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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女帝本色-第6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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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布置,看起来都是大军军营布置,却简陋得如同孩童扮家家,看起来像儿戏。但蒙虎的瞳仁,已经紧紧缩起,似看见人世间最大的危险。

    因为这就够了。

    有辕门,有望塔,有军队,有主帐,甚至有主将在,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军营,按照蒙国乃至帝歌律例,是森严不可侵犯的大军驻地,哪怕这见鬼的驻地莫名其妙前移了十里,只搞出了一个简化版,但这已经成为军营,所有不得允许擅自进入军营周边者驱逐,警告不理者可格杀勿论,冲营毁阵者,诛九族。

    更糟糕的是,现在那“辕门”后,一根随随便便插在地上的“旗杆”,已经断裂成两半,垂在地上的那半边,还连着一面代表主将的旗帜,旗帜上满是鲜血。这自然是刚才那个离王护卫的血,而那旗杆,是蒙虎的手弩射过离王护卫胸口后再射入“旗杆”,断裂的。

    军法律例上,冲辕门,断旗杆,破王旗,视为对这支军队最大的挑战和侮辱,无论是何身份,一律为敌。

    蒙虎熟知律例,听见那喊声便已经猜到大概,只能将护卫立即驱走,没有护卫还可以说误入,有护卫就是带兵冲阵,其间意义,截然不同。

    再说对方既然设下这个陷阱,必然是蓄谋已久,何必再搭进那许多人性命。

    有人将那个离王护卫的尸首拖走,蒙虎眼睁睁地看见,那尸首脖子上有道绳索,想来这人先前被追杀时已经死了,是这群人,将绳索套在尸首脖子上拉得飞起,引他出箭,断了“辕门旗杆”。

    此时追究阴谋已经无用,他目光转向对面。

    那满身披挂的人笑吟吟立在“帐”前,道:“蒙大统领,好久不见,听闻你将娶娇妻,好事将近。怎么忽然发了疯,闯了我这峣山营?”

    听见对方果然一口定论“闯营”,蒙虎冷笑一声,眯着眼睛道:“听闻平王殿下峣山军勇悍精锐,如今看来名不虚传,真是神出鬼没,疾掠如风,在下只是在附近狩猎,不知怎么忽然就遇上本该在十里之外的您的军营了。”

    平王似乎没听懂他的讽刺,眯着眼睛笑道:“您是帝歌玉照宫的大统领,可管不着我蒙国王军的行止。今日您好端端地闯阵毁旗,杀我军官,可是帝歌对我蒙国王室不满,想要乱我内政?”

    “谁是乱臣贼子,谁自己心里有数。”蒙虎漠然答。

    平王微微一笑,挥了挥手,黑甲士兵最前面两排箭手,一排跪,一排立,弯弓、搭箭、箭矢重锋,汇于一点。

    蒙虎同时听见身后,甲胄与兵器碰撞之声不绝,有大批军士,已经形成了对他的包围。

    千军万马困一人。

    “是继续冲阵闯营,坐实作乱之名,给你蒙家带来反叛灭族罪证;还是就此弃械,你我再好好谈谈?”平王笑得胸有成竹。

    蒙虎默然。

    他回头看天边,黑云蔽日,不见微光。

    阴谋也如黑云层层逼近,看似平静的蒙国,终将卷入潜涌的暗流之中。而他,第一脚踏入陷阱,不过是开启了前奏。

    半晌,呛啷一声,武器落地。

    ……

    城西赵家小院内,景横波正在收拾行李。

    她决定陪宫胤回一趟龙家祖地墓园,将南瑾归葬,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路怎么走。她曾喜欢过华丽优渥的生活,但如今她明白了优渥尊荣生活会潜藏无数变数和风险,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最希望的是和宫胤一起隐居,不用再理这复杂无比的大荒。

    宫胤对隐居的建议不置可否,看得出他内心是期待的,却因为她的安全和隐居后的问题并没有完全答应。因为就算可以丢下大荒,放弃权争,不代表别人就会因此不以她为敌,潜在暗处的敌人也好,雪山的那位夫人也好,都是强大人物,如果景横波一旦失了权柄和后盾,天知道祥和的日子能坚持多久。

    景横波对此很有点不解,宫胤不是已经好了吗?就算功力不能回复最高峰,但和她配合,再加上愿意跟随她的人,自保应该绰绰有余吧?何至于眉间仍有隐忧?

    她为此屡次试探,但从来得不到明确的答案,无奈之下,也只得坚持着,先和宫胤去看看龙家祖地,看看龙家是不是原本选择的功法或者居住的地方就有问题。

    在小院已经多住了几天,因为孙大夫在给龙维施术,众龙家子弟中,龙维资质最好症状最轻,所以孙大夫先选择了他。其间孙大夫几次邀请景横波去蒙城,景横波都笑而不语,她可没打算理这老头,蒙国内政关她什么事?等龙维那边情况一好就先开溜,老孙真的以为她很喜欢做那什么“王室终结者”吗?

    行李打好了包袱,景横波心中隐隐有些欢喜和期待,最近龙家子弟们对她态度很是尊重,毕竟亲眼看见她为龙家拼命,险些身死,以往的一些心结都已经解开。龙翟因为龙维被治疗,脸色也渐渐好转,只那少女春水,因为和明珠交好,对她从无好脸色,没少和后期赶来的拥雪孟破天等人争执,但景横波已经很满足,龙家是宫胤的亲族,或许以后还要生活在一起,她总是希望被接纳的。

    行李打好,她转头看看桌案上的盒子,青玉质地,毫无花纹,和睡在其中的人一样质朴纯净,那是南瑾的骨灰盒。

    景横波慢慢走过去,抚摸着那光滑的玉质,仿佛还是那端着碗沐浴天风的女子在眼前,风将她长发吹起,悠悠拂在脸上,凉而香,景横波有些恍惚地道:“明珠,你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究竟用什么办法传功给他,又为什么是那样的死法……这个答案,难道这辈子我都得不到吗……”

    掌心忽然发冷,她猛地打了个寒噤,飞快地缩回手,怔怔看着骨灰盒,低声道:“明珠,你要告诉我什么?”

    骨灰盒静谧无声,女子托碗沐天风的身影渐渐淡去。

    景横波扶着桌子,怔怔想着,一辈子得不到答案没关系,怕就怕得到答案的那一天已经晚了……

    她又打一个寒噤,忽然咚咚的脚步过来,驱散了这一刻屋子里的阴煞之气,春水大步进来,用一块包袱皮,将明珠的骨灰盒包了就走,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景横波没生气,倒有些解脱,多亏她忽然打岔,她到现在还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出了门,一件披风兜头裹了下来,她拢紧披风,仰起头,露出笑靥,迎上宫胤平静却温柔的眼神。

    “冷?”他盯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

    景横波摇摇头,拽着他袖子,道:“快些走,赶紧走,莫要被孙老头那家伙逮着……”鬼鬼祟祟地蹿了出去,探头看门外。

    孙大夫最近一天跑好几趟,盯着她要她去蒙城,景横波扯谎说要休息一天,明儿随他走,才把老家伙劝回去,打算趁无人注意,偷偷溜走。

    城西最近挺乱,黑三爷及其宾客上次被景横波偷走了钥匙,据说在井下困了很久,最近正忙着安抚那些暴躁的客人,那些整日在巷子里游走的青皮混混也少了很多。

    一行人出了门,看巷子口无人,疾步向外便奔。

    忽然有人气喘吁吁追近,步伐凌乱,老远大叫,“别走,别走——”正是孙大夫声音。

    “糟了被发现了。”景横波拽着宫胤袖子,笑嘻嘻道,“快跑快跑。”

    宫胤真的随着她跑了几步,景横波越发笑得眉目流动——她有瞬移,不需要这样跑,宫胤更不需要这样跑,可她喜欢这样,故意这样。她想要看见行动自如的宫胤,想要看见渐渐放开的宫胤,想要和他做一对最平常最普通的情侣乃至夫妻,远离人间纷扰和权谋纷争。而现在就是在预热,预热那些未来的普通而又美好的生活,那些不用面对阴谋和倾轧的纯粹的生活,想到将要过最简单的日子她便由衷地欢喜,以至于连久违的童心都似乎忽然发散,想要玩,想要闹,想要扑入田野,想要和这全世界开个玩笑。

    他们在前面奔跑,孙大夫在后头气喘吁吁追叫,耶律祁等人自然没有跑,看着两人挽臂牵手,孩子般跑开,裴枢冷哼一声,耶律祁却淡淡一笑。

    这世上,谁都能令她微笑,但只有一个人,能令她活得最简单美好。

    就冲着这样的简单美好,他也对未来生活充满期望,他也愿意忘记那些阴谋,那些潜在敌人,那阴冷毒辣的宗主夫人。何必管那么多,先享受人间烟火。

    已经出了城西,街上的黑山司军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孙大夫的喊声也渐渐听不见了,景横波装模作样也跑累了,一头扎入宫胤的怀中,抱紧了他的腰。

    后头全是人,宫胤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抱住了她。

    “宫胤……”景横波将头在他怀中蹭来蹭去,寻找着最舒适的位置,呢呢喃喃地道,“我已经从老孙那骗来了蒙国的通关引,出了蒙国,去了你老家,找个没有石山没有雪也没有沼泽的地方,咱们在那搭一片童话样的小木屋好不好?要青竹做的围墙,搭着青青的顶盖,院子里铺鹅卵石可以健身,池子里引最干净的山泉水,其余人在山边种菜。养一群小鹿和兔子,养一池塘的鱼,打一屋子的新式家具,我教你睡吊床和摇椅,过了那么多年的国师和女王的苦逼日子,现在我们要做吃吃睡睡的富家翁,生活水准保证不给你降低,我有丽人堂下半辈子足够养你……”

    头顶宫胤似乎在轻笑,嗯了一声道:“好,你养我。”

    景横波真想不到他会这么回答,一边想大神真的渐渐变了,一边仰头似笑非笑地道:“既然我养你,那啥是不是跟我……”

    一个“姓”字还没出口,她忽然发现宫胤眼光异样,越过她的头顶,投向旁边的墙根。

    景横波心中一跳,转身看向墙根,那里有一串熟悉的符号,她认识这些符号。

    当她终于解读出这行字的意思时,脸色唰地白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夫人之美,岂容亵渎

    景横波站在蒙城的城墙下,仰头看城墙上深绿色“蒙”字大旗,眼神复杂。

    这一刻她想的不是王城的巍峨,不是国家的繁荣,而是命运。

    命运安排她,总不能遂心而行。

    五天前满怀喜悦和期待,打包行李,终于拐到了宫胤,要和他回去他的祖业。这段旅程对她意义很重要,她始终觉得,这会是她真正走近他不再面对拒绝的开始,是她和他终于放下一切的标记,是她平静隐居生活的起头,哪怕后头还会有波折,但最起码,已经走出了这一步。

    然而这一步脚抬在空中,最终却还是没能落下来。

    她自失地一笑,想着也许就是这样,在没把大荒的事情都解决之前,老天不会成全她。

    她在门口梭巡不前,所有人也便静静陪着,所有人包括她的部属,包括龙家子弟,也包括一路上陪她来王城的蒙国宫廷御前戍卫,和此刻特意前来迎接的蒙国的官员们。

    这是她自“王室终结者”名号传开后,第一次被王室正面无排斥接待。

    只是这接待依旧满含着怪异的味道,来的人不少,礼仪也恭敬,身份也不低,最前面是礼司的司相,但并没有准备迎接女王的仪式,也没有使用女王仪仗,对面的司相执礼甚恭,却口口声声称她殿下。

    是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姬国的某位王女,蒙姬两国尚算交好,姬国王女代表姬国女王,前来庆贺蒙国大王半个月后的五十大寿。

    这当然是她同意的,因为她不能以女王的身份进入蒙城,这会引起某些人不必要的警惕。

    景横波心中暗暗感叹,心想大荒各国的王室真是越来越荒唐。一个大王在自己的王国都城,居然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迎接自己的女王,还要隐瞒身份偷偷摸摸,这王权,该有多岌岌可危?

    而她不能不答应,那天在濮阳城西,收到了密报,蒙虎中伏,被蒙国平王设计擒拿,现在生死不知。

    平王,蒙国老王颇为器重的两个成年儿子之一。原先也是朝中人人称颂的贤王,可这世上,往往越像圣人的人,越是奸雄。

    在另一个壮年王子离王莫名暴毙之后,平王便成了老王膝下正当龄、名望实力都足堪继承王位的王子,并且很巧地,他掌握了驻地最靠近蒙城的峣山军,他的舅父掌握着蒙城飞马军,原本在离王掌握中,专门用来制衡平王的黑山司军,因为离王巡视边境而被带离京畿,离王身死后,这支军队以为离王报仇之名进驻濮阳,很是干了些天怒人怨的事,也不知道被抓住了什么把柄,现在据说也在向平王靠拢。

    换句话说,蒙城周围的大军,马上就要全部属于平王,这叫老王如何能安睡?

    这是孙大夫在路上,忧心忡忡向她提供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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