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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谍影(出书版) 作者:新独秀-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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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秀的到来,吴音和方向晖的心情截然不同。

林秀是方向晖慕名请来的。上级果断同意了他的请调要求。一拨电话,就将林秀从200多公里外的三野七兵团调到总前委情报科。方向晖当然为此很高兴。可是,当林秀第一次站在他面前,并向他清脆地说了一声“报告”时,他岂止是高兴!他生平第一次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像一阵细微的电流,突然从心尖升起,并迅速向全身蔓延。他明白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多看了林秀两眼。

林秀个子不高,1。6米左右,额头只与方向晖的肩膀相齐,显得小巧玲珑。五星军帽下,细嫩白皙的小手搭在眉边向他敬礼,动作很是可爱,一双秀丽的眼睛含着笑意注视着方向晖。方向晖只得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林秀身着土黄色军装,这不但没有遮掩她少女玲珑的曲线,相反更显得飒爽英姿。尤其是军装下那柔和迷人的乳房轮廓,让他的目光一触即闪。

方向晖竭力平息内心微微的波澜。他说:“欢迎你,林秀同志。嗯,你先到电报房熟悉一下情况……我去开个会。会后,我和你详细谈谈报务组的事……小吴——”他趁机转过身子,寻找吴音。

“在这呢。”吴音在他身边俏皮地答应道。

“什么‘在这呢’!忘了军事条例啦?”方向晖板着脸责备吴音。

“到!”吴音马上立正,大声回答。

“你带着林秀同志到电报房去。从现在起,她就是报务组组长。”

“是!”

吴音带着林秀离开后,方向晖朝会议室走去。

“我这是怎么啦?这就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

方向晖从13岁起就到了延安参加革命,到如今已有十多年了。十多年来,身经大小战役五六次,又在情报通讯战线屡显身手,现在已是正师级的情报科科长。

他正值青春年华,对爱情的渴望是人的本能。然而,戎马倥偬,战火无情,军务缠身。他没有心思,也没有机会释放自己深藏的青春。然而今天,自己的工作申请竟“请”来了梦中的女神!他能不欢欣鼓舞?

可是,吴音对林秀的到来却心情复杂。

吴音已在方向晖身边工作了两个年头了。日久生情,她爱方向晖,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羞涩而甜蜜的秘密。方向晖年轻英俊,才华出众,战功卓着。尽管他容易冲动,爱发脾气,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他的爱恋。相反,她觉得这也是他的一种魅力。“他是每一个姑娘的偶像。”吴音常这么想。

幸运的是,在这战事不断的岁月,其他姑娘无缘接近或无缘经常接近方向晖。而她吴音,作为方向晖的下级,几乎天天陪伴在他的左右。他的身影、他的笑容,甚至他的命令,都是一个个让她心醉的瞬间。“甜蜜的下级,幸福的下级,只有我有这样的福分。”吴音每想及此,总是羞得低下头。

可是,她也很清楚,她还没有赢得方向晖的爱意。自己容貌平平,甚至有点……她不忍心细想自己先天的劣势。老天是不公平的。他为什么不给我美貌?又为什么把我安排在这个人的身边?而且一蹲就是两年多?两年多的折磨!

而林秀的到来,更使她心烦意乱。

她知道,林秀是报务天才,是立过大功的。不如此,方向晖不会调她来,上级也不可能批准方向晖的申请。她一来就做组长,就成了自己的上级,她不嫉妒。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获得什么职务,更没有想过得到一个出人头地的职务。她不奢望这些。她只想做好自己热爱的报务工作,并从中获得乐趣。还有,她能天天看到方向晖那挺拔的身影,听到他那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她就满足了。

但是,半个月前,林秀来了,而且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人害怕。方向晖马上就被她吸引了。林秀对方向晖也有点……这些,都没逃过吴音敏感的目光。当林秀第一次站在方向晖面前喊“报告方科长”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美好的幻想将要面临严峻的挑战。

那天,她为了吸引方向晖的注意力,在方向晖要她带着林秀到电报房的时候,她故意不说“是”,而是调皮地说了一句“在这呢”,想借此博得方向晖的莞尔一笑。可是方向晖却无情地板起了面孔。

“林秀刚到,他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今后,我将如何面对林秀?”那一刻,她难过得快要溢出眼泪,但她强忍住了。

“老天时常偏心眼。有的女人,虽然美貌,却缺少智慧;有的女人,聪明机灵,却不美貌。可是,老天为什么把这两样全都给了她林秀?!”

吴音在心里嘘了一口气,悄悄揉了一下眼睛。

情报科内,方向晖坐在办公桌旁,抽着烟,好像想着什么心事。报务员们或戴着耳机收发电文,或伏案译电,整理资料。

吴音的身边坐着林秀。她讨厌身边的这个林秀。她使她的心情越来越糟。她第一眼见到她就感到别扭。想到第一次见面,吴音心里还有另一丝说不清的东西,但是,它转瞬即逝。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林秀。林秀仿佛知道了吴音这个不易察觉的动作,她也用眼角的余光回瞥了一眼吴音。

谢家磨坊内,“滴滴答答”的电报声不绝于耳。

约莫半小时后,林秀摘下耳机,站起身走进方向晖的办公室,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了?”方向晖语含关切。

“没什么,有点累。”林秀用双手轻轻按了按耳朵,很疲乏的样子。

“哦。那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方向晖说。

“不用。过一会儿就好了。”林秀又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最近事情比较多。我知道,你很辛苦。”

“科长,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晓得,我还做得不理想。”林秀似有点谦虚,又有点歉意。

“哎,我的林组长,你也学会了瑶岗的方言口语了?”方向晖笑了笑。他指的是林秀刚才话中“我晓得”三个字的发音很像当地老乡的口音。

林秀一怔,随即脸淡淡地红了一下。她已猜到,方向晖之所以这么说,是指她刚才说了“我晓得”,而没有说她常用的“我知道”。

“这里的口语很亲切。听多了,一不留神,就蹦出来了。”

“呵呵……”方向晖笑了起来。

“这两天,有什么收获吗?”方向晖指的是林秀侦听敌台信号的事。

“还没有。”林秀声音不大,说着轻轻捋了捋额前的秀发。

“你得抓紧!”方向晖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对林秀说,“渡江战役可能很快就要打响。总前委除了考虑目前的渡江作战方案,还想到了过江以后的军事行动,并把它们作为一个整体战役来通盘部署。首长们正在酝酿《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我们要提供既准确又有价值的情报,给首长作为军事部署的参考。可是……”他喝了一口茶,“你来了以后,把报务组的日常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对电文的收译发程序和密码管理也做得很出色。但是,你到现在还没有侦听到有价值的敌台讯息。”

“是啊,”林秀有点不好意思,“前天倒是捕捉到一个敌台信号,它的密码我也快要破解了……可是,这两天,它突然消失了。”林秀很懊恼地说。

方向晖知道这事。当时林秀向他汇报过,他听了兴奋不已,可是这两天却没了下文。

“请你来的主要目的是发挥你侦听信号的天赋。”方向晖放缓语气,“你不要说我给你施加压力啊。”

“科长,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当然,敌人也不是傻瓜。他们也会有反侦听的……”他安慰林秀。

“报告。”一个解放军战士站到方向晖门外。他叫李三柱,情报科通讯员兼方向晖的勤务兵。

“什么事?”方向晖扭过头问道。

“新出来的警卫制度。”李三柱说着就将一份文件放在方向晖的桌上,文件下的那枚印章鲜艳夺目。

方向晖拿起文件。

“……根据首长指示,为了保证总前委的军事机密安全和人身安全,又要搞好军民鱼水关系……”方向晖微微蹙了蹙眉头,“这是谁写的?有点不通顺。警卫连缺一个笔杆子。”他心想。

他继续默念道:“警卫连特制定近期警卫制度如下:一、担任村口警卫的一排、二排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昼夜轮流站岗放哨,对所有进出村口的人员严加检查,不放过一个可疑人员……但是,要注意工作方法和态度,对驻地老百姓要以子弟兵的态度相对待……当然,谁是老百姓,谁是可疑敌特,这就要靠同志们的眼力和水平……二、第三排负责村中各个路段、角落的巡逻警戒……三、村子西南方的防空洞已修好。敌人的飞机时常侵扰轰炸……以后敌机再来,警卫连将负责带领我军民集中到防空洞……”

十二、与蛇同眠

《华声晚报》记者张千帆、李在朋这几天一直注意着草场门外。从张怀文安排便衣在这里秘密挖坑的时刻起,他们就觉得有点蹊跷。出于记者的职业敏感,他们盯上了这里,一有时间就到这一带转悠,想从中打听到重要新闻。

两天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就在他们打算放弃这个“新闻点”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17号晚上8点多钟,两人在汉中路的“姜维酒家”喝了一瓶花雕,基本上解除了一天采访的疲乏。两人出了酒家,兴之所至,沿着汉中路向西闲逛,很快就逛到了城门边。张千帆提议,不如到草场门外再转一下,反正没什么事。如果再弄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以后就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李在朋说“好”。

两人刚到草场门外,还没站稳脚跟,就见一辆黑色的狱车火急火燎地蹿过来。两人来了精神,赶紧躲到暗处观察。只见车上下来一个狱警,像是一个小头目,神气活现的。这个狱警一挥手,对值勤站岗的几个人说道:“你们的任务到11:30结束。沿着西城墙回二监。如果瞎跑,出了事后果自负。”说完又钻进黑车子走了。

张、李二人一听,知道这里面有文章,就一直熬到11:30。

正在两人嘀咕着会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一支队伍从西北方向慢慢移向草场门外。

两人躲得远远的,既紧张又兴奋。

不一会儿,枪声大作,呼喊四起。

他们听到了一场战争。

子夜一过,城防二营凯旋离去,两个人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刚才的战场。

他们在血腥的西郊寻找第二天见报的重磅新闻素材。

忽然,张千帆“啊”的一声惊叫,人随即摔倒在地,把不远处的李在朋也吓得魂飞魄散。张千帆急忙爬起来。他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刚才一不留神,被地上的这个人绊倒在地。

李在朋马上闻声跑来。两个人发现,地上趴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全身透湿。李在朋伸手放在女人的鼻孔处,自己先平稳了一下呼吸。

“还有气。”李在朋喊道。

“送到医院抢救!”

“嗯。送到仁济医院。最近的就这家。”

“救活她我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先把她身上的湿衣裳脱了。要不然,冻也冻死了。”

“可……”

“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两人立即脱了女人的薄棉袄和秋裤,只留下贴身内衣未脱。张千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女人裹上。

随后,二人抬着她,气喘吁吁地赶到仁济医院。

孙英莲死里逃生。

子夜时分,保密局院内的小红楼发出幽暗的灯光。

杜林甫坐在二楼办公室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由于鼻梁过高,瘦削无肉,活像一壁险峻的孤峰,让人觉得那副眼镜随时会滑落下来。因此,他平时不戴眼镜,只在看书读报的时候才戴。

此时,他一只手摁住桌上的紫砂壶壶盖,另一只手把桌上的报纸翻得哗哗作响。

显然,他并没有心思看报纸,只是在打发时间。

不一会儿,从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杜林甫闻声后立即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并站起身来,但旋即又重新坐进椅子里。

“处座!”张怀文不等一口气喘匀,还没见到杜林甫的人影,就急切地喊道。

“哦,是怀文啊。事情怎么样啊?”杜林甫转了一下旋转椅,慢条斯理地问道。

“全部干掉了!一个不剩!”张怀文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着牙齿说道。因为他刚才亲自指挥,亲眼目睹了那场血淋淋的屠杀,现在仍然处在亢奋而恍惚的状态中,所以语气也带着疯狂。

“好!很好!”杜林甫这才站起身来,“我会为你请功的。”

张怀文把帽子往沙发上狠狠地一掼,也不管茶几上杯子里的茶水是谁的,端起杯子“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妈的!老子从来没有杀过这么多人!56个!几分钟时间!通通杀死!那股血腥味!……妈的!”他在杜林甫面前转来转去,像一头暴躁的困兽。显然,血腥的刺激和血腥的功劳让他忘记了平日的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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