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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九国朝凤-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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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离没有回答,依旧亲昵地笑着点了点头。
谁知剑祭竟像是发现了什么心爱的物件,小人儿一眨眼已径直扑向弗离,一边还嘟着嘴喊着:
“哥哥,哥哥——” 
弗离未料到剑祭朝他扑来,却好似本能地低身伸手,顿时甜甜奶香已满怀。只是,谁想这个粉粉的小东西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撞得弗离险些站不住,踉跄着总算剑祭抱在了怀里。
“哥哥,哥哥,祭儿好想你——”立马,剑祭就奶声奶气地撒起娇来,“你怎么才回来?”
当年,弗离被送走的时候,剑祭尚在襁褓,何来对弗离的印象。只是平日听众人念叨得多了,又将凤绿对弗离的思念看了在眼里,记在了心上,便也觉得自己对这个有着许多“传说”的哥哥格外想念。
弗离神色一怔,继而搂紧这个在一瞬间便能捂热人心的妹妹。有时,虽明白道理,却不如真真切切地感受来得震撼,救赎就是这样一件玄妙的事。良久,他才灿烂地笑起来,墨色的眸子像拂去尘埃的水晶,折射出清亮耀眼的光彩,接着,细细吐出一句:“哥哥也好想你——”
凤绿终于看到那个两年前的弗离,也终未能忍住眼眶中蓄谋已久的泪水,她微微仰着头试图逼回泪水,但终究只得背过身去,看向灼风那依旧平静了然的神情。
灼风抚上凤绿的脸颊,揩去她眼角的泪珠,未出声地动了动薄唇:傻瓜。凤绿已不知该哭该笑,只得任由灼风将她揽入怀中,轻轻伏上那宽阔的肩膀。
晚膳的时候,弗离虽是放下心防,但对凤绿和周遭的人事都还保持着应有的身份和礼节。这顿饭已不像过往那般热闹,幸好有剑祭这个小娃娃从中撒娇玩闹,出了不少小插曲,故而这一家人看上去也勉强算是其乐融融。
饭后,木晔到凤央宫将弗离接往东宫去了。凤绿本想让弗离多留一会儿,好好说说话,反倒让灼风拦下。
安顿好剑祭后,凤绿回到寝殿,撩开轻缦纱帐看去,谁想灼风竟已睡下。凤绿这才想起,灼风的身体初愈,体内还有“觅双”的毒性要抑制,只得悄悄替灼风把了把脉,觉出脉象平稳才略略安心。她复又轻手轻脚地将锦被细细替灼风盖严实,一双紫眸温柔地看着面前这个呼吸均匀,安稳入睡的男人,一时间那一肚子的话都不知要与何人说,一肚子的疑问也无从问。
月已上了枝头,新芽嫩叶间洒下星星点点的光亮。
凤绿站在凤央宫的中庭,春寒袭来,她蹙着眉,裹紧了披风。
方才左延来回完话,总觉得晚饭过后木晔便把弗离接走很费解,原来是灼风他要离儿开始接触络情阁——这第一件事,便是处理明翎齐韬……



、甘不相问

作者有话要说:千辛万苦地跑来更新了~~好久没写,手有点儿生疏~~大家不要把偶忘了啊~~~~
东方的日头才将将露了半张脸,晨光也还未从打开的窗棂中照进来,灼风已平静地从睡梦中醒来。睁眼,便对上床畔那一双温柔如水的紫眸,他低缓磁性的嗓音便响起:“在等朕醒过来?”
言语间,灼风的手已抚上凤绿脸颊,指尖来回细细的摩挲着。
凤绿低眉颌首,抿嘴浅笑,不作声。
“没有话要问朕?”
凤绿摇了摇头,半晌,又开口:“陛下若不说,千宁便也永不相问。”
灼风笑了笑便起身。
凤绿亦是笑着亲自为他穿戴朝服。
清晨的光景被分割成静谧安和的画面,不紧不慢地缓缓流淌,就像凤绿伸手轻轻就能抚平的朝服褶皱。
“你怎知朕今日要上朝?”
“猜的。”凤绿莞尔。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灼风捉住凤绿的手,将凤绿带入怀抱。
“还好。”凤绿轻声应道,“不早了,陛下莫要误了早朝。”
“在省贤殿等我。”灼风附在凤绿耳畔低声说道,宛如情话。
灼风走后,凤绿依旧站在中庭静待旭日高升。
左延立在凤绿身后,禁不住问:“主子心中既然没有答案,为何不问陛下?”
“左延,你看这太阳,又何曾告诉过你何时东升何时西落?只是我们见得多了,便也知道了。”
凤绿不落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细细想来,陛下先前一病不起只是个幌子,用来掩人耳目。他偏又在战事吃紧之时将政事交予我,分明是要使我无暇顾及他的身体,这件事他是刻意要连我也瞒下的,我又何必多问。”
“那主子可猜到陛下到底想隐瞒什么事?”左延不明白,凤绿和灼风早已默契无间,为何两人相处还要这般费思量。
“他既要瞒我,我怎会猜得到——”凤绿顿住,想到什么,“确有一件,可以猜到。”
“是什么?”
“是弗离。”凤绿长叹一口气,不知是心痛还是失落,“其中有一件,一定与弗离有关。”
“主子的意思是,陛下瞒着主子不止一件事!”左延吃惊。
“罢了,不提这些。”凤绿一边转身进屋,一边道,“弗离要莫牵进宫,你和星晓可有顾虑?这一进来,便是注定他一生随侍皇权左右,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主子,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臂膀,本就是莫牵的宿命,更是他的福气——”接下来,左延似乎有些吞吞吐吐,“只是——”
凤绿微微蹙眉,她是不愿勉强左延和星晓的,毕竟,孩子的路该由孩子自己去选:“你但说无妨。”
“只是——只是星晓说牵儿还小,她舍不得。”左延脸上闪过一丝羞色,“昨晚还和属下吵了一夜……”
“她呀,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改不了这脾气。”凤绿坐在桌案前,好气地支起下巴,思忖一会儿,道,“这样吧,东宫初建,也没有个管事的姑姑,你让星晓陪着她的宝贝儿子一道到东宫去吧。虽是于理不合,但难免有个例外。何况有她照料弗离,我也放心些。”
“谢主子恩典——”左延顿时轻松不少,不好意思地笑道,“她也是这么想的,还非要属下来求主子,方才属下正愁怎么开口呢——”
“好了,我也知道你素来拿她没办法的。”凤绿又道,“还有旁的事吗?”
“有,今日俞悦会代替瑶水上殿要人。”左延正色道。
“可查到为何瑶水会来要人?”
“属下查到,其实追杀齐韬的两股势力都是觅凉榭的人,不过是要借由瑶水的名头才名正言顺——”
“如何名正言顺?”
“娘娘可还记得立诚?”
“立诚?你说的是瑶水敬王?”凤绿紫眸中露出惋惜之意,“当年在瑶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确实有大将之风,可惜病逝在边关。”
“正是这位以骁勇着称的敬王,但却不是如主子所知病逝在瑶水边关的。”左延接着道,“他是遭人陷害而死。”
“何人?”凤绿心下一惊,这件事的隐情必然牵扯重大。
“正是在我们手里的这个明翎大将军——齐韬!当年立诚本就是仰仗明翎大将军的支持回都企图夺位,但最终未能继位。立诚回到边关之后,严守边关,与明翎划清界线。而齐韬见立诚的态度妨碍了他在边关拓展势力,心中甚是不满,于是便设计陷害立诚,故意挑唆军队内乱,收买立诚的亲信下毒杀害立诚。”
左延顿了顿,又道:“其母妃——敏宜王妃,齐韬的胞妹,因无法面对爱儿被自己亲兄毒害的事实,伤心欲绝而亡。立杰赶回边关为时已晚,悔恨懊恼,誓要斩下大将军的人头祭奠他的王兄。当时立冲初即位,国本未稳,即便手中有齐韬杀害立诚的证据,两国也不宜开战,便将此事硬压下来,秘而不宣,只道立诚在边关染病,不治而亡。可立杰哪里会放过齐韬,所以属下猜测,这就是立杰之所以投奔津谷的原因,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觅凉榭要抓齐韬了。如今,瑶水只需将证据往台面上一摆,带走齐韬自是合情合理。”
“看来,梓翚和立杰之间有交易——”凤绿的眉蹙得更紧了。
“主子,准确地说,这刚好解释了为什么立杰此后一直为觅凉榭办事。”左延神色严肃道。
“看来,在浅梨公主招亲之前,立杰就已经是觅凉榭的人了,当年他代表瑶水前往津谷,根本是和梓翚计划好的。”凤绿的手不禁用力握在椅子的扶手之上,泛出苍白的指节,“当年在瑶水,我便觉得这立杰的才智恐怕不在我与梓翚之下,难怪——”
“主子难怪什么?”左延不解。
“原以为立杰与梓翚是结盟,现在看来,这立杰根本就是再替梓翚办事——若我猜的不错,传说里觅凉榭的隐魍便是立杰。”
凤绿心中暗想,难怪梓翚的每一步动作都这么快,原来设计津谷皇族,夺取皇位,甚至是发动津洛两国之间的战争,都有立杰在替他调度。不然,他定是□乏术,怎会几次三番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白堇王宫如此,月恒湖如此,明翎圣冰窟如此,还有这些年登楼抚琴那日所见的似有似无的身影……他到底要做什么?
“主子,眼下陛下把齐韬交给了太子殿下,我们要如何插手?”左延见凤绿一时失神,面色有些灰白,急忙出声问道。
“哦——”凤绿回过神,慢慢说道,“不插手,我想知道,离儿会怎么做——”



、天保定尔

省贤殿。
剑祭落的香气弥漫在每个角落,仿佛在捕捉跳动的人心。
灼风在处理国事,凤绿则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练起字来。
笔尖饱蘸浓墨,在洁白的宣纸上游走,那字体雅致严谨却又不失风韵,叫人看在眼里别有一番滋味。
“写什么呢?”灼风低缓的声音像是空中浮动的袅袅香气围绕着凤绿。
“胡乱写的。”凤绿停下笔,微微偏过头,望向那个正支着下颚眯着双眸的男子,道,“都忙完了?”
“有你在,朕本来就很省心。”
凤绿未作声,只付与一笑便继续提笔写字。
灼风倾身凑上前,从身后将凤绿环在怀中,附在凤绿耳边轻轻读道:“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天保》?”
凤绿像是被灼风的一惊,执笔的素手未稳住,一不小心便破了字体间本该有的格局,她嗔怪地望了灼风一眼,“陛下莫要闹我。”
“朕来——”话音方落,灼风笑着执起凤绿的手,就着凤绿手中的笔挥毫起来。
凤绿慢慢将身体靠向身后坚实的臂膀,依偎在那怀抱,将身心都交予身后这个男人。她任由他握紧她的手,带着她书写每一章每一句。
他绵长而有力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宛如水中轻摆摇曳的水草,温柔而纯粹地撩动起水的波纹。
这一刻,岁月如此静好,它满载着剑祭落的幽香,俘获人心。
笔墨文字渐渐成行,挺拔的笔体落于宣纸之上,毫无章法却又自成一格,磅礴有力。虽立于天地之间却依旧故我,不将世俗放在眼中。
凤绿朱唇轻吐,将宣纸上剩余的诗句一一念出来,轻松而虔诚:
“天保定尔,俾尔戬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首《天保》,虽是西周末年召公致政于宣王之时祝贺宣王亲政的诗,凤绿念来却包含着她对帝王的殷殷期望以及隐藏着的深沉的爱心。
她愿天佑他德行,百姓感念享恩情。
她愿天佑他安定,江山稳固又太平。
她愿天佑他福禄,江山万年不崩亏。
待到凤绿念完,灼风已将毛笔搁在一旁将凤绿锁在怀中,一个羽毛般的浅吻随即落在凤绿腮畔:
“可以认为,这是你在向朕表明心迹吗?”
“可以。”凤绿宛然一笑。
“谢谢。”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而凤绿却分明听得清晰,仿佛进驻到了灵魂深处。
自此,他们二人之间再无阻隔,往事犹如云烟消散殆尽,所有的风景露出本来的样貌。
他们之间,不见自己,不见天地,不见众生,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陛下,木晔要来了。”凤绿的手覆上灼风抱紧自己的臂膀,笑道,“快松开吧,让他见了笑话。”
“会么?”灼风的唇畔牵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他旋即扳过凤绿的身子,一个吻便压了下来,毫不顾忌地深入细细探索起这一片诱人的领域。
凤绿猝不及防,急忙伸手抱住灼风的背脊稳住自己不断后仰的身子,未想这样在旁人看来更像是帝后二人在深情拥吻。
省贤殿内本就不多宫人侍卫纷纷自觉转过身去,只苦了不明状况的木晔一时被眼前的场面怔住,明明一只脚已经踏入殿内,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那张原本俊朗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只得慌忙之下逼近双目,顺带着慢慢收回那只不听话的脚——
殊不知,此刻灼风和凤绿早已松开,灼风更是忍着笑看木晔不知如何自处的情景。
“陛下不要再开木晔玩笑了。”凤绿终是开口,替木晔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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