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写离声入旧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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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川耀坐下来，双手抱头：“我没有怀疑她的爱，她那么纯洁，那么好，我怕自己配不上她。”
我坐在他对面，掰开他的手，看着吴川耀的眼睛：“没有谁配不上谁，在你们的爱情里，你们是平等的。阿楠她甘愿和你在一起，也甘愿为了你去说服她的爸爸妈妈，她考虑的东西并不是很远，可是她绝对不会畏惧和你过苦日子。你也不会忍心让她跟着你过苦日子的，对吗？”
吴川耀痛苦地说：“当然……可是她要走了。”
我站起来，有点生气地说：“你干嘛对自己那么没信心？你就那么笃定她会离开你？吴川耀，你很踏实很真诚，你是个很好的男人，可是你不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你是她的爱人，是她曾经幻想要与自己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为什么阿楠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理解，和信任？”
吴川耀沉默了。
我坐下来喝口水，我们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很久之后我说，“我和阿楠每天都磨磨蹭蹭一起回家，每天都是一样的夕阳，把我俩的影子照的好长好长。你见过宋伯伯，就是阿楠的爸爸吗？他那时就是家族企业的老总了，平时端庄严肃不苟言笑，喝起酒来豪气冲天的一个大汉，却总是会不经意地在我们放学的道路上开车出现，然后嘿嘿笑着下车，从背后把宝贝女儿抱起来放到脖子上，像个憨憨的大农民笑着往前跑……”
吴川耀的眼神动了动。
“说起来，你俩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连我都很是吃醋。更何况把阿楠像夜明珠一样守护了二十年的宋伯伯呢？你有什么资本，毫不留情地把阿楠从他们身边永远抢离啊，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对你放心呢？换句话说，在阿楠前二十年的生命里，谁才是她最重要最亲密的人呢？一边是你，一边是她的父母，为什么不能——理解她一下。”
良久，吴川耀说：“谢谢你，岑若。”
我点点头，准备离开。吴川耀恍惚了一下，要送我。我把他摁在沙发上：“让姐回去休息休息——宋伯伯那边，交给我。”
、第五十六章 故人相见欢
我挣扎着回到寝室，睡了个天昏地暗。到下午的时候，我起来把自己收拾利整，穿上我妈他们那一代十分欣赏的粉红色棉服，把自己弄得像高中生一样根正苗红，然后美美地吃了一顿，带上早先在莫小速指导下买好的礼物，起身去见宋伯伯。
宋俊楠这厮睡够了，早就不知道上哪儿伤心去了，不过我目测，舒舒的床上乱七八糟，人肯定是回来过的，她够义气，绝对不会让伤情失意的阿楠一个人出去乱跑，指定跟着她呢！所以我不怎么担心这女人。
说实话，我和宋伯伯差不多快要十年没见过了，只记得从前他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皮肤微黑眉目清朗的男人，笑起来声如洪钟，特别符合传说中江湖豪士的形象；出手更是大方得很，每次见到我，说不了两句话就开始放款让我们出去玩，成天给我们俩带一些进口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小的时候，我是把宋伯伯当半个爸爸看——抬手敲门的时候，我心里既激动，又紧张，还有一丝小小的说不出的愧疚。
开门的居然是宋伯母，多年不见她依旧五官妩媚，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眼神坦荡，一看就心无城府热情大度。她奇怪地凝望了我一会，忽然一把抱住我大叫：“老宋，看谁来了！岑若丫头！这么多年没见，出落地越来越招人疼，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我反手抱住她，心里涩涩地，有些想哭，忽然看到宋伯伯慌忙穿上拖鞋踉踉跄跄跑出来，像很多年以前一样哈哈大笑：“若丫头！你还知道来看看你大爷！”眉目依旧清朗，两鬓却已微微斑白，我心里刹那间感慨万分。
一边围一个，我们三个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我面前迅速摆了一大堆好吃的。
“一恍这么多年过去，我和你爸也好久没见过了，他只是出差去我那儿的时候顺便看看他的老兄弟，这几年更是见不到面，不知道这老东西老没老啊？”宋伯伯一声长叹。
“宋伯伯你们这还年轻得很，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等过年的时候，我一定拉着我爸到H市跟您相见欢！”我说。
“哈哈哈哈，说好了啊，若丫头你大女子说话，一诺千金！”宋伯伯爽朗地笑着。
宋伯母叹了口气：“要是我们阿楠也跟你一样听话，就好了……”
宋伯伯白了她一眼，也无声叹了口气。
我抓住机会：“哪有啊，阿楠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这两年越长越漂亮，成绩也越来越好，S城这样的大好青年可不多了啊。”
宋伯伯说：“别夸她了，我听着都假，什么好青年，在这里找那种混小子谈恋爱，还嚷嚷着
要跟家里划清界限！迟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若若，你是她好朋友，该劝劝她才是啊……”
宋伯母一个眼刀飞过去：“孩子还小不懂事，干嘛话说那么难听。这么大年纪了，说发火就发火。”态度却明显有点松动。
我只好尴尬地讪笑，想了一会，说：“伯母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我这里正好有两张电影票，不如咱们娘俩看电影吧。让老宋一个人在这里郁闷。”
我知道爱情电影一直是宋伯母的软肋，果然她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拉起我来就要走：“好，我跟若丫头去看电影，你老东西一个人在这里生气吧。”
电影院很黑，我拉着伯母的手坐在视线绝佳的地方，暗暗打量周围的成双成对的情侣。其实在我看来，最开心的就是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兜里有一块钱人民币，上最无聊的传播学概论的时候抬抬头发现还有一分钟下课，外加看电影看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一回头旁边有一个肩膀——说起来，我觉得宋伯母这个女人实际上比我妈好打发，四十来岁的人有着一颗二十多岁的少女心，多少年来胸无城府大大咧咧，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一些雷阵雨之类的偶像剧。
脱离青春爱情偶像剧的我，在多年后的今天搜寻了好久，才发现这个档上有名的号称纯洁青春偶像小恋情的泰国电影《音为爱》。我这一大把年纪，实在是看不怎么进去，但我相信宋伯母绝对有兴趣，于是我的任务就是默默观察她的反应。
冗长的一部片子，帅帅的小男生在努力地脱掉屌丝的外壳，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伯母的神情随着两个孩子的感情起伏变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忽然手机屏幕亮了，我一看是林子然的来电。
我悄悄起身接起电话：“喂？”外面夜幕已经降临。
“你生病了？”他的声音温润好听。
“没有啊……怎么了？啊……”我忽然意识到，我今天只记得是周末，不记得要去剧组上班了！“对不起对不起，林总，我忘记了去上班了，你看我今天实在是有点事，对不起对不起，下不为例！”
林子然哼了一声：“没生病就好，拿盒饭的工作，换个劳力我们也玩得转。你在哪儿呢？出什么事了？”
“啊……哈哈……这个，”我尴尬，“我在陪阿楠的妈妈，看电影……”
“哦？看电影？倒是很有闲情雅致嘛，和谁？”林子然语调上扬，这是要发火的前兆。
我焦头烂额只好把阿楠的事情全盘托出。
林子然冷笑一下：“别人的感情你倒是摸得门清，自己弄成一笔糊涂账！”
、第五十七章 因为爱
我战战兢兢挂了电话回去，电影已经快要散场，我满意地看到宋伯母已经哭成了个泪人。我有点无奈地递纸巾给她，挽着她往外走。
宋伯母矜持地擦着眼泪：“你说，要是他们差一点点，就不能在一起了，这辈子得是多大的遗憾啊！”
我轻轻地说：“其实选择一条更为稳妥的道路，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经历这样的惊心动魄的。”
宋伯母愤愤说：“对啊，像我稀里糊涂嫁给你伯父，这辈子都没落着谈个恋爱，浪漫一把，太遗憾了，太遗憾了……要我说，年轻，就要轰轰烈烈爱上一把，别到了年老的时候再后悔！”
我无声地笑了，拉着她在一个路边的咖啡座坐下休息，要了两杯冰激凌。
“大冬天吃这个，好吗？”宋伯母胆怯地说。
“您看嘛！”我笑着看周围。
周围不断有涌出来的青年情侣，手挽着手亲密地靠在一起，哈出一团团冷气，在寒冷的冬夜里互相依偎，却坚持要买一杯廉价的冰激凌共同分享。女孩子们或许美丽或许平庸，但是夜晚的灯光和爱人的呵护下，她们年轻的脸上无不流露出异样的神采。也有吵架的小两口一前一后步履匆匆，男孩子在后面苦声哀求，实在没办法就一把搂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将嘴唇贴到心爱的女孩嘴上，什么干戈在路灯温暖的光下都化为玉帛。
“很幸福，对不对？”我看着伯母的眼睛。
她点点头，似乎有点明白我的意图，“你是说，阿楠……”
我笑了：“我绝对不认为您和宋伯父此行是错误的，任何一个疼爱孩子的父母都会这么做。谁会放心自己呵护了二十年的女儿，将要和别人一起，过一种看不到未来的苦日子呢？可是您也说了，年轻，就要轰轰烈烈爱一场，差一点，会造成多么大的遗憾。”
宋伯母美丽的脸上有一点点怅惘：“可是，伯母真的不能放心阿楠跟着那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小子……”
我说：“您信不过阿楠，还信不过岑若吗？若吴川耀是个不靠谱的人，我今天怎么会来扮演这个说客的角色。是，他现在是没钱，甚至于站在我们的角度，他配不上阿楠，我们也不能断言他以后一定会有多么大的出息——可是，退一万步讲，让我们只站在阿楠的立场上，若她的青春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以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过着毫无悬念的一辈子，或许幸福或许平稳，但您真的忍心，让她的青春这样苍白吗？”
“我和她爸爸自然会尽力为她安排到最好……”
“可是阿楠会甘心吗？”我追问。
宋伯母沉默了。
“今天晚上，咱们娘俩亲眼见证了这个城市最普遍最微末的爱情，只不过是两个人摸黑看一场电影，只不过是大冬天分吃一份冰激凌，他们每一个都很卑微很平凡，上演着这里每天都会上演的故事，明天早晨起来，面临的是同样茫然无知的未来和依旧清贫的生活，可是这一刻，伯母，您觉得他们可怜吗？他们痛苦吗？”我忽然就把自己给感动了。
“他们很幸福，他们正在品尝着只有青春才能带给自己的感觉，或许没有物质上的充裕，或许不是父母所期冀的安稳，但是——您懂得，他们最大的财富，是未来还有那么多未知，是一无所有……”
宋伯母搅着手里的冰激凌，静静想着。
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您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阿楠呢……”
她抬头惊愕地看着我，许久，点了点头。
我心里比划出一个“yes！”
宾馆门口，宋伯母拉着我的手，说：“明天我们就回去，你宋伯父那里，交给我了。别担心。”
我不担心，我当然不担心，要不是知道宋伯伯一直有惧内的毛病，我何苦专挑您下手？佯装矜持婉拒了伯母上楼休息的邀请，我目送她回去，然后一蹦三尺高，给阿楠和吴川耀打电话。
其实我早就知道宋家的老两口是最好说话的了，根据我小时候得出的经验，阿楠他们俩只不过是太紧张了而已。
、第五十八章 大功告成
宋伯母拉着阿楠的手，依依不舍满眼泪花，阿楠一副好好好的模样，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乖女儿的形象。偌大的机场，我一个人站在旁边，看他们一家悲欢离合，却第一次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宋伯父看着吴川耀许久，让那个木讷朴实，长得宝相庄严的小伙子红透了脸。宋伯父一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目光越过他，看向我，冲我招招手。
我颠颠地跑过去，站在宋伯父跟前。
宋伯父大巴掌下来糊在我脑袋上：“丫头，这次是着你的道来了！”
我笑嘻嘻地应了他这一巴掌。也是，人家大老远雄赳赳气昂昂地跑来，一副兴师问罪不把女儿引向正道誓不罢休的架势，最后战役还没开始打，就被走了夫人路线，憋得要死又要回去了。
不过这也绝对不是我一个人就办的到的，不提阿楠撒娇弄痴苦苦哀求，软硬兼施哭闹不休，只是在宋伯母的态度松动以后，宋伯伯找吴川耀谈了一次话，就是这次谈话，才让一直惴惴不安的他放心离去。
谈话的具体内容我不知道，但是我对吴川耀是绝对放心的。凭我对他的了解，这个外表敦厚木讷的小伙子，不只是拥有对阿楠的所谓真心。他足够踏实，也足够勇敢，他或许不油滑，但他绝对不笨；他或许不是圣人，也会吃醋耍赖，但他足够诚实。宋伯伯从来不是那种满眼是人民币的土大款，他看似粗犷，实则精明深沉，也绝对看得出来，他女儿的男朋友不是来骗财骗色的。
至少这次谈话过后，虽然他表面上仍别别扭扭不肯承认，还是默许了吴川耀跟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