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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镇国公主GL-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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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道:“这是天后的意思,你不要犟。”
  我怔了一怔,那三个内侍便趁机退出去。婉儿对边上几个宫人点点头,立时便有人给我搬来一个蒲团,对我道:“公主恕罪。”
  我长跪于上,婉儿对我一礼,率着一众宫人入内复命,竟是把我们四个给丢在这里了。
  我只觉天威难测,无端地生出几分寒意,又问韦欢:“方才打得厉害么?”那两个宫人都已经泪水涟涟,她竟连一声都没喊,真是厉害。
  韦欢扯了扯嘴角,道:“他们很知道分寸,都是皮肉伤,看着狠,其实不碍的。”
  我哦了一声,跪了一会,觉得膝盖酸软,自己揉了揉,道:“阿娘都不派人看着,也不怕我们偷懒。”
  韦欢道:“便没人看着,你敢偷懒?”
  我讪讪一笑,道:“不敢。”过了一会,又道:“真是奇怪,阿娘居然拿御前失仪的罪罚你,我瞧你明明很知道进退呀。”
  韦欢道:“陛下不过随便寻个由头,其实还是在怪我那日算计了你。”
  我嗯了一声,又过了一会,道:“宫门锁了,等下罚完跪,你就去我那里睡罢。”
  韦欢隔了片刻才道:“嗯。”
  我见她不冷不热的,有些没趣,只是就这么跪着,也实在太闲,便又没话找话地说:“你道我想了什么理由给你开脱?你一定想不到。”
  韦欢看我一眼,道:“你不是说要寻访人才,辟我入宫罢?”
  我讶然转头:“你怎么知道?”
  韦欢脸上变色,道:“你不会真这样说的罢?”
  我道:“这么说有什么不对么?”
  韦欢深吸一口气,道:“天后才将我逐出宫,你就说要辟我入宫,这不是明着与天后作对么?好在你是她亲生的女儿,若是大臣,这会儿说不定都被扑杀了。”
  我笑她:“阿娘一贯敬重大臣,连六郎和我见了诸位相公都要恭恭敬敬的,怎么会随意扑杀朝臣呢?你想多了。”
  韦欢冷笑道:“这话你该跟那些被打死的人说去。”
  我见她不像是编的,捉住她手问:“你把话说清楚,母亲何时扑杀过人了?”
  韦欢忽然嘘了一声,将身子挺得更直了。我赶紧也在蒲团上跪正,定睛一看,原来是婉儿出来。
  我以为她是来叫我起来的,对她一笑,问:“阿耶阿娘歇了么?”谁知她却不答我的话,只是捧着一袭斗篷过来,小心地披在我身上,面无表情地道:“夜里冷,圣人赐公主衣。”
  我看了看那件被烘得暖洋洋、又被熏得香喷喷的华美斗篷,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23章 往事
  婉儿走了以后很长时间,我都没向韦欢搭话。我的心情非常低落。不单单是因为母亲居然狠下心来罚我,而是今日之事实在是让我生出极强的无力感。母亲近日的种种反常像是某种不祥的征兆,在我心头笼上一层厚厚的阴霾。我隐约地感受到这阴霾的缘由,但是每当我要再深想时,又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或许我在这世界前十二年的人生实在太过顺遂,以至于我已经完全忘记该如何钻研思考,又或者我生来便太过驽钝,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参悟这层层笼罩在我身边的诡谲风云。
  韦欢看我不乐,反倒主动来问我:“你到底怎么和陛下说的?今日的事竟这样轻轻放过了?”
  我道:“也没怎么,就是抱着她求情呀。”
  韦欢讶然:“就这样?”
  我点头道:“就这样,没说召你入宫的事,也没说别的,就求了一求,”
  韦欢嘟哝一句“奇怪”,我道:“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她嫡亲的小女儿,向她求个情,很难么?”
  韦欢没说话,只是歪着头想什么。
  我也想着我自己的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我迷迷糊糊中犯了困,头一点,身子一歪,几乎栽到在地,还是韦欢一把扯住我,才免得我头脸着地,也就在我吓出一身冷汗时,便殿门口已经有人出来,韦欢拽拽我的衣袖,我慌忙跪正,连脸也正正经经地对着前方,只有眼睛随着那人的影子转动,极力想看清来的是谁——这人孤身一人,没有任何随从,看身形不像是婉儿或是那些小宫人,看步态也不像是那些整日佝偻的年长女官,她走得极慢,时不时会停下来向远处一望,有时又低着头,背着手,像在思索什么。
  我忍不住悄悄问韦欢:“你认得那是谁么?”
  韦欢道:“你只好好跪着,管这许多做什么呢?”我听她这样讲,只好把目光转到前面,待不一会,又觉得无聊,偏头一看,却见韦欢自己也侧着头,伸着脖子,看来的是谁呢。
  我拍了她一下,道:“你自己又看。”
  韦欢却嘘了一声,道:“是天后。”
  我吃她一吓,赶紧又立直身体,再看那人身形体态,可不就是母亲么?只不过先前我们谁也没想到她会亲自出来,所以没认出来罢了。
  韦欢十分紧张,我隔着一步,都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她把身体挺得比宫墙还直,一点不像是才受过刑的人。
  母亲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裹了件与我身上那件差不多的斗篷,还趿着鞋子,倒像是披衣起夜一般——这个时辰了,她还披衣起身,必是心里还念着我,我的眼睛立刻就热了,脱口就要喊“阿娘”,到底忍住,等她走到跟前,才伏在地上行礼说:“臣太平参见天后。”
  母亲慢慢弯腰,摸了摸我的头,方道:“起来罢,冷么?”
  我方才还能忍住,这会却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委屈占据的,待要起身,腿有点麻,便索性扑进她的怀里,喊一句“阿娘”,眼泪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全都沾在母亲身上。
  母亲抱了我,轻轻拍我的背,好一会,等我平静下来,才扶着我起来,又对着韦欢几人道:“我同长乐公主说会话。”
  韦欢与那两个宫人便识相地走开,静悄悄地去了某个我见不到的地方,紫宸殿后偌大一片广场,除了巡夜的禁军,便只剩下母亲和我了。
  我抹干了泪,问母亲:“这么晚了,阿娘还不睡么?”
  母亲笑了下,问:“兕子倦么?”
  我摇摇头,母亲便牵着我的手,慢慢向紫宸殿走,边走,边抬头看了看天上,道:“今日的月亮很圆。”
  我也抬头,看见一轮极大的月亮挂在空中,红红的,仿佛一块被火光和灰尘掩映住的烤饼似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发出一片声嘶力竭的鼓噪,母亲低头看我,我脸上微热,揉了揉肚子,自我安慰说:“明日早些起来用饭。”
  母亲没说话,带着我走上台阶,那里有个盘子,里面一团不知是什么,母亲自己在阶上坐下,从那盘子里拿起一块东西,递给我,我才发现是些干粮粗饼,我想母亲给我的总不会是什么坏东西,且又饿得厉害,便接过来,只咬一口,就差点吐出来——这东西又冷又硬,还透着一股陈年馊味,不说是我,便是我的宫人,只怕也不要吃这样的饼子。
  然而这却是君长之赐,若真吐出来,便是对母亲不敬,我才受了罚,不敢这样放肆,只能含着这块东西,拿一双才哭过的汪汪泪眼瞥母亲。
  母亲一直留意我的动静,见我又吐又犹豫的模样,轻笑起来,将手伸在我嘴边,道:“吐了罢。”
  我赶忙自己用手把这腌臜物抠出来,随手扔得远远的,母亲看着我笑了笑,又把头转过去,望着远方,淡淡道:“你阿姐从前就靠这样的饼活到了六岁。”
  我没寻到手巾,正偷偷在身侧擦手,听见母亲的话,顿时一怔,怪道:“阿姐怎么说也是公主,不至于罢。”父亲那么喜欢母亲,母亲的儿女再怎么不受太后待见,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吧?
  母亲又笑了,这回她笑得很冷:“当年那位废后失去了权势,最后连这样的饼都没有,你阿姐不过是一个公主,怎么不至于?”
  我说不出话,只是不知不觉地把目光又投向了那一盘饼,觉得嘴里涩涩的,手上方才碰过饼的地方渐渐发热,脸也渐渐发烧,低了头,轻轻对母亲道:“阿娘,对不住。”
  母亲闭了闭眼,从我这边看去,只看得到她的睫毛眨了眨,听到她轻轻哼了一声,像是要哭,最终却是笑着道:“兕子,你太子阿兄,六郎,你,与我,我们一家,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一家,却也是全天下最危险的一家。有权有势的时候,全天下的人都来趋奉你,为你赴汤蹈火,亦要彰己忠心。然而一旦失势…”她看了看那盘干饼,从上面撕下来一块,轻轻塞进嘴里,缓缓咀嚼,仿佛要将每一片碎屑的味道都记在心里似的。
  我见母亲如此,也揪下一片饼放在嘴里咬——这真是我两辈子都没有吃过的难吃食物,咽下去的时候,简直像块石头沉进胃里一样,难以想象我那只活到六岁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凭借这种东西裹腹的,更难以想象的是,据说她是心疾发作而死,而非饿死或者是得了胃病而死。我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扯扯母亲的手,让她将我搂住,母亲让我靠在她腿上,一手梳理着我的头发,慢慢道:“从那以后,我便发誓不会再让我的儿女遭受这样的苦楚,谁知这样反倒又将你们养得过于安逸了,从不知这里面的艰险!你太子阿兄才监国多久,便又是编《女德》、《女训》,又是奏请追封渤海王的,六郎整日只知道和小女娘厮混,家国大事,全不上心。你本是三个里面最聪明的,偏偏又是个女儿。”
  母亲忽然停了停,长叹一声,才继续道:“你父亲以为女儿家便不须学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了,却不知在宫里,做女人比做男人,更难。”她又来拍我的头,我紧紧捉住她的手,把脸贴在她掌心里,心里难受,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声一声喊“阿娘”。
  母亲摇了摇头,有一两滴泪水自她脸上落下,滴在我脸上,我想去替她拭泪时,这泪却已止住,母亲低头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太平,你该长大了。”
  她的声音极轻,我却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全不听我使唤地颤动起来,身后的便殿突然亮起了灯,父亲披着衣服,扶着杨子高的手,睡眼朦胧地出来,唤道:“七娘,你怎么又不睡?”见我也在,讶然道:“兕子怎么也不睡?怎么眼睛还红着?七娘,你又说她了?”
  我想起母亲刚才说的话,竟对父亲生出些许隔阂来,低了头,没回答。母亲搂着我,对父亲道:“我打了她的人,又罚她跪到这时候,她生我气呢。”拍了拍我的肩,道:“今夜晚了,就在紫宸殿睡罢,让韦欢陪你。”
  父亲听说我跪到这时候,不赞同地看了母亲一眼,亲昵地搂住我,哄我道:“阿娘叫兕子受了这么大委屈,阿耶代阿娘给兕子赔不是好不好?兕子乖乖,不哭,阿耶已经下旨了,以后兕子想出去,只要带齐了人就可以出去了,不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好不好?”
  父亲的手温暖一如往常,那些絮叨也同一个寻常的爱女儿的父亲毫无分别,可是我的心里却始终想着母亲刚才跟我说的事,被父亲带着入内的时候也不自觉地频繁回头看母亲,但见她步履安泰,面容慈和,微笑如常。


第24章 调戏
  紫宸殿前后有许多间,前殿之外有便殿,便殿之外又有偏殿,李睿和我从前都住在这里的偏殿中,前些时候才从这里挪出去,连东西都还没全搬走,我踏进偏殿时自然地便生出一股熟悉,习惯地两手微抬,想让杨娘子给我脱衣裳,却是韦欢将我的斗篷解了,又走到前面,替我解衣。
  殿内灯火通明,将韦欢苍白的脸色照得清清楚楚,我担心她撑不住,道:“你跪了那么久,叫个医官来看一看罢。”
  韦欢道:“我是什么人,还值得劳动医官?”一面说,却见外面已经有宫人抬着几个水桶进来,又有侍御医在门外说是要给我诊脉。
  我对韦欢一笑,道:“这不是现成有人,顺带给你看一看么?”打发人带她进花障里换衣服,自己坐在床边,传那侍御医进来,听他给我仔仔细细诊视了半天,又将我的裙子撩起一点,露出膝盖给他看。
  我这罚跪虽说时候久,其实初始时便有母亲赏的垫子,其中又隔一会便动动腿,揉揉膝盖,本没有什么大碍,那医官却大为紧张,开出极其详细的药方,又拉着母亲的宫人前前后后嘱咐了许久,我平常视这殷勤为常事,这会儿却不免想:既然连母亲都知道我那位素未谋面的阿姐要靠这样的食物为生,那这样的虐待一定是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她一个小小的孩子,是怎么过来的?长身体的时候却只能吃这样的东西,会不会常常生病?若是病了,是不是也有人这样替她诊治?那时候宫中贵人还很多,有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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