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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归妹-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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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就要到了。我们继续从东线进攻,一定要抢在刘子飞之前攻下郑国!”

    “好一个‘将错就错’!”石梦泉突然也冷笑了起来。人命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你为什么甘于受郭罡的摆布?你开始叫我转战北线,莫非是想他去替你杀了刘子飞么?这些问题几乎冲口而出,但他终于忍住,只道:“那么就请大人去制订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到时候只要交代属下,属下一定竭力完成。”

    玉旒云盯着他,咬牙道:“好!”转身就朝堤下走——因为动作过猛,竟然有些踉跄,旁边有士兵想伸手扶她,又被她一掌推开。

    大家都看出玉、石二人的态度有些不同以往,但谁也不敢发问,都愣愣地呆在原地,有人望着玉旒云,有人瞧着石梦泉,希望他们能给出个解释,但这两个人也都咬着嘴唇不发声。良久,石梦泉才道:“都愣着做什么?既然玉大人要我们挖渠排水,立刻整队去城北开渠就是!”

    大家这才讷讷地答应,放下了手里的箩筐扁担,各自去禀上司、招呼同伴。

    而这时候,突然听到堤下一声叫:“啊呀,玉将军!”

    所有人都寻声望去,并不见玉旒云,只见到有七、八个士兵迅速地朝一处聚拢。在齐腰深的水里,他们都矮下身去,在浑浊的泥浆里一阵摸索,不一会儿,就拉出一个人来,正是玉旒云。

    石梦泉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忘记了方才还跟玉旒云赌气,不顾堤坝上乱石滑溜,提了一口气就直向下奔。他从几个趟水过来的士兵身上借力疾纵,分开人群来到玉旒云的身边。

    “大人!你怎么了?”他一把从士兵的手里抱过玉旒云来,只见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眉头深锁,双目紧闭。试了试额头,比火还要烫。

    石梦泉觉得仿佛一把尖刀剜开了自己的胸膛,疼得几乎站立不住。幸而罗满也走到了跟前,见状立刻叫到:“拉一条船来!快叫军医!”士兵们才像被发动了机关,乱纷纷跑开找船、喊大夫。

    啊,她病得这样厉害,我方才怎么没有注意到?我方才……石梦泉不住地埋怨自己,紧紧地抱着玉旒云,生怕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她。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河堤西面有人叫道:“不好了,这边开始渗水了!”

第 61 章() 
玉旒云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见到床头有一盏微弱的灯,于是借着那油黄的光费力地环视四周:那是一间极普通的房子,无法告诉她自己身在何处。她便扶着床沿儿坐起身来,想要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只记得河堤上石梦泉的那声冷笑,接着浑身就剧痛起来,尤其是心口。

    她看到自己的剑就挂在床边,因拿过来做支撑,这才站起了身。但是才朝门口移动了半步就觉得两腿发软,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也不知是撞倒了桌子还是板凳,发出很大的声响。外面的人被惊动了,连忙推门进来:“大人,您没事么?”

    玉旒云见这人扎着一条墨绿色的腰带,就知道是樾军的军医,因问:“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军医扶她坐回床上:“大人连日操劳过度又被寒邪侵袭以致高热不退,已经昏睡了三天了。”

    “三天?”玉旒云惊讶,许久都没有病得这么厉害!

    军医又道:“这儿是靖杨北门外一处荒废的宅子,大约原来是某个乡绅的避暑别墅,但是长久没人居住。大人正可在此疗养。”

    “靖杨北门外……”玉旒云喃喃,“靖杨现在怎样了?”

    军医道:“靖杨的排水渠都挖好了,城里的积水基本都排出,但是大堤多处渗水,这几天石将军带人日夜抢修,目前还没决口。不过也不敢太早放松,北面地势高些,所以把大人安顿在这边。”

    “大堤危险么?”玉旒云问。

    军医道:“属下不知。只是病倒的士兵很多,受外伤的也不少。”

    “我要去看看!”玉旒云又想起身。

    “万万不可!”军医阻拦,“现在天气阴寒,对大人身体很是不利。如果病情反复,落下了病根,今后就麻烦了。”他说着,看似乎并劝不动玉旒云,于是又补充道:“就算大人现在要去,恐怕您的体力连院门也出不去,不如好好再休息一天,等有精神再去,如何?”

    玉旒云只不过稍有动作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四肢百骸无不酸疼,别说是出院门,大概连这房门也出不去,更不用说骑马奔驰了。她也只好顺从了军医的意见:“你开了什么药?拿给我。不要怕药性猛,我只想快点儿好,这场仗耽搁不得。”

    军医道:“大人不要急,药岂能乱用的?大人现在身子虚,如果用些虎狼药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您只要安心休息,过个三五天自然就会好了。”

    玉旒云没有力气同他争辩,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可是,当军医走到门口时,她又问道:“石将军……可来过?”

    “来过两次。”军医道,“河堤上忙得很,他得闲就来。不过每次来的时候大人都还没醒。”

    “今天可来过?”玉旒云又问。

    军医摇摇头。

    玉旒云道:“那好,一会儿若他来了,叫醒我。”

    军医答应,退了出去。

    玉旒云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心里烦乱得很,一忽而担心石梦泉来了军医会不叫自己,一忽而又怕石梦泉会舍不得叫醒自己,耳朵里好像有许多人在争吵,搞得她疲惫不堪,偏偏还睡不着。

    她想,倘若石梦泉来了,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可恶的郭罡,从一开始就想挑拨二人的关系,也许老家伙是算准了石梦泉盛怒之下会失去判断力,正好可以使他们产生误会。只要她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石梦泉一定会明白的。

    但如果石梦泉不来呢?寒意来侵袭,她不得不缩进了被子里,头脑昏胀,终于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连床头的灯都熄灭了,只有外面的灯光从窗户透进来。她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就下了床来,到窗边看看,见一钩新月挂在中天,正夜深。

    这么晚了,石梦泉还没有来,大约今夜不会相见了吧?她叹了一口气,想转身回床上去,但忽又想:该不会他永远都不来了吧?于是心下陡然一凉,更兼冷风吹过,把一阵若有若无的谈话声送到了她的耳中。

    “玉将军和石将军也能意见不合,实在想不到。”一个人道,“以前可从没见过他们这样。”

    另一个道:“石将军要抢修堤坝,这一点儿也没错啊——如果不修好,岂不是咱们都要被洪水淹死?玉将军太心急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第三个人道,“玉将军不是叫石将军转战北方了么?她想出了用水淹死敌人不战而胜这样的好办法,就传信给石将军叫他从北方打进江阳——她可没想要咱们冒被洪水冲走的危险啊!是石将军没领会她的意思罢了。”

    听了这话,玉旒云不禁惊了惊:这件事什么时候传得尽人皆知了?啊,是了,当日在乔家宅,自己已经默认了是引水淹城的主谋,那时步军营和工兵营都有人在场,如今许昌已来到了靖杨,而慕容齐的部队也该随后抵达,这消息当然也就传遍了整支军队。

    “绕去北方毕竟远些!”先前的那个又道,“再说谁想跟着刘将军受气?如果能及时把这儿的水排尽、路修好,当然便捷得多。谁也没想到那河堤这么经不起泡。”

    第一个人道:“我不明白——两个人毕竟是两个人,再怎么默契那都不是一个人,各有各的计划,听岔了、领悟错了,都是正常。玉将军和石将军在一起这么多年,这些小摩擦还能没有过?现在玉将军已经带了工兵营来靖杨帮着修护堤防,可见她也打算照着石将军的计划从南线进军——这不就解决了么?她素来以大局为重,怎么会为了先前的一点儿小误会和石将军斗气?而石将军也不是量小的人,怎么会和玉将军计较不能回头的事?实在太奇怪了!”

    “他们计较的不是这事!”又响起了第四人的声音。玉旒云识得这是罗满,心中先是一喜:他来了,莫非石梦泉也到了?但随即又想到:如果石梦泉在侧,罗满怎么会容许士兵议论上司?

    “罗副将!”三个士兵都向他问好。

    罗满道:“怪冷的。你们三个猴崽子不好好儿地在这站岗,倒议论起大人们的是非来,就不怕我办了你们?”

    士兵们笑道:“罗副将别拿咱们开心啦。咱们哪儿会议论将军们?只不过是纳闷而已——玉将军和石将军究竟怎么了?”

    罗满道:“我不晓得。这事也不该我们议论。”

    士兵们道:“罗副将,别卖关子了。你跟着石将军这么久了,一定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们吧,这样闷在心里急死人了!你说出来,咱们也好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罗满道:“你们能帮上的忙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将军们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

    “啊!”一个士兵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是因为玉将军巧用洪水逼走敌人,但也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石将军不能认同——是也不是?”

    罗满没有回答。另一个士兵已接着道:“你这样一讲,可不如此!石将军把人命看得比什么都重,每次打仗的时候对待俘虏都是以劝降为主,占领区的老百姓更是好像自己的父老一般。记得落雁谷的时候,玉将军下令杀尽楚军俘虏,石将军已经很不快,如今玉将军下令淹没靖杨和下游的六个城池,石将军怎么能答应呢?”

    这士兵算是了解石梦泉的了,可谓一语中的。

    “我看玉将军做的没什么不对。”第三个士兵道,“本来打仗就该是我方伤亡怎么小怎么打,引水来淹是最好的办法。再说,玉将军不是也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她不是带着工兵营来帮忙了么?”

    “这怎么同?”先前那人道:“玉将军带着工兵营来是为了修路,保证大军通过,好抢在刘将军之前攻下江阳;石将军却是怕洪水淹没下游的老百姓才放弃绕道北方,留在此地抢修堤坝——”

    “郑国人早都逃难去了!”第三个士兵打断同伴,“现在要紧的是拿下郑国,之后这里都成了我大樾领土,自然替他们修筑河堤,恢复耕种,就像当日在南方七郡时一样。”

    “先毁了再修,不是跟先打断了人的腿再给接上一样?”先前的人不赞同,“玉将军用这引水的法子,固然将我军伤亡降到最小,但是郑国百姓或者葬身水中或者背井离乡,这跟屠城有什么分别呢?”

    屠城!玉旒云一颤,竟然有人把淹没靖杨看的和屠城一样么?那石梦泉又是怎样看的?

    “你们都别吵了。”罗满道,“我叫你们不要乱猜,你们还越发起劲儿了?玉将军有玉将军的考量,石将军有石将军的决策。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咱们要关心的一是怎么打胜仗,二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命。有功夫在这里猜乱想还不如去看看病号们是不是需要喝水——兵队里最忌讳闲言闲语扰乱军心。”

    士兵们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就都各自做事去了,连罗满的声音也消失。院子里一时只剩下飕飕的风声。

    不过玉旒云的心里愈加翻腾得厉害:罗满是压下了这议论,但是能压得住人心里的疑问么?尤其,石梦泉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一刻不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就一刻不得安宁。

    她一咬牙,抓过一件披风出了门口。

    军医不在跟前,玉旒云走出宅院又上马进城并没有遇到丝毫的阻挡。夜里本就寒冷,骑马奔驰更加感觉风一刀一刀地割在身上。等进了靖杨北门时,她已经冻得浑身像烧起来一样疼,又奔一段就麻木了,仿佛除了脑子里还不停地翻腾着一些激动的情绪,身上的其他部分都不再是自己的。等终于来到河堤旁,已近黎明,但天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樾军修护大堤显然是日夜轮班,时刻不放松。借着火把的强光可以看到,原先堆的小石山已经加上了灰浆,在大堤下砌了半丈高,工兵营的人正带着其他士兵继续向上砌石。在临时铺的木板通道上,石料被一筐一筐地抬上堤去,一小队一小队的人马在出现渗水险情的地段紧张地劳作。

    玉旒云一出现,堤下的士兵立刻就见到了她:“将军,你可大好了么?”

    玉旒云并不答,跳下马来就朝堤上走。左右她身体亦已经冻僵了,什么酸痛也感觉不出来,凭着心里的那一股气,竟然也走得飞快,没多大功夫就到了大堤顶上。火把在旁熊熊地燃烧,直晃人的眼睛,她一个一个人群地寻过去,要找石梦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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