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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死线-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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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英雄的六叔呢?快请出来给大家见见。”
  小馍头干巴巴地说:“死了。他扔那俩鬼子都有枪。”
  龙文章忽然有些沮丧,可是他仍然坚持着:“你不想给你六叔报仇吗?不想回你的家乡吗?”
  小馍头再不敢说话了,掉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龙文章转了身,他对这般麻木的人性表示彻底绝望,他寄希望于人群:“沽宁人,鬼子来了要毁的是沽宁,高会长倾家荡产要救的是沽宁,鬼子来了血流成河的是沽宁人,打跑了鬼子咱保住的是自己的家。那么,谁来救沽宁?”
  沉默,被他扫视的人都略微后退了。老馍头靠得最近,也退得最远。
  龙文章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瘸腿:“沽宁人,我也流了血,可没流光我的勇气!”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锣被敲响了,龙文章惊喜地回头,小馍头拿着足一臂长的锣槌站在锣边:“我想给我六叔报仇。”
  同一刻鼓乐大作,彩纸的花瓣被甩在小馍头身上,他手里被塞上了十块银洋,项上披上了红花,人群里的老馍头嘴唇开始颤抖。
  龙文章大力拍着小馍头的肩:“我喜欢他!瞧见他就喜欢!站这来小兄弟,以后咱就是兄弟了!”
  小馍头站到了人群中间,一向不敢吭气的主,现在牛到不知道自己是谁。
  万事开头难,锣再次被人擂响,沽宁几天来第一次显得有些欢腾。小馍头挤开人群,捧了那十块银洋向老馍头走去,老馍头仍在发呆。小馍头把钱交给老馍头:“爹,那我走啦。”
  十块银洋似乎触动了老馍头的某个开关,他捧着钱挤向龙文章:“这不行这不行,他搞错了,他不懂事,他财迷心窍……咱有钱,咱不缺钱……”
  龙文章拿着那摞银洋愣住,旁边拿槌的人停了下来,喧哗也静了下来,好容易激起来的斗志被老馍头浇下一盆凉水,老馍头拖着儿子挤开人群往外走。
  龙文章恼怒地吼:“给我站住!你当你在买酱菜吗?”
  老馍头诚惶诚恐:“求求你,求您了军爷,您饶了这王八羔子,我们就是拉车的,我们还回行里退车呢,行里还押着五块钱呢。”
  高三宝在一旁问:“沽兴行是不是?全福你跟行里说一声,这车押钱退人家,他要还拉车以后份钱全免。”他拍拍老馍头的肩,“老哥,我只能跟你说匹夫有责,儿女都是心头肉,可谁让咱们都老得扛不动枪呢?这只能说是个不成意思的意思。”他转身到筐边,于是老馍头手上又多了十块银元。
  “不行,我不卖儿子。”老馍头捧着钱想放下,却又舍不得。
  龙文章把枪在老馍头跟前狠跺了一下:“你跟死了的人说声不行!”
  小馍头扯扯老馍头的衣裳:“爹,就这几天,打跑了鬼子我就去找你。”
  老馍头干张了张嘴,他怕穿军装的,尤其怕穿军装又拿着枪的,对着眼前的枪他说不出话,只能吃力地推起了车向人群外走去。
  高昕稍犹豫一会儿,在筐里抓了一把银元追上去。
  人群里锣又被敲响了。敲锣的是个十岁不到的小乞丐,小乞丐期盼地向正分发银洋的伤兵伸手,惹得人们一阵哄堂大笑。伤兵一脚把小乞丐踢飞了出去:“娘的,这钱你也好意思要?”
  小乞丐的头在石阶上撞出个包来,不知好赖地还要往人堆里挤,人们嬉笑着夹紧了不让他进去。
  “鬼!”小乞丐嘴里模糊不清地吐着字。
  人们大笑:“大白天嚷什么鬼?是鬼子!”
  “鬼!”小乞丐很执著地说着。
  高三宝皱皱眉:“像什么话?全福,给他拿点吃的。”
  全福拉着小乞丐离开。
  高三宝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高昕的身影。高昕已经挤出人群之外追上了老馍头,她把那把银元塞给他:“那天是你们救了我,今天你们又给我勇气……勇气,我们现在都需要勇气……”她有些茫然,看看那把银元,“这不算什么,真的,它什么用都没有,可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窘得脸发红。老馍头愣住,他看看高昕,又看看身后的人群,他将钱放进了口袋,放下车,犹犹豫豫地挤过人群。
  龙文章正忙着给新丁排队,身后的锣不干不脆地又响了一下,人们转身,老馍头拿着槌站在锣边,他怯怯地看着龙文章:“我也吃口军粮,成不?”
  龙文章笑笑,狠拍了他一下让他站到新兵队里。老馍头理直气壮伸着手,龙文章愣了愣,抓起十块银元塞给他。
  老馍头走向新兵队时腰里已沉甸甸的了,但他仍然看着高三宝:“高老板,我那车……”
  高三宝急急道:“你老哥放心。全福,帮人把车送回去。”
  “那押钱……”
  高三宝总算反应过来,立刻又拿了几块银元给他。
  老馍头终于站进新兵队,小馍头讶然地看着:“爹,你干啥?”老馍头也不回答,只是狠狠地在他屁股上踢上一脚。载连家独浪新
  那筐银元已经见底,鼓乐队开始收摊。龙文章一瘸一拐地带着新丁队列,踢踢踏踏参差不齐地离开,他威武地对着这帮菜鸟们嚷嚷:“打今天起你们就是武夫!看见披黄皮的别叫军爷,要叫弟兄!这叫家伙事不叫枪!这不是脑袋,这叫六斤半!人要问你哪部分的,你就说蒋司令手下,跟鬼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部分的!”
  人们都被他喊得热血沸腾,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紧跟队列。一行人向着郊野外的阵地走去。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欧阳坐在流水淙淙的河边,他仍是早晨出门时那身装束,他试图就着河水清洗一直揣在身上的那个药瓶盖,那是个很艰难的工作,因为他是要洗去上边日本人的血渍而保住思枫的字迹。
  一条小乌篷船从他身边过去,邮差从船上跳上岸。欧阳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邮差走过,欧阳愣了一下,马上想起他曾在思枫的店里见过这个男子的身影。他顾不得再洗涤,揣了瓶盖,匆匆跟上。
  邮差意识到了欧阳在跟踪,闪身拐进一条巷子。欧阳跟了上去,他突然站住,一支枪在门洞里指着他。
  “专诸刺僚。”他摊开两只手表示没有敌意。
  那支枪放下了,邮差从门洞后走出来:“别转过来。暗号已经换了,你说得不对。”
  “我找不到你们,也没人通知我!我被你们掩护了整整三年,你知道的!”他想要转身,邮差毫不客气地用枪对准了他,欧阳苦笑着举起了手。
  “我们都知道你已经走了。”
  “我又回来了!”
  “带着新指令?那你该知道新暗号。”
  “我根本就没有走!”
  “我不信……这两天很多事情都变了。”
  “你们可以不管我,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邮差犹豫着,脸上的感情复杂莫名,手上的枪仍没有放下:“别再跟着我。”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欧阳猛然转过身,身后空空荡荡,似乎从来就没人在那里待过,欧阳精疲力竭地跪下,越坚强的人越软弱,他掩着脸开始无声地恸哭。
  许久,欧阳总算平静下来,他站起来,漫无目的地走开。
  他穿过一条巷子,前面的路口设有哨卡,哨卡边贴着他和思枫的通缉令,他神情涣散地看着,再没了平时鹰隼般的警惕,茫然地朝哨卡走去。
  忽然一个声音在空落的街头炸响:“抓赤匪呀!”
  周围顿时炸了窝。欧阳身边的几个士兵拉开了枪栓吆五喝六地从他身边跑过,仅有的几个行人四下奔散。欧阳莫名其妙地站着,刚才还有寥落行人的街道一下变得空旷,欧阳也似乎大梦方觉。
  一辆黄包车旋风般地从身后卷过来,深沉的暮色下看不清楚拉车的人,欧阳只听到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快上车!”
  欧阳下意识地上车,那车拐进另一条巷子。
  车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奔驰,拉车的对这些鬼打墙似的巷子熟得很,在每一个拐弯的时候都毫不犹豫。欧阳在颠簸中看着前边那个压低了身子、低扣了帽子的人影,他渐渐恢复了意识,明白自己险些做了什么:“对不起同志,我错了……我干了件多荒唐的事情……不,刚才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只是……我一定认真地检查自己……不,你们可以重新审查我,怎么都可以……我只想……”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表白着,终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话,“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那人不吭声,哈腰猛跑,街道上追捕的声音渐渐远不可闻。
  “她到底怎么样了?同志,请你告诉我!”
  那人终于停车转过身来,欧阳还未看真切就听见一个无拘无束到让人生气的笑声:“她是你的匪婆子吗?”
  那是四道风。
  所有担忧和希望全部落空,欧阳颓然坐倒在车座上,继而有些愤怒地跳下车离开,把四道风的嚷嚷丢在身后。
  欧阳快步走着,他又来到了之前碰到邮差的河边,他期望在这能再碰到他的同志。四道风拉了车不即不离地在后边跟着。
  河边寂静无人,月色下小河上的舢板和篷船无人自横。欧阳郁郁地看着。四道风看看欧阳:“嗳,爱抬杠的别生气,你那么跟我抬杠我都没气。”
  欧阳转过身来:“第一,我不爱抬杠;第二,我尤其不敢跟你抬杠;第三,我早就忘了怎么生气了。”
  “嘿嘿,赤匪讲话还一二三的呢。”
  “别再叫我赤匪了,求你。”他四下看看,往一条没人的小船走去,他想找一个四道风没法跟着的地方。
  欧阳跳上船,四道风想也没想就放下车跟上船。欧阳瞟他一眼,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刚买来的药瓶,倒出几粒放在嘴里。
  四道风跟着坐下:“你吃的什么洋玩意,给两颗。”
  “你不会爱吃的。”
  “有福同享、有福同享。”
  欧阳忍着气倒给他几颗,四道风拨弄两下,全扔进嘴里,然后他将半个脑袋扎在水里漱口:“你有病的?嚼这个?”
  “我头痛。”
  四道风又打量着他,嘿嘿地乐:“你够狠,你真够狠,我大师兄眼没瞎戴个眼罩冒充狠,你拿黄连当糖豆嚼,我真有眼力,你是真狠。”
  欧阳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实在是很难真跟他生气:“你死跟着我干什么呢?我对你真会有什么用吗?我们根本是连坐在一张桌上吃饭都没可能啊。我就是个穷念书的,没让人打死就当了共党。你想你的地盘,而我就是有个忧国忧民的毛病,我们哪一丁点相像了?”
  四道风瞪着他,脸终于拉了下来:“给鼻子上脸不是?上赶着不是买卖不是?”
  “你尽可以一脚给我踹水里,只要别再跟着我。请、踢、快。”
  四道风没踢,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震得船左右晃动。欧阳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你怎么折腾我都不奇怪了,你可真是风云变幻。”
  “我要杀鬼子,欧阳爷爷,欧阳爸爸,我要宰鬼子!”
  “你尽管去杀好了,不过建议你别拉上全行的伙计。”
  “我已经杀了,可还是恨。害大风的鬼子我已经杀了,可还是恨,恨得睡不着觉,我天天晚上想,他们干吗要杀他?我没恨过谁,你信不信?”
  欧阳看看月光下那张大孩子似的脸,点点头。
  船在缓流的水里漂移,渐渐离了河岸,这只是几十米宽的小河,两人都懒得去管。
  四道风接着说:“可我现在恨鬼子,不是哪一个,是那一窝。我要杀很多很多鬼子,可凭我自个儿,最多最多十个鬼子。我是粗人,粗人粗脑子,想大事不够使,你细脑子,细脑子乌珠子一转就有点子,我要你的点子帮我杀鬼子。”
  欧阳沉默着,看着水里两人的倒影,叹口气:“求求你别跪着跟我说话。”
  四道风咧咧嘴:“那没事,我就当是刘备大哥在请诸葛亮了。”
  “我受不了人跪着,我的党费了很大劲就想告诉很多人,你长着膝盖,不是为了下跪。”
  “别说,你那党跟我蛮像的。”
  欧阳忍俊不禁:“那是,你是有点城市无产者的初期症候。”
  “这算好话坏话?”
  “不好不坏,一个评价。嗳,四爷你起来说话行吗?”他无形中已经在和四道风戏谑,这是欧阳做梦都没想过的一种交流方式。
  “没事,你看我屁股是搁在脚跟上的,其实我还是坐着。”
  欧阳看看四道风那个偷奸耍滑的跪姿,碰上这么个主他真的很想笑:“好,四爷……”
  “老四老四,是好兄弟都叫我老四。”
  “好,老四,我谢谢你,不是我说个谢谢就当自己是上等人,我真谢谢你。”
  “啥事谢我?救你呀?没事,老辈说这辈子挨救的人下辈子要还的,你跑不了。”
  “不是。我谢谢你刚才那一声喊,要不我现在已经死了,我刚才就是想被他们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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