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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一品江山-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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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也不是。”陈恪淡淡道,他才不会告诉她,自己这两天费了牛劲,才蒸馏出这么一点医用酒精来。用棉签蘸出些酒精,轻轻浸湿绢布,柳月娥痛得丝丝倒吸冷气。
  
  “现在知道痛了?”陈恪叹口气道:“待会儿还得疼十倍。”
  
  “不疼。”柳月娥擦擦汗,故作轻松道:“我这是热的。”
  
  “希望你能继续嘴硬。”陈恪见绢布已经完全浸透,便揪住一角,缓缓揭了下来。
  
  “啊”,…”,柳月娥登时眼泪就下来了,她一把拧住陈恪的大腿,好像要把疼痛传递给他似的。
  
  陈恪也不阻止她,两手依然稳稳的操作着,待把那层绢布揭下来,他仔细观察下伤口,轻舒口气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柳月娥不好意恩的看看他,收回手道:“好的。”
  
  “好消息是,王太医的御药很棒,你的伤口没有化脓,而且愈合良好。”
  
  “那坏的呢?”
  
  “那条药布也长在里头了。”陈恪叹口气道:“必须得取出来……”
  
  “……”柳月娥倒抽一口凉气。
  
  “谁让你不及时换药的?”陈恪叹口气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柳月娥低下头,一片黯然道:“这几天一闭眼,小环就出现,是我害了她,否则她还可以,继续和她夫君快乐的生活下去。”
  
  “她自然这么想”,陈恪这次用棉签蘸着盐水去浸药布,又是另一番销魂痛苦,他用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道:“但你想过那数百名被解救的女子,她们会作何感想?”
  
  “数,…百名?”柳月娥紧紧攥着拳头,牙齿打颤道。当然是痛成这样的。
  
  “不只是我们解救的那些”,陈恪道:“其他军队也有解救,加起来有三多百人,这些女子,可没有她那么幸运,她们被日夜蹂躏、生不如死,难道你觉着,也不该救她们么?”
  
  “应该。”柳月娥点点头,似乎忘记疼痛道。
  
  “三百多人和一个人相比,你说该救还是不该救?”
  
  “该”…”柳月娥点下头,却又摇头道:“可是我都不认识她们。”
  
  “为了一个你认识的人,就可以牺牲三百多人?”陈恪嘿然一笑道:“那这个世界,也太冷酷了吧?”陈恪说着,把一卷绢布送到柳月娥口边:“含着。”
  
  “…”,柳月娥州要说话,就被塞住了嘴,她刚要抗议,便猛觉有烙铁烙在肋间一般,痛得她眼泪直流,鼻涕也下来了。
  
  “忍住了!”陈恪把左手递给她,她两手一把握住,用尽全力攥下去。
  
  ———————————————   
  伤口不会真正和药布长在一起,陈恪用盐水浸透之后,拿根细细的带倒钩的银针,将其缓缓地、缓缓地勾出来。
  
  这期间,柳月娥以惊人的忍耐力,纹丝不动,让他得以一下成功……
  
  把药布完全取出来,陈恪吐出口长长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道:“好了。”
  
  柳月娥吐出口中的绢布,终于哭出来:“呜呜,疼死我了……”
  
  楼下的侍女面面相觑,心说姑娘怎么一直在呻吟,还喊疼?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侍女们不敢应声。
  
  “开门!”一听这声,竟然是老太爷。
  
  侍女们愈发不敢应声了……
  
  敲门声越来越重,见始终没有应声,老太爷的暴躁脾气上来,终于重重一脚,把门闩踹断了。
  
  “太爷来了。”侍女们一面大声给土面通风报信,一面赶紧迎上去,却被柳老头一把推开,鼓咚咚爬上楼去。

第一五七章 柳老太爷的刀

  柳老太爷是狂儒柳开的儿子。
  
  柳开是宋朝古文运动的开山祖师,连欧阳修都得称一声前辈,然而他的大名,之所以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却是因其狂霸的一面。
  
  这个十三岁在学时,即提剑逐盗的书生,在传说中,那是性烈如火、嫉恶如仇,杀人不眨眼的柳疯子。他当年知润州时,当地有一名姓钱的供奉,乃是吴越王钱镠的后人。柳开闻名前去拜会,恰逢钱供奉奉命进京。
  
  因为久闻柳开的恶名,钱供奉临走时,嘱咐儿子,一旦柳开来了,务必要小心应对,以免惹恼了这凶神。所以钱供奉的儿子,把柳开奉为上宾,带他在家中游玩。
  
  在后院中,凑巧碰到一名绝色的女子,柳开问此以谁氏?对曰:‘某之女弟也。’柳开大喜曰:‘开丧偶已逾期,欲娶为继室。’
  
  钱供奉的儿子,哪敢做这种主,忙道:’我得先写信告诉家父,他同意之后,才敢议论舍妹的姻事。’
  
  柳开却满不在乎道:‘以开之材学,不辱令妹。’便强‘委禽’焉……六礼之首的纳采,又叫委禽。禽,雁也,纳采用雁,故曰委禽。
  
  不旬日,遂成礼,钱公子不敢抗拒,写信告诉在京的父亲,钱供奉遂乞上殿,面诉柳开劫臣女。
  
  真宗皇帝却道:‘卿识柳开否?真豪杰之士也。卿家可谓得嘉婿矣,吾为卿媒可乎?’钱供奉不敢再言,拜谢而退……
  
  —————————————————————
  
  柳老太爷没有继承其父的文采,却学到了其蛮霸的一面。老太爷年轻时不爱读书,偏喜舞刀弄棒,宋夏战争爆发,便率两个儿子,投身军中、鏖战西北。三川口一战,折了长子,定州之战,又折了次子。他自己前前后后、浑身上下被创二十余处,体内取出来的箭簇,达三斤之多,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回京后,官家请他除下衣袍,看到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赵祯热泪盈眶道:“天幸老将军无大碍。”
  
  “如果能换回我一个儿子”,柳老太爷却平静道:“微臣宁愿立即死去。”
  
  官家一片黯然,三年宋夏战争,近十万忠魂埋骨西陲,有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发生?战争,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随后,官家任命他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柳老太爷却在丧子之痛的打击下,坚决谢绝了皇帝的好意,回家颐养天年,专心抚养自己唯一的孙女长大成人。
  
  对他来说,柳月娥便如心头肉一般,所以听到那一声痛呼之后,他的反应也就可想而知了……
  
  老太爷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楼上,便见孙女披着件蓝衫坐在桌前,白皙的肋部上,有一处扎眼的弩箭伤……这位被各种兵器伤了个遍的老人家,太熟悉这种伤口了。
  
  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正在为她处理伤口。
  
  老太爷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大惊失色道:“孙女,你这是咋弄的?”自己身上挖下几斤箭簇都能咬牙挺住的柳老头,此刻却慌了神。

  柳月娥脸色煞白,见爷爷的脸色变得更白,心中暗叹一下,轻声道:“没什么,不小心擦破点皮,让大夫看看就好了。”
  
  陈恪朝柳老头点点头,示意自己很忙。
  
  柳老头马上闭嘴转过身去,他感觉两腿发软,便坐在楼梯上,双手合十,求遍满天神佛,保佑心肝儿平安无事。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好了’。
  
  柳老头赶紧转过头去,见自己的孙女已经穿戴整齐,那男子也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英姿勃勃的面孔。
  
  看看孙女、再看看这男子,柳老头有些混乱,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来,最终还是爱囡心切,对柳月娥道:“月娥,你没事儿吧?”
  
  柳月娥刚要安慰祖父,却被陈恪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声如蚊鸣道:“这得问大夫。”
  
  “哦,也对”,老头笑笑,转向陈恪道:“兀那小子,我乖孙女的伤严重么?还不快快道来!”
  
  “死不了。”陈恪把用过的工具,一样样消毒,收回他的铜箱子中:“但要是不积极配合治疗,就难说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从容镇定,当然是装出来的。但唯有这样,才有可能唬住这老头。
  
  “怎样配合治疗?”
  
  “每天都要换药。”陈恪道:“直到从里面长好了为止。”
  
  看来问题不大……柳老头心下稍定,便关切地盘问起来:“孙女,你这是啥时候受的伤?”
  
  “三天前。”柳月娥小声道。
  
  “三天前?那不就是剿灭丐帮的那天晚上?”柳老头瞪大眼道:“你是那晚上受得伤么?”
  
  “是。”柳月娥点点头道:“被流矢误伤了。”陈恪闻言错愕的望向她,只见她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柳刀、柳剑两个混蛋呢,怎么回来也不吭声?”柳老头怒道:“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是我不让说的”,柳月娥抬头道:“爷爷和奶奶身体不好,我怕你们着急。”
  
  “我现在更急!”柳老太爷愤怒道:“你个臭丫头,中了箭也不吭一声!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说着扬手就要打。
  
  ‘咳咳……’陈恪终于明白,柳月娥打人的毛病,是跟谁学的了。
  
  听到这一声,柳老太爷才猛醒,原来还有外人,便硬生生变掌为指,指着陈恪道:“爷爷认识京里最好的金创大夫,何必偷偷摸摸,找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上次便是他给我看的。”柳月娥小声道:“孩儿不想,再让第二个大夫碰了。”
  
  “说的也有些道理。”柳老头点点头道:“受了伤,就好好休息,我让厨娘给你炖参汤。”然后冷冷看陈恪一眼道:“你跟我下去。”说完便转身下了楼。
  
  陈恪背起药箱,便往下走,却被柳月娥叫住道:“我和你一道下去。”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罩。”陈恪摇摇头,转身望着她道:“还有,每天都得换药。”说完便快步下楼。
  
  他早就消失在楼梯后,柳月娥却依然望着那里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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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老太爷带着陈恪,来到了他的练功房。
  
  这间练功房十分的宽敞,四壁和地板都是木质的,墙上悬着一副银钩铁划的中堂,上书两个大字“武道’。
  
  柳老头脱了鞋,踩在地板上,走到武器架旁,拿起一支竹刀,突然紧紧盯着陈恪道:“你姓陈?!”刀尖一挑,另一把竹刀便朝陈恪飞去。
  
  “是。”陈恪探手接住。
  
  “陈三郎?”柳老头的脸,愈加阴沉道。
  
  “不错。”陈恪放下药箱、脱了鞋、走上武场,唱个喏道:“晚生拜见老太爷。”
  
  “不敢当。”柳老头一侧身,不受他的礼,刷地劈出一刀,怒喝道:“你既然不屑娶我孙女,为何又偷偷摸摸登门?”
  
  “老太爷何出此言?”陈恪连忙格挡住道:“晚生是从正门进来,在客堂吃了茶,然后才被柳姑娘领到这里来的。”
  
  “你当老夫不存在么?”柳老头突然大吼一声,竹刀一撤,又快又猛的朝陈恪肋部劈去。
  
  要是年轻十岁,这一下,就能把陈恪的肋骨打断,但岁月不饶人,如今陈恪还来得及双手格在胸前,挡住这鬼魅的一击,还微笑道:“贵府女使说,老太爷出去了。”
  
  “你……好利的一张嘴!”柳老头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闷哼一声道:“你是来作甚的?”说着话,他的刀刃顺着陈恪的刀背,猛劈下去,竹刀没有护手,陈恪只好撒手弃刀。嘴上却不闲着:“探视令孙女。”
  
  “你们什么关系?”老头见一击得手,刚要趁势进攻,却发现陈恪将竹刀抓在手里……这不是传说中的空手入白刃,而是利用竹刀无刃的特点,公然耍流氓了。
  
  “无耻。”柳老头怒道。
  
  “彼此彼此!”陈恪旋即正色道:“她救了我一命。那一箭,本来是射向我的。”
  
  不说这句话不要紧,只见柳老头闻听此言,一张脸霎时憋得通红,一松手,差点把陈恪闪个趔趄。
  
  老头反手,便抽出了身后一柄雪亮的唐刀,双目喷火道:“原来是你害我孙女受伤,且让老夫捅你三刀六洞再说!”
  
  陈恪知道,这老头虽然年老体衰,但只要一刀在手,自己就不是他的对手。干脆丢下手里的竹刀,扯开衣襟,露出肌肉分明的前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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