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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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近，不知道什么意思。秦励有些疑惑，不觉走到门口，却没法掀开帘子——自己可以怎么见他们？忽然听到外面整齐的声音：“威远营拜别元帅！”秦励一愣，他们要出发了，威远营从上次打北蛮就跟着自己，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上一次是自己带他们得胜回朝，这一次要他们自己回去了……很想看看他们，都是些好小伙子，打起仗来勇猛的很，上次回营，不少人急着娶妻生子，现在应该不少都当爹了……
秦励沉默不语，其实，只隔那一道帐帘，他只要抬手掀开就可以看到他们。可是，手却如坠千斤，怎么也抬不动。见了他们又能说什么？他们还认自己这个元帅，可是若皇上知道怎么办？
秦励沉默着，外面已经传来嘈杂声。
“你们快点，该我们了！”
“我们打河阳就跟着秦帅，自然是……”
“那又怎么样？……”
“住口！吵吵什么！”隐约似是韩望他们来维持秩序。紧接着，不仅是威远营，扬威营、骁勇营、定胜营、镇远营……一个接一个的在自己帐前告别，秦励百感交集。
“秦元帅！俺是王得志，上次多亏您……”那个叫王得志的，秦励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了，他还没说完就不知被谁掩住了口。有那么一瞬间，秦励的手都抬起来，想看一眼这群热血男儿，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掀开帐帘。反正自己一向孤高冷傲，那就再冷傲一回吧……
最后是韩望和诸位将官的声音，张正也道别先走。
帐内还有些暗，秦励静静的站在帐帘前，像真铁铸成的雕塑。很久，外面才安静下来。他们都走了，这里只剩下自己和落儿……秦励回头，看见落雪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头发散着簪环未理，被子没有掩好，露出些白皙的肌肤，引得秦励心中一荡。
“吵醒你了？”复杂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秦励的眼里只剩下自己的可人，忙走过去把人拥住，手也不安分起来。
“那么大声，当然醒了。”落雪靠在他身上。
“累不累？”秦励一边吻她的脸颊，一边问道，没有了猜忌和迟疑，口中只剩下甜蜜，真好。
落雪全倚在他身上根本无力躲闪，只能任他轻薄，口中却不依不饶，只是声音若来若软：“还说呢！我差点忘了，快说，你之前有过多少女人？”
秦励一愣，停下动作：“胡说什么！我只有你。”说着继续啃咬她的香肩，落雪的小衣带子被拉开，欲堕未堕。
“少骗人了，你昨天那么熟练，你们这些世家公子，这有什么稀奇……唔……”
落雪还没说完，又被秦励惩罚的封住口，许久才放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昨天，我想你很久了。而且，经常和龙栩他们一起，自然也是知道的……”秦励不想提到其他男人的名字，还是觊觎落雪的人，复又痴缠起来……冷静下来，秦励忽然明白，落儿不是不信自己，而是为了转移自己的心情。
日上三竿，软软的落雪才由着秦励穿好衣服抱出帐门。门口，整整齐齐放着十多柄剑，剑鞘上刻着各营的名字，字并不好，显是军士们自己刻划的，除此之外，就剩下一座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空营……
秦励没有回京，反正穆则已经暗示自己不必马上回去。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带着落儿离开京城那个牢笼，到处游山玩水——尽管不承认，龙栩和顾晖的话都进了秦励的耳朵，他们说落儿志在高远，困在自己的将军府，落儿实是委屈了。
“对不起。”阳光下，秦励一边给玩水后的落雪暖着身子，忍不住歉意，自己剥夺了落儿多少乐趣。
“什么？”落儿眯着眼睛，不明就里。
“因为我，你被困在我的府里。”秦励认真的说。
落雪静静的沉默一阵，才开口道：“本来我以为那是我想要的生活的。你不在的时候我才明白，没有你，我在哪里都不会快活。而且，就算真有什么牺牲，有你，我就满足了。”落雪紧搂着他的身体懒洋洋的说：“别说这些了，怎么能这么算，这么说你也是，功劳名声都没了。你道歉昨天晚上还差不多，人家都累的不行了，你还不停下……”
“对不起。”秦励笑笑在她耳边轻道。
“道歉有用吗？你哪次不这么说？知错不改！”
“你也有错，谁让你这么甜美。”秦励已经在她耳际轻啄。
……
两人走的很慢，反正也漫无目的，有好玩的好看的就停下来看看，没有就继续走。一路上时见有人不自量力，觊觎秦励或者落雪，增些笑话。当然，更常见的，是有人为了秦励的褒贬争论，偶尔落雪有兴趣会加入胡乱议论两句，有甚者争得面红耳赤，更夸张渭城两人竟大打出手。两人只当看戏，这也许就是皇上要的结果吧。落雪想家时，就给秦励讲自己家乡的事情。
两人慢慢腾腾，走走停停，两个多月才走到桐城。一日早饭，落雪突然呕吐不止，惊慌的秦励立刻抱上她到医馆，老大夫诊脉后笑眯眯的恭喜，秦励才知道，落雪的腹中，有了自己的孩儿。秦励狂喜，有了孩儿，落雪更不会离开自己了。可是，落儿要辛苦了。秦励像变了个人，缠着老大夫不依不饶问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最后把老大夫问跑了，整个医馆的人都在笑，说没见过这么紧张的。
落儿只笑着拉住他的手：“别担心，我们回去吧。”
秦励自动把老大夫叮嘱的注意事项都翻了倍，当即决定暂时住在这里，孩子生下来再走。落儿怀着孩子怎么禁得起路途奔波，而这里天气环境还不错。秦励陪落雪在客栈，一边托了客栈老板找房子，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院落，安静待产。等秦励雇人收拾好搬入这日。忽听熟悉的喊声：“秦将军，夫人！真是太巧了，竟在这里碰到你们，区区差点以为认错人。”
两人被吓一跳，回头果然是周泓，看长相已经显得成熟了很多，却痴性不改。
“青青，我给你介绍，这是京里有名的秦大将军，这是夫人，我给你提过多次的。将军，夫人，这是青青，青青会嫁给我的。”两人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周泓已经热情的把他们介绍给自己身后的黄衫女子。
那女子低着头，只胡乱应着把头埋得更低。尽管如此，秦励和落雪还是认出来——长乐公主。
番外 皇帝
“这个秦励，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半年了还不回京，难道是对朕心怀怨詈不成！”暗沉沉的御书房内，皇上只留了心腹内侍老川，和右丞相穆则商议密事。看到边境的情况，不由又想起了秦励。明明一切都是按自己的计划进行的，秦励不会觉得自己亏待他，自动把自己的名誉败坏。新提拔的陆鸣对自己感激涕零，可为什么，心里并不踏实？还有什么不满意？一份远来的奏章无辜的被丢上青玉案，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上不必过虑。以微臣之愚间，他不回京并不是对皇上不满，上次线报他夫人身怀六甲，想必是不便舟车。”坐下的穆则司空见惯，面无表情的说道。
“朕已经知道此事，可朕记得秦夫人状态极佳，并无大碍。”皇上还是不满意。
“呵呵……”穆丞翘起山羊胡，笑呵呵道：“皇上不是不知道，秦小子多疼他夫人，要不是怕铠甲太重累到，他就给夫人配铠甲了。”现在他不在京里，京里高官规眷们茶余饭后少了多少话题啊，自己知道却不能给人讲，实在憋得难受。
“他是不是太过了？”皇上皱起眉头：“这次都闹进军营了，成什么体统。朕真是担心再这么放任下去，以后……”
“微臣以为，这样最好不过。”穆则笑得高深莫测。
真是讨厌他说话吞吞吐吐故弄玄虚“此话怎讲？”
“皇上，您不是一直担心秦将军不好掌握吗？官位他不爱，钱财他不在乎，女人他不稀罕，又无父母，现在他这个宝贝夫人，可是他难得的弱点，您知道，他和安王生隙，就是因为此。皇上只要抓住这点，他敢有什么事？”
“这……可是那个女人，也不简单啊。朕真怀疑，她怎么会是陈之谦的女儿！就是陈奉良，朕也没发现多少出众之处，就算是内秀，这气度也比不了。”皇上还是难以放心，自己怎么觉得这陈落雪在秦励身边，是给老虎添了对翅膀？这陈落雪不卑不亢从容应对，上次一曲夜莺就破了自己的安排，秦励后来行事越发谨慎，恐怕也少不了她的作用，连周泓出京的主意都是她出的，从来不夸人的周泓对她大加赞赏……这样的女人，不在自己身边，总让人担忧。
“皇上，她再不简单，也是一个妒妇啊！之前两人闹得沸反盈天，不就是为贤太妃赐的宫女，最后秦励不顾一切把人都赶走了才算的。”穆则依旧说的胸有成竹，去年传出的掌故，可是让京里的女人们把这位秦夫人恨透了，霸占秦将军到这等地步，真是岂有此理。“不说别的，皇上只要赐个婚，他们夫妻都受不了。”
皇上思虑良久，终于约略放了心长叹道：“幸亏她是个妒妇！”停了一会儿又道：“也幸亏她嫁的是秦励。”
“安王爷似乎对她很上心。安王府的说，王爷对秦府的事情关注的很，每次找借口过去，备的礼厚重的吓人，也因此惹得秦小子不快。”穆则有些怀疑安王动了真情，若是皇上真做出什么，他只怕也会闹将起来。
“上心？”皇上冷笑，“那是因为他没得到。他府里的女人哪个他没上过心？玩几天不都腻了。要是他得了这女子，秦励喜欢，他肯定送了人情。”这个弟弟生性风流，名声狼藉，倒可以让自己省不少心，当年陈之谦处心积虑把女儿嫁给他，看的自己都想笑。
“微臣以为，这女子在秦励身边，也是为皇上所用了。她事事为了秦小子，而秦小子是皇上看着长大的，他的所作所为皇上也看得清楚，她为秦小子，也是为皇上了。这次交战，若没有她，秦小子死了，可是皇上一大损失啊。”穆丞说的头头是道。
皇上扑哧一声笑出来，玩笑道：“你一口一个秦小子，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拐着弯替他说话，朕看他也没给过你什么好脸儿啊。”
穆丞毕竟见多识广，不慌不忙的接皇上的话浑说：“微臣知道皇上不会看不出来的，说实话，微臣是看着这夫妻俩生生死死的让臣看着眼热，臣也有年轻的时候啊！”
“朕知道，你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秦励的娘呢。”皇上别有深意的揶揄道。
“皇上见笑了。”穆则微微有些发汗，真是什么都瞒不了这帝皇鹰一般的眼睛。没关系，听说秦小子正在给皇上撰写兵书，等书来了，再给他说话不迟。皇上真不用怀疑他！
皇上倒没有纠缠，拿起了后面奏章密报，一边批阅，一边和穆则商讨，天色越来越暗，皇上打了个手势，内侍机灵的掌了灯，又出门端上来两盅参汤和几色小点心，书房内静静的，皇上一边看奏章，一边随手拈起块点心，根本不在乎自己吃的是什么，鎏金太平有象烛台泛着幽幽的光泽，照着皇上的花白的发鬓……
等穆则离开，皇帝疲惫的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脑子却依旧走马灯似的转着，一刻也闲不下来。自己可有年轻的时候？皇上自己真有些怀疑。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有一天和大哥捉迷藏，却再也没有找到他。后来，自己就被父皇带到这里，父皇没有想到，自己学得那么快，他至今还记的父皇惊讶的目光。
“也许你天生就是坐这个位子的。在这个位子上，天下都是你的，没有人比你有更大的权力。不过，也不会有人比你更辛苦了。”父亲叹道。很久之后自己才知道，大哥是被被三叔抓走的，据说，父亲亲眼看到他被三叔割断喉咙，大哥的母亲，从那时就疯了。母后每次去看她回来，都抱着自己流泪。可是，正是抱着自己流泪的母后，派人将掺了药的饭菜赐给如今的贤太妃，让她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父皇对此是知道的，他特留了遗诏，不准贤妃陪葬，那是他为自己心爱的女子唯一能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