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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何处再有终南山-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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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园园大惊失色地从外甥手里抢过捧花,塞进赵真颜手里:“给你!你怎么连个小孩都抢不过?”
  赵真颜弯下腰,从花球中拈下一朵给转喜为悲、即将泪雨倾盆的小朋友,安慰他说:“唔好同BB仔争啊!”
  园园忙拉她起身:“小姐,您走光了啊,不要这么抢镜好不好!”
  新娘子今天穿的是象牙白的罗马式褶皱长婚纱,伴娘穿的是珍珠白的短款束身纱裙,所以伴娘只消稍微不注意,就有走光之虞。
  范园园这个新娘的整颗心都扑在伴娘身上,一会儿要担心她走光,一会要担心她能不能抢到捧花,一会儿又凑过来惋惜地对真颜说:“为什么就没人要你了?”
  赵真颜巧笑倩兮:“我越长越丑了呗。”
  “胡说。”园园瞪她一眼。
  “园园,你现在真好看。”赵真颜由衷地说,“那会儿你戴着厚镜片,我都没发现你眼睛这么好看。”
  园园被她哄的眉飞色舞,用手把住赵真颜的胳膊,仿若大学时候的样子,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聊天。
  “新郎好像落单了,会不会不高兴我霸占你。”赵真颜问道。
  “不用担心,我们明天就去蜜月旅游了,二人时光只嫌多,不嫌少,倒是你难得来。”
  “诶,你们蜜月去哪里?”
  “马尔代夫,没劲吧?可他想去,就随他了。”范园园“职场白骨精”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柔贤惠的心。
  “你们是工作后认识的吗?”
  “不是,就是我刚来港大念书的时候,他在学校里发捐款倡议书,用粤语噼里啪啦一阵说。我当是发广告的,骂了几句,就这么认识了。”园园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觉得好笑。
  “你现在还不会说粤语?”
  “平时工作说英语,而且国语也很普及了,就懒得学了。不比你,在广东生活过。”
  “我也十几年没有说过粤语,没想到刚才跟你老公的小外甥说起来,还挺顺的。”
  “越是小时候学的,越不会忘。”园园拉着赵真颜走到草坪中央,又把夫家的亲戚都聚拢来,用字正腔圆的国语,说着粤语的词组搭配:“我们来影一张像。”
  (八十)
  那对新人踏上了蜜月之旅,赵真颜便续了几天房间,预备好好逛一逛。
  这天,是香港第十四章 时间序列和血缘代系,谁更残酷 。。。
  城市建筑双年展的最后一天展期。来观展的人少了,警员就站在角落里稍微休息片刻。但他游弋的目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展厅里“有问题”的画面——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女孩,正在被一个年轻男人像蚂蝗一样盯上。女孩开始不理会,然后是闪躲,现在则是有些恼怒的表情。
  警员顿生恻隐之心,忙走过去,说:“小姐,有冇可以帮到你?”
  女孩即刻一副花容失色的无助,对“救命稻草”说:“唔该,这位先生——,我唔识。”
  “蚂蟥”大概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小声抗议道:“不要说粤语,我听不懂。”
  警员素质不错,立刻用不太标准的国语对他说:“先生,这位小姐说不认识你。请出示你的证件。”
  “蚂蟥”掏出证件,以牙还牙地说:“阿SIR,她是我女朋友,叫赵真颜,证件签发地是**省**市。我们只是在闹别扭。”
  女孩气得涨红了脸,但也只能乖乖交出证件。
  警员查验完毕,驱散了头脑里的“罗生门”,带着“浪费警力”的愤慨走了。
  赵真颜不耐烦地说:“仲有咩事?”
  “你不仅缓兵之计用得好,金蝉脱壳用得更好,一声不吭就跑到香港来,电话也不通,我要多聪明才能在这里找到你!只差没有登报了。”
  赵真颜改回了普通话:“我没有存心躲你,只是,我好像也没有向你报告行踪的必要?”
  他已经被气得快要心智失常了:“好,我本来还想悠着点,来日方长,慢慢说服你,看来不可取了,对你不能用太文雅的方法。”
  “颜昇,你真的不明白吗?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往前走吧。一步三回头的,累得要命。我们的感情连行尸走肉都不是了,它是一具木乃伊。形态还在,没有生命不会笑了。只能用来展览或者考古。”
  第十五章 我再无孤注一掷的勇气 。。。
  每个人都有最好看的瞬间,当他无意中发现她那个瞬间的时候,他喜欢上了她。
  现在他更加相信,每个人都有最超智商的瞬间,赵真颜超智商的瞬间就是在和他争辩各种感情理论的时候,简直字字珠玑,口若悬河。
  工人们已经在为一件装置作品撤展。他一把摘下作品的牌子:“《重生》,连城市都可以再造,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赵真颜自他手中拿过牌子,在工人发怒前挂回去:“我现在挺好的,没必要回炉再造。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但是不能打搅我旅途中的快乐心境,不然我也会发飙——不止是你会发飙。”
  颜昇展眉一笑:“我刚完成一个案子,假期很长,你走哪我跟到哪!”
  赵真颜继续放空他,走出展馆,进了斜对面的SaSa。
  颜昇看到她掏出写的密密麻麻的购物清单,又耐着性子旁观她和BA用粤语咕哝了半天。他很自觉地结了帐,接过那几个大袋子:“你准备囤积十年吗?”
  “帮同事买的。”她终于吭声了。
  “我就说,你怎么也成了天天往脸上捣鼓化学药品的女人。”他一直认定赵真颜是和杜衡完全不一样的人,从细胞成分到骨骼架构都完全不同。
  “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我在香港?去我学校问了?”她才不信他是靠智慧找到存心躲避的她。
  “你们同事一个个堪比革命年代的坚贞党员,不说你的去向也就算了,还乱指方向,一个说你大概去哈尔滨了,一个说你可能去尼泊尔了。你说气人不。”
  赵真颜笑得直不起腰:“她们肯定要帮我说话,这不求着我带护肤品吗!那你怎么知道我来香港了?”
  “正好,我也去了一趟西安,有人说见到你了?”他不欲多说。
  “真的?”她半信半疑。
  两人都想逛逛香港的“二楼书店”,于是沿着街慢慢走。颜昇忍不住开始秋后算账:“是我疏忽了,其实我家里也有满意的照片。满意,这还是晓愚取的名字,难怪你一直不肯把她的名字告诉我,一说就露馅了。其实满意有好几次都说露嘴了,喊你姑奶奶。是我大意了。”
  “一开始,她是喊我妈妈的。我不许,翻出晓愚的照片给她,告诉她那才是你妈妈。后来,她只要再一喊妈妈,我就打她手。”赵真颜说着说着,不胜唏嘘。
  颜昇再一联想到满意初见他便喊他爸爸的情景,也觉得凄惶——这么小,就固执地要在世界上寻回自己的爸爸妈妈。但是再想想满意,这个棉花糖一样的安琪儿,又令人觉得世界充满希望。
  “满意的外公外婆怎么会放心把她交给你呢?我记得你之前不和他们来往的。”他疑惑道。
  “我爸病逝那一次,我处理好事情顺路去看她。她外婆在给她喂饭,吃着吃着她就哇——的一声哭起来,指着自己的嘴。我把她拉到光亮的地方一看,喉咙上卡着一根鱼刺。”赵真颜边说边“扮演”满意,张大嘴指着自己的喉咙,耷拉着眉毛,“可怜她那时小又不会说话,只知道哭,哭的惨兮兮的。”
  “是我叔叔他们眼花,没挑出来是吧。”颜昇见她说起父亲的去世,好像是别人的事一般,不免有些讶异。
  “对。两个老人家也可怜,哭女儿哭的眼睛都不好了,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放着满意让她看电视,一看就是一个半天。”
  “这样会影响智力吧。”他皱起眉。
  “是啊,所以我那个假期就天天带她出去玩,后来二表哥他们也慢慢放心了,允许我时不时带满意过来。”她摇摇头,笑着说“就这么找上这个麻烦了,甩都甩不掉。”
  颜昇听着听着,心里竟有些不忍:“满意的爸爸呢?真的没出现过?”
  “他?他不光没有出现,还在省报上写了一篇署名社论,标题是《警惕新形势下的政治掮客——高官公共情妇》,好像他骂的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活该钉在耻辱架上供天下人消遣。”赵真颜比划着说,“整整半个版面,不得不说,他真是个才子。”
  “应该是‘警惕衣冠禽兽’才对,抛妻弃子,斯文败类!下次回去一定把他堵在报社里狠狠揍一顿。”
  赵真颜掩饰不住笑意,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找人修理过他了。我让袁阳找了几个混混,狠K了他一顿,那几个人估计也打顺手了,打完了直接把他从二楼扔了下来,才子拄了半年的拐棍。”
  “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他了。”颜昇一点都不怀疑赵真颜会“买凶犯罪”,但还是不解气。不过想想,所有报复不过是图自己的快意,对晓愚母女已经没有任何补偿意义,又觉得心里一片萧瑟。
  “我冲动的时候,也想过让他和满意验DNA,再找他妻子挑明。可是,这对满意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算了吧。”他们异口同声说道。
  (八十一)
  当晚,颜昇拎着包准备换到赵真颜住的酒店。一下Taxi,他就被眼前的场面震住了。
  酒店四周都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警察把守着酒店的两个门。全副武装的医务人员正在匆匆往里走。记者们抢占了离警戒线最近的一圈,驾起长枪短炮。电视台的主持人一边从车上跳下来一边面不改色地对镜头说:“各位观众,我现在已经到了现场,马上为您带来第一手资讯。”
  颜昇的脑袋像工地一样开工了,机械轰鸣、泥沙搅拌
  出什么事了?
  难道有人轻生了!
  他想,不会是赵真颜被他逼急了吧。
  扔下包往里冲,却被警察的手死命拦住:“先生,唔可以。”
  “放我进去。”
  “已经封锁了。”
  “我不管,我要进去。”
  “H1N1患者在里面住过!”
  “H1N1?”颜昇从铜墙铁壁上弹回来,“不是有人自杀吗?”
  警察笑,用国语说:“昨天入住的一个鬼佬,被确诊为全港第一例输入型病例,也是两岸三地第一例。事情紧要,我们接到命令要隔离酒店所有员工和客人。”
  他这才理解为什么人们纷纷戴起了口罩,也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在路边,有个老外被出租车拒载。
  一颗心刚放下又悬起来——比SARS还可怕的传染性,她在里面会不会害怕?这段时间,世卫组织不断提高警戒级别,美洲国家每天都在上升的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使得人心惶惶
  他捡起行李,拍拍灰,把自己想像成怪点子很多的赵真颜,寻找解决方案。
  这边,身陷囹圄的赵真颜,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在确认了一切费用全免之后,心安理得地被隔离观察了。她昨天正好从中环的Flow Again书店买了一些二手书回来,此时还暗自庆幸。
  当晚,从不看电视的她也看了无线台的新闻,见到酒店四周的空前盛况,又紧张又兴奋。她拉开窗帘,发现敬业的记者们仍严阵以待。几个记者看到她,冲她招招手。她也像元首一样摇手示意。一阵镁光闪烁,她开怀的不得了。
  可是第二天,她发现戴着防护具的服务员送进来的早餐分量大增。
  午餐也仿佛是双份的——居然还给她磨了一杯看起来像猫食的粉末状的东西。闻闻,有核桃和黑芝麻的香味。
  她问:“这是什么?”
  服务员指指她,又作了一个安睡的动作。
  一股暖流涌上来——香港的服务真好,还考虑到我们在这里担惊受怕睡不好,预备了安神的补品。
  晚上,餐盘边又有惊喜——一本《胎教朗读本》!服务员被蒙得只剩下眼睛,但仍然努力地从眼睛里发射出类似慈爱和羡慕的东西,目光射向她的肚子。
  她头皮一阵发麻。就在这个时候,颜昇那张俊朗而颇具欺骗性的面孔,正在电视里熠熠发光。他对着记者们的话筒,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感谢卫生署和酒店,让我进去陪我怀孕的妻子,哪怕只是住隔壁,我也安心很多。香港内地一家亲BlaBlaBlaBla”
  她立刻把电话打到隔壁,是一个不知道说哪国语言的人。打到另一侧隔壁,正是那一口字正腔圆。
  “我只是担心你。不编这个谎进不来,你不会生气吧?”
  她用平生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说:“比生气严重多了。颜昇,你不该拿这件事开玩笑!”
  说完就摔了电话。千真万确,是摔的。
  她往日也有生气的时候,多半都是嗔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盛怒。颜昇没想到他不过学她撒了个谎,能令她这样,握着电话半天缓不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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