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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灼华年-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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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笑吟吟瞅着陶灼华读信,极有耐心地立在一旁等候。

    陶灼华展开信来,里头却是厚厚的一沓,另套了两个略小些的信封。

    除却陶超然写来的信,另两封字迹迥然的信笺必然是陶氏姐弟写给自己的东西。陶灼华此时顾不得细看,先捧着陶超然的信往下读去,一时眸间璨璨喜色再也掩饰不住。

    依着陶灼华当日提供的航线,陶超然与阿里木果然顺利地寻到了那一片无人居住的海岛。海岛位置险要、矿藏丰富,阿里木几番勘察之后,有心在那里蛰伏。

    陶超然此时才将阿里木真实的身份和盘托出,原来阿里木本是波斯王子,因为受人陷害,与兄弟争夺储君失败,这才远走中原避祸。

    阿里木手上原本握着几个金矿,手上并不缺钱。而且多年经营,身边早培植了一支精锐的队伍,一直存着重新杀回故国的心思。

    如今得了那么大片的铜锡矿,阿里木打算以那片群岛为据点,再度扩充军队。一则在海岛上锻造武器,提升军队装备;另则训练一支海军,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杀回波斯,图谋东山再起。

    陶超然私心揣度,大裕皇朝已是回不去,陶家虽在大阮安身,一切却须从头再来,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如今刚巧阿里木敬佩陶超然博览群书,胸有丘壑,便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和盘托出,恳请陶超然能助他一臂之力。

    商贾虽然能富甲一方,在权势面前却须低头,昔年苏世贤抛妻弃女,为得不过是个权字。陶超然眼瞅着亲妹妹十年郁郁,心里早不痛快。为着后代子孙打算,早便有心弃商从政。

    权衡再三,他答应了阿里木的请求,想要随着他搏出一方天地,也要让陶家跻身仕途。晓得陶灼华慧根早植,他也没有隐瞒,而是在信里吐露了真实的想法,要陶灼华一起参详参详。

    只怕妻儿留在身边受累,陶超然决定明年寻机将家眷送来大阮,便在老管家重新置下的宅院里安身,也好与陶灼华宫里宫外时时照应。

    两重欢喜席卷着陶灼华,她微笑着仰起脸来,剔透如的笑容比插在瓶中的一捧栀子花开得更盛,心里是满溢的欣慰。

    一是与亲人们团聚有期,她在大阮终于不是孤身一人。另则前世没有陶超然的相助,阿里木一样给了他那位异母弟弟反戈一击,成功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王位。如今自己洞窥了先机,自然可以助舅舅与阿里木一臂之力。

    波斯虽是小国,整个势力却不容小觑。若得波斯与大阮联合,瑞安长公主妄图雄霸天下的计划便又会无限制搁浅。

    况且单论阿里木的为人,也值得陶超然倾心相交。

    在陶灼华为数不多的前世记忆里,终始想着阿里木后来以波斯王之尊,为了营救身陷囹圄的陶超然一家,不昔与手底下最精锐的十八名卫士悄然潜入大裕,因着兄弟胡里亥的告发,导致功亏一篑。

    打那之后,胡里亥重夺波斯大权,与瑞安狼狈为奸。在与大阮的血战中,胡里亥以他重新掠夺回来的金银矿,未必没有出过财力物力。

    阿里木当年与陶超然先后为瑞安所杀,这样肝胆相照的两兄弟实在令人可悲可叹。如今历史的车轮重新辗动,今世两人提早结盟,不管是对瑞安还是对胡里亥,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陶超然如此干脆利索地做出了决定,陶灼华几乎要拍手赞好。她将陶超然的信小心翼翼收在袖里子,这才顾得上去瞧另两封来信。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亲情

    南风熏然,几幅天水碧的纱幔无声逶迤,墙角摆的冰盆里沁出来丝丝凉意。

    伴随着外头珠帘吧嗒一声清响,茯苓端进来一碗陶灼华久违的红果雪梨,喜滋滋捧在陶灼华前头:“小姐,您尝尝,这才是咱们家里的味道。”

    人旧旧人、景是旧景,一切宛如从前。只要一家子团圆,便不惧身在何处。

    陶灼华接了茯苓手里的水晶碗,认认真真尝了一口,一张皎洁清韵的脸上泛起陶醉的神情,她再冲老管家深深谢道:“陶伯,您实在是费了心思。”

    老管家嘿嘿笑着,脸上本是一团孩子气的神情,渐渐又化为唏嘘:“咱们阖府里一大堆人不得不整个儿迁移,说到底是受那瑞安所累。老奴不晓得旁人,却知道自己有些故土难离。满破着多花些银子,让大伙儿觉得依旧跟从前一样,受再多的苦累也便值得,表小姐您说是不是?”

    陶灼华微笑颔首,缓缓展开了陶春晚的信笺。碧云春树的信笺上字迹小巧而娟秀,密密麻麻地写着途中见闻,更是满满的思念之意。

    最初的旅途寂寞渐渐过去,陶春晚已然适应了船上的生活。她饶有兴致地给陶灼华讲述立在甲板上望着一大片海鸥飞翔的美景、给陶灼华讲述水手们的晚钓和架在船头的烤鱼架子,还有他们从海里捞上来的珊瑚与贝母。

    “灼华,你一定想不到,大海深处的珍珠那么大、那么美,我选取了十六粒淡粉的珠子,成色简直无可挑剔,已然替你串成一串手钏。待明年随母亲归家,一定亲手给你带上。”伴随着信间的言语,又好似是陶春晚在陶灼华耳边窃窃私语,近得让她一伸手便能抓住。

    陶春晚将她对陶灼华深切的思念寄情于书信之中,遥遥递到了她的手上。忆及这些年从未分离,如今姐妹之情更加弥坚,陶灼华捧着陶春晚的信不舍得放下。

    她小心地将信依着原样折起,重新搁回信封,最后才捧起陶雨浓的信。

    男孩子的性情则比陶春晚跳脱许多,虽然分别的时候表弟极为不舍,此时的信中却没有多少离情的牵绊。除却一些与陶春晚所述不同的景致、趣事,陶雨浓最为得意地是说起这次在西洋发现了一种短火铳,女孩子用来防身极为好用。

    他在信里说,已然为姐姐与陶灼华各购得一把,而且在西洋请人镶了个缀着宝石的鹿皮套子,待返回中原时便将这礼物带给她。

    想来觉得宫中步履维艰,陶灼华走得艰难,陶雨浓才选了这么一件礼物。而且他极为心细,特意在信笺末端画出了短火铳的模样,在扳机的地方以红笔做了标注,又详细说明了使用方法。

    读着这些来信,便仿佛舅舅一家人都在眼前,陶灼华擦了擦因着激动而流下的泪水,颤颤问老管家道:“我有些话要同舅舅说,不晓得方不方便。既是有书信送到,如今可有法子与舅舅通上音信?”

    “有,有”,老管家喜滋滋地合不拢嘴,他翘着嘴上花白的胡须,悄悄指了指街东头,低声告诉陶灼华道:“表小姐一会儿去瞅瞅,那里新开了家云记善水居,咱们青州府偶园街那位云掌柜,居然是阿里木王子的下属。咱们若想与老爷联络,只须将信送去那里便成。”

    去岁替景泰帝送信,当年叱咤风云的玄武隐身为药王庙的主持;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云掌柜,竟也不是出家又还俗的尼姑,另有那么隐秘的身份。

    陶灼华听得云山雾罩,却又真切为舅舅欢喜。她急急问老管家道:“表姐到是提起会与舅母前来大阮安身,我想着舅舅既是与阿里木王子在一起,如今大约是要先忙大事吧?不晓得可曾吩咐老管家您什么话不曾?”

    老管家摇头道:“老爷只是吩咐,此间一切尽听表小姐吩咐,再便是提了夫人与少爷小姐的归期,却没说他自己。”边说着边从袖间取出陶超然写给自己的家信,待陶灼华读完之后才摇头说道:“老爷只在信里说,明年春季大约夫人会带着小姐和少爷先到,他和阿里木王子有大事要做,不能一起团圆。”

    虽然略有遗憾,陶灼华更多的却是欣喜。她请老管家备了笔墨,笔走龙蛇般给陶超然写了回信,自己先收在袖中,预备走时去街东头寻那家新开的善水居。

    老管家见陶灼华忙完了正事,这才又上前行了一礼,有些歉然地说道:“五月初十是表小姐您的生辰,那一日府里本是预备了长寿面,只可惜等了一天也不见表小姐您上门。咱们与宫里又通不上音讯,该给表小姐磕的头便拖到了今日。”

    说着话便招呼了从前陶府的几个旧人,要跪下来给陶灼华磕头。陶灼华不意舅父与舅母不在,这些老仆依旧记得自己的生辰,不觉感动得热泪婆娑。她慌忙扶着老管家起身,眼中就浮动了几分晶莹:“老管家,有您这份心意便已然足够。您是陶府老人,灼华如何能受得住您来磕头?”

    老管家执意不从,硬是向陶灼华行完了礼才立起身子,欣慰地笑道:“表小姐,老奴是看着您打小长起来得,如今瞧着您又是这幅能担大事的模样,心里高兴还来不及,这个头是一定要磕。”

    陶灼华只得侧身避开,又忙着搀了老管家坐下说话。瞧着陶府已是秩序井然,忍冬那一节子事便该提上议事日程,她嘱咐老管家道:“陶伯,还有件事须得麻烦您出手,只为我在宫里不便惩治那个恶仆,还须将人带到外头。”

    只怕再说出勾栏、教坊之类的言语脏了陶灼华的口,娟娘便接过了话题,将入宫之后忍冬的所作所为大概述说了一遍,又说了陶灼华的想法。

    老管家怒道:“虽然是半路的奴仆,表小姐到底不曾亏待于她。如此不知好歹,当真不能轻饶了她。表小姐您放心,只须把人带出来,旁的不用您操心。”

    本要留陶灼华在府上吃了饭再去,陶灼华记挂着给陶超然的信还须送出,只略坐了一坐,便向老管家告辞。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发愿

    长街尽头的云记善水居门前,是一带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两侧槐荫婆娑,宛然昔日的青州府耦园街旧貌重现。

    陶灼华走在其间,心神一阵恍惚,到依稀是故地重游。

    走进善水居的小院,舒缓的梵音佛乐轻轻拨动着心弦。几丛青绿藤蔓掩映下的,依然是几排木制的书架,里头随意放着些随缘取走的经书。

    云掌柜正立在院子左侧新盘的石磨旁边,亲自动手磨着豆浆。莹若白玉的豆浆从石磨的缝隙间缓缓流淌着,又汇成小小的溪流,宛若无声的弦歌。

    闻得有客人进门,云掌柜淡然回过头来,及至看清是陶灼华,便冲着她微笑颔首,朝里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陶灼华依着旧时习惯想要合十为礼,却又发现如今的云掌柜已然脱去缁衣,只好微微福了福身。

    云掌柜解下了身上系的茶色暗纹围裙,露出里头一袭蓝布印花的对襟琵琶扣长裙,腰间系了条蓝黑色的缎带,头上又包了块同色的方巾,露出额前一缕新生的黑发,显得极是干练。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进了里头雅间说话,陶灼华便先向云掌柜一福,这才将自己写好的书信奉上,浅浅笑道:“他乡遇故人,果然十分亲切。方才听了老管家指点,这才敢有劳云掌柜替灼华传封家书。虽是寻常问讯,里头也有几句要紧言语,万望云掌柜遣妥当人送出。”

    刚刚续起长发的云掌柜比从前多了些清丽,眉眼间更加婉约。她向陶灼华歉然笑道:“从前不晓得与陶小姐还有如此的机缘,着实有些怠慢。咱们此时此地再见,我心里十分喜欢。您一百个放心,这信我必定妥妥当当替您送到陶公手上。”

    想是陶超然归在阿里木麾下,云掌柜这里早已得了音信,才不唤旧日称谓,改称了一句陶公,显得极是尊重。

    陶灼华听她坦然谈起从前,也诚心说道:“灼华从前便喜欢善水居的禅意,跟随亡母时常前去叨扰,却从未疑心云掌柜的身份另有乾坤,真是失敬。”

    云掌柜淑婉而笑,柔和地回应道:“夫人与小姐都是心善之人,咱们才会投缘。说起夫人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当真让人痛心。不瞒小姐,我还曾替夫人念过几遍往生经,也曾抄了几卷经书焚在佛前。”

    陶灼华便欠身谢道:“云掌柜有心,灼华十分感谢。”

    云掌柜的衣袖上落了只细小的飞虫,她怜惜地不用手去掸,而是轻轻一吹,任由小虫随着风飞走,这才笑着说:“让小姐见笑了,我虽算不得真正佛家人,一颗礼佛敬佛的心却从不改变。如今咱们也算是自己人,往后若有机会,还请常来坐坐。咱们善水居的一碗罗汉面,可不比京中皇家寺院的素食逊色多少。”

    一行说着,早有伙计端着托盘送了四味豆豉、莼椒之类的小菜、一碗罗汉面,并一钵新磨的豆浆进来,云掌柜便向陶灼华欠身道:“小姐自用,我这便将您的信送出,也好叫陶公早些收到。”

    陶灼华微笑点头,云掌柜便掀了帘子出去,留了她一人慢慢品尝素斋。

    家书里除却寻常的问讯,确实有几句紧要话语。此时无暇顾及陶超然探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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