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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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身上。
前世里瑞安杀掉何子岩与何子岕,将至善贬为平民,却独独善待了何子岚,不晓得是何子岚本身便对瑞安的成事居功至伟,还是因着高嬷嬷的功劳。
若说高嬷嬷要替许家留根,身为男儿的何子岕却比何子岚更为名正言顺。她何以能瞧着瑞安杀掉旧主遗孤?独留了一个弱女在世上?
总觉得有哪里想不透,陶灼华被正午灼灼的阳光一照,虽是走在柳阴深处,依然觉得白光刺目,心口堵的难受,便扶着一旁的青石坐在了树阴下。
茯苓慌忙将手上的缠枝花卉纹竹骨缎面素伞撑开,替她遮在头顶,又弯下腰去将帕子在湖水中拧湿,递到她的手上。
脸上被清凉的湖水一打,方才混乱的思绪便渐渐理顺起来。若是这一切此时不能想透,就必定还有哪个地方是挽了个扣儿。陶灼华深知心急吃不得热粥,暗自要自己沉住气,再寻些更有力的证据。
既是才有何子岚这位正主儿浮出水面,陶灼华却不管她比自己还小着一岁,如今正是豆蔻芳年的懵懂少女。她不想放弃任何蛛丝马迹,想要循着德妃娘娘这根线接近长安宫,摸出何子岚究竟打从什么时候与瑞安结缘。
长安宫里的何子岚却不晓得此时自己已然遭人惦记。三番四次接了德妃娘娘的赏赐,便是她再不通人情事故,也晓得这离不了仁寿皇帝从旁授意。
何子岚捡了块湖绿色绣宝相花的杭绸,在大炕上替自己裁着夏衫,忍不住将那丝滑的缎面贴近了自己的脸颊,露出濡沐的笑意。
即便是这十年来仁寿皇帝对他们姐弟不闻不问,何子岚依旧能从些许的小事里体会到仁寿皇帝少见的慈爱之情。身为帝王的父皇有太多的无奈,所以当日高嬷嬷无数次留着泪讲述帝王的薄情,她都是无言地将言语叉开。
瞧见德妃娘娘送来的料子里还有匹琥珀色的锦绫,何子岚欣喜地捡了出来,想要替弟弟绣上一双软底的便靴。她再翻了些上好的松江三棱布,便替何子岕裁起了小衫与布袜。
何子岚正给弟弟绣着布袜上的云缕,宫婢小环轻巧地打起珠帘,冲她曲膝行礼道:“公主,高嬷嬷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小环跟了何子岚五六年的时间,已然对主子的性情摸得精透。高嬷嬷虽是何子岚亡母的亲信,在长安宫却不大受待见。每次她来,不是惹得何子岚掉泪,便是将她自己气得甩门而去,有好几次还要何子岕从中斡旋。
何子岚听得高嬷嬷的名字,果不其然皱了皱眉头,将手里的丝线咬断,板着脸说道:“叫她进来吧,指不定是弟弟那边有什么事儿。”
高嬷嬷就着小环打起的帘子进了殿,向何子岚曲膝问安,瞧着炕上摊开的绸缎布匹,多嘴多舌地问道:“公主这是要添些夏衫?这几匹缎子颜色当真好看。”
“高嬷嬷坐吧,这是德妃娘娘方才送来的绸缎,我正想替弟弟缝双便靴,您瞧那块琥珀色的锦缎如何?”何子岚敷衍地问道,对这位老嬷嬷添了些无奈之色。
闻得是德妃娘娘送来的东西,高嬷嬷脸色便凝重起来,她起身冲何子岚行礼,切切说道:“公主,不是奴婢多嘴,德妃现如今隔三差五往您宫里送东西,莫不是想笼络人心?奴婢早便说过,当年大学士去得冤屈,许家一家都去得冤屈,如今莫不是陛下迷途知返,才要德妃从中周旋?”
何子岚将脸一沉,冷冷说道:“嬷嬷,这些个话也就是在我长安宫里说说。漫说你只是个奴婢,便是我又哪里敢评说父皇的功过?嬷嬷若是真心希望我与七弟都过些安生日子,往后这些话再别提起。”
高嬷嬷被何子岚说得脸色讪讪,却是长叹一口气道:“奴婢只是气不过,才想着将当年的事情与公主您说说,偏公主您讳莫如深,奴婢并没有旁的意思。”
何子岚端起炕桌上的茶盏淡淡抿了一口,又重重搁回原处:“嬷嬷请回吧,我这里摊着一大堆的东西,还要收拾收拾。您也晓得我长安宫里奴婢缺少,凡事需要亲力亲为,嬷嬷好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居
小环本就瞧不得高嬷嬷对何子岚总是说教的态度,巴不得何子岚口中说出送客的话语,立时便将帘子挑起,轻脆地冲着高嬷嬷说了个请字。
高嬷嬷脸上挂不住,有些话到了嘴边只好咽下,只冲着何子岚叹息道:“公主,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实在不如七皇子重情重义。”
何子岚目无表情,只是瞅着高嬷嬷悻悻离去,眼圈蓦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小环眼望高嬷嬷离去的方向轻轻啐了一口,转身打来盆清水,替何子岚净面,诚心诚意劝道:“公主,高嬷嬷越来越没规矩,您纵然敬着她是从前的老人,她却总是倚老卖老,再不能惯她的脾气。”
何子岚没有答话,只用双手掬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洒去,闷闷说道:“使人去瞧瞧子岕在忙什么,他若是无事,便请他晚间来长安宫里用膳。”
小环乖巧地答应着,又替何子岚重新匀了面,这才唤了个小太监往长平宫寻何子岕。其时,高嬷嬷正在长平宫新开的那片药圃前耕种,瞧着依稀是长安宫的来人进了宫,便悄悄尾随了上去。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夏风一吹,青莲宫畔莲叶又是接天浓碧,迎来一年最好的景致。
陶灼华除下了孝衣,德妃娘娘从前送的那些蜀丝与杭椆便派上了用场,娟娘早替陶灼华预备了夏衫,瞅着天气愈加热辣,便寻思着再替她制两身凉绸的裙衫。
主仆几个贪图凉快,时常在湖畔的水畔旁做针线。娟娘早命人醅上冰,再将四面的窗扇打开,醇厚的过堂风一吹,水榭里便有丝丝凉意。
众人有说有笑,原是为了纳凉取乐,到不在意真正做多少针线。菖蒲替陶灼华绣完了一条宝蓝色垂丝海棠的宽边腰带,伸了个懒腰立起身来,便轻轻灵灵走到廊下,去取醅在湖中的西瓜。
和子早与内务府的人打得火热,送上几许银钱,新鲜的瓜果便短不了青莲宫的份例。今日取来的西瓜还带着瓜蔓,宛若翡翠一般的绿色瞧着便沁人心脾。
茯苓瞧着那瓜个头有点儿大,不待吩咐已然搁了绣棚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一只七八斤重的大西瓜搬到水榭里,拿刀剖了开来。取了正中粉嫩鲜红的沙瓤切成薄片,再盛在骨瓷兰纹的碟子里,菖蒲便恭恭敬敬奉给陶灼华。
陶灼华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给自己绣块帕子,此刻南风熏染,被荷风吹得有几分陶醉,她将手上的针线往桌上一搁,便招呼大家同吃。
水榭里虽然凉快,做了好一会儿针线,娟娘额头上也沁出细小的汗珠。她将替陶灼华缝了一半的夏衫重新放回针线簸箩里,微笑着冲菖蒲与茯苓招手,也唤了一声忍冬的名字。
忍冬独自一人坐在临窗的绣墩上,依然与大伙儿格格不入。
只是她如今学了乖,瞧起来异常沉默,到似是安份守己。听得娟娘唤她的名字,忍冬便将手上绣的一双布袜放下,默不作声地向陶灼华曲膝道谢,再捧起块切成三角的西瓜,悄悄倚着窗边的立柱啃了起来。
陶家如今百废待兴,老管家忙得脚不点地,陶灼华本是有心立刻发落忍冬,却只好再等些时候。她拿银签子挑着西瓜,略显玩味地注视着忍冬。忍冬察觉那一道审视的目光偶尔在自己身上环绕,便将头垂得更低,并不与陶灼华目光相接。
算算时日,陶超然一家出海已然一年,陶灼华依旧接不到舅舅音讯,总是心间梗着根深刺。六月初十那一日,想着离上次出宫又过了几日,陶灼华便又向德妃娘娘告了假,想要再去寻老管家说话。
着了娟娘替她新制的湖绿色凉绸阔裙,再罩了件玉簪白的右衽掐牙滚边半臂,陶灼华拿着出宫的对牌,带了娟娘与茯苓去东风醉酒楼寻老管家。
比之上次前来,东风醉已经重新修缮过,显得更加古朴典雅。老管家特意在后头专辟了几间净室,都依着从前陶府旧居的样子布置,预备陶灼华过来说话。
另有条长长的过道隐在一片青砖黛瓦的厢房后头,两旁植了些雏菊与苍兰,通往一个被修竹半遮半掩的月亮门。打开月亮门,便通着老管家在槐荫胡同购置的宅院角门。老管家精心算计,将陶府与东风醉连在了一起。
闻得陶灼华再次出宫,老管家喜不自胜。他拱手行了个礼,笑咪咪地说道:“表小姐,咱们终于盼到了老爷的来信,您且随我转去陶宅,咱们坐下来细读。”
陶灼华听得欣喜万分,也顾不得寒暄,便要老管家赶紧引路。老管家喜滋滋地立起身,亲自引着陶灼华穿过过道,再打开了月亮门上紧锁的鎏金双环铜锁。
绕过一块粉垣灰瓦的大照壁,老管家领着陶灼华拐了几个弯,便到了陶府的后院。瞧着熟悉的景致,陶灼华眼前豁然一亮,如今的陶府后院居然与青州府的旧居有着十成相像,浑然是陶宅原样不动地搬来大阮。
老管家走马观花,领着陶灼华略瞧了瞧后院的布置,指着东跨院里那些错落有致的迎春道:“表小姐,这便是您上次念叨的那些迎春,这里刚刚修缮好,老奴便都使人挪了过来,如今剪去了旺条,今冬里一定长长势极好。”
睹物思人,陶灼华有些百感交集,她弯下腰去轻抚着迎春被剪得短短的枝条,又想起从前母亲在花前盘桓的孤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老管家将陶灼华迎进后院的正房,里头依然如同陶府里从前的每一个夏季,临窗的大炕上是玉色的簟席,炕几上有几枝新鲜的荷花,两旁的坐椅上搭着茶色暗纹的坐褥,后头的紫檀木花架上有两盆崎岖的铁树,开着艳红的花朵。
除却院中的香樟树未曾长大,一切一切都宛如从前的模样。陶灼华喜得连连点头,冲老管家轻轻一福道:“您老人家实在有心。”老管家侧身避过,却是笑得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家书
风送荷香,新修葺的陶府虽然还没有完全呈现当初的模样,却已然初具规模。
老管家请陶灼华上坐,又命人去斟茶,这才邀功似得从带着锁的匣子里取了封拿火漆封好的月白铜版纸信封,喜滋滋说道:“家主终于来了信,写给老奴的那一封,老奴已然阅过。这一封是特意给表小姐的,您快瞅瞅老爷信上说些什么,也好叫咱们安心。”
认得信封上果然是陶超然狂放不羁的字迹,陶灼华险些喜极而泣。性情不同的两个人,便是再刻意模仿,也总有些字迹真髓临摹不来,因此当日苏世贤的信描得再像,也缺了陶超然这般的风骨,让陶灼华一眼便认出真伪。
如今得着舅舅的确切音讯,陶灼华欣喜地将信贴在胸前,又迫不及待请老管家拿了剪刀过来,再将信小心刨开。
老管喜滋滋地立在一旁,等着陶灼华读信,眼瞅着这刚满了十一岁的小姑娘一目十行,满眼满心都是钦佩。
陶超然给他的家书里写得明白,此次陶家能脱大难,全赖陶灼华提前斡旋。不独如此,他们沿着陶灼华给出的航线一路航行,已是收获颇丰。陶家能从大裕金蝉脱壳,又以愚公移山之势在大阮站稳脚底,陶灼华着实功不可没。
一贯不显山露水的陶灼华,此次替陶家立了大功。
在海上的日子,陶超然想得明明白白,当日只因事出突然,又逢着陶婉如乍然过世,他心神恍惚之下,才信了陶灼华的托梦之说。
其实细细思索,陶灼华这些话并不值得推敲。一则阿里木的真实身份,连他自己都是到了后头才知晓,陶婉如长居深闺,又从哪里会知道?再则陶婉如从不接触陶家航海的路线,她手中又怎么会有一幅详尽的航海图?又怎么会晓得那航海图的线路连着满是矿藏的孤岛?
真实的迷底依然在陶灼华身上,她大约是早生了什么慧根,才以托梦之名叫整个陶家脱离瑞安的魔爪。陶超然纵然觉得匪夷所思,还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陶超然有心细探究竟,奈何如今山海茫茫,与陶灼华相见不易。他只是一再授意老管家,陶灼华是陶府的正经主子,他们一家人不在大阮的时候,无论人脉还是钱财,一切听从陶灼华调度。
老管家得了东家嘱托,再想着陶灼华悄悄安置的那几个人,对刘才人诞下麟的身份有了深深的怀疑。只是此时除却钦佩,更多的还是信服,不该他的问题却不该多问。
他只是笑吟吟瞅着陶灼华读信,极有耐心地立在一旁等候。
陶灼华展开信来,里头却是厚厚的一沓,另套了两个略小些的信封。
除却陶超然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