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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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东西虽不如宫里精致,胜在花样别致,德妃娘娘瞧得有趣,命人将挂在自己寝宫的轩窗上,对陶灼华的守时极为满意。
清莲宫又恢复了陶灼华初来时的宁静,如今内务府不曾短缺她们的东西,主仆几个与陶家了得了联系,脸上见了笑容,到也住得开心。
叶蓁蓁悄悄来过两回,带了些上好的补品替陶灼华滋养身子,又切切拉着她的手说:“灼华,我晓得你性子直,是宁折不弯的人。可是咱们人微言轻,该低头时还须低头,往后切莫拿着鸡蛋去碰石头。”
清秀的瓜子脸上全是牵挂之情,叶蓁蓁仔细瞧着她的面颊,确定未留一丝疤痕,方以手抚着胸口欢喜说道:“谢天谢地,你不晓得我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心里如何火烧火燎,好不容易瞅着机会过来看你,可别再叫人担心。”
真情假意,大约叶蓁蓁自己也说不准。陶灼华透过她清澈无波的目光,仔细回想前世的姐妹情深,始终记不清两人是打什么时候起开始渐行渐远。
陶灼华不曾怀疑她与叶蓁蓁初见时,对方在长春宫大殿上对自己的一片维护之情。那时候两人惺惺相惜,都有都些寄人篱下的感觉。叶蓁蓁几次主动到青莲宫来访,大约亦曾真心想要结交她这位朋友。
却不知道何时何地,叶蓁蓁开始对她存了敌意,面上的关切之情总藏着陶灼华瞧不明白的复杂情愫。陶灼华想不明白是否是因为自己不经意间阻住了叶蓁蓁的某条路,才叫她对自己反目成仇;亦或叶蓁蓁选择了与谢贵妃同盟,摒弃了当初与自己并不牢固的友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年
日子过得飞快,陶灼华再在消寒图上填满一朵墨梅,已然进了六九。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里开始祭灶。
宫里处处张灯彩结,琉璃世界白梅红梅,映着朱红的宫灯与依着假山石所摆、随处可见的水仙与玻璃海棠,更是分外澄澈。
尚宫府早早送来了过节的新衣,这一次谢贵妃难得没有克扣青莲宫的份例,连外头那几个粗使的宫婢,也每人分得了两套新制的粉色宫衣。
内务府更是多送了些香烛红纸等物,娟娘便亲自领着小丫头们洒扫庭院、收拾房间。每每于午后阳光煦暖的时候,大家便团团围坐在暖炕上一起剪窗花、写对联,准备好好渡过在大阮的第一个春节。
年味渐渐浓郁,陶灼华心上却添了些伤感,浓得化不开,一呼一吸间每每梗在心间让她难受。
除却宫里宴饮远远见过何子岑两次,她与他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每一次的满怀希冀都是带着失望而回,总寻不到与他交会的轨迹。
小年夜的气氛该是热闹而又隆重,若是还在陶府,这个时候她一定与陶春晚和陶雨浓姐弟俩在园子里瞧着奴仆们摆桌子、放鞭炮,或者会随在黄氏后头瞧她准备小年夜的晚宴。
瞅着小厨房的人掀起满是热气的屉笼,她们三个便每人要一块新蒸的黄米糕,托在晒干的芭蕉叶子上,拌了细细的白糖解馋。
黄氏早早便摆下过节的果碟,平日不多见的无花果干、开口松子、裹了糖霜的花生蘸、还有透明霜霜的琥珀桃仁,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往往等不到夜宴开始,她们便已饱了大半。
陶家最重视亲人团圆的夜宴,每年这个时候,陶超然忙着给祖宗进香,郁郁寡欢的陶婉如脸上也会多些笑容,有时还会随着黄氏帮忙。阖府上下都是笑逐颜开,那便是陶灼华最幸福的时候。
往事总不堪回忆,陶灼华不愿破坏娟娘与茯苓几个美好的心情,便将满腹心事藏得极深,装做一派天真无邪地随着她们一起剪窗花,还亲笔写了几幅对联,命宫人贴上青莲宫黑漆的冰裂纹大门之上。
晚间娟娘亲自下厨,依着陶灼华的口味做了几道大菜,又拿素高汤煨上一锅鸡枞鲜笋,便开始准备白菜与豆腐两色的饺子馅,预备大伙儿包饺子来吃。
谢贵妃这次却学了乖,因着从前陶灼华与李嬷嬷有些摩擦,这次天将擦黑时早早另派了一位周嬷嬷来青莲宫传旨,请陶灼华参加设在春镜楼的晚宴。
周嬷嬷彬彬有礼,比从前的李嬷嬷客气许多,陶灼华便也以礼相待,留她吃了杯茶。不能与娟娘等人共渡小年夜,陶灼华心间委实有些惋惜,却又不好推辞,便笑着回复周嬷嬷道:“贵妃娘娘的吩咐,灼华敢不从命?嬷嬷先行一步,待灼华更了衣,这便往春镜楼去。”
娟娘客气地递上了荷包,周嬷嬷大大方方收了,道了谢出来,先回长春宫复命。想着方才所见的小丫头清秀可人,说话间温婉客气,不似李嬷嬷形容的嚣张之人,到也可怜她年纪轻轻便背井离乡。
离着御书房告御状才过去不久,娟娘生怕谢贵妃再出幺蛾子,在晚宴上给陶灼华挖坑逼着她往里跳,便嘱咐陶灼华千万小心,拿着叶蓁蓁那一日劝她低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央她千万莫争一时之气。
陶灼华一一应承,请娟娘放宽心,嘱她领着宫人们一起过节,夜间辞了灶、上过香,再将豆腐木耳馅子的素饺给自己留一盘。
这才由茯苓服侍着重新梳头,簪了德妃娘娘赏的青金珠花,换了身黛蓝色绣粉白夕颜花的丝棉宫裙,外头罩了件镶着黑毛大领的月白色漳绒掐腰小袄。陶灼华便披了黑色的大氅,接了菖蒲递来的手炉,带着她与忍冬出了门。
茯苓年纪还小,又未曾见过世面,陶灼华极少领她出席宫宴,生怕小丫头无意间冲撞了哪位主子,到与人结怨。菖蒲在长公主府待了多年,并不怵这些大场面,懂得自如应对,带在身边十分安心。
至于忍冬,她原就要想法子向长公主备报自己的一言一行,陶灼华不好总将她弃之不用,今次便将她带在了身边。
娟娘见陶灼华竟带了忍冬,细细思量便不难晓得她的深意。只将大氅的带子替她结紧,又挽住茯苓的手送她到门口,笑着说道:“小姐早去早归,我与茯苓包好饺子,在家里等你。”
陶灼华微笑颔首,带着两人出了湖心岛,在竹桥尽头竟停了乘暖轿,不觉诧异谢贵妃的好心,依然由着宫人挑起帘子坐了上去。
春镜楼里明灯高悬,两排并蒂莲纹的素面玻璃灯上罩着朱红的绢纱罩子,上头绘着福禄寿喜的各色吉祥纹样,将个大殿映得白昼一般。
九重高阶之上,仁寿皇帝单独设着一席,他的两旁分边是盛妆的谢贵妃与德妃娘娘,叶蓁蓁随着谢贵妃坐了一席,再下首次便第坐着十几位花团锦簇的佳丽,陶灼华大多能分辨得出来。
目光转向大阮帝左侧时,眼望德妃娘娘的下首,陶灼华心间恍若又被银针刺中,几乎痛苦到不能出声。
挨着德妃娘娘的位子,正是何子岑与何子岱兄弟二人一席。年少的何子岑着了他最爱的一身黄色锦绣深衣,目光澄净而又深邃。两人目光轻轻撞撞,何子岑眼里含着客气的疏离,似是微微点头示意,又淡漠地转开了去。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故人明明已然归来,那个梦绕魂牵的他却漠然不知,陶灼华心间霎时漫过无边的悲哀。她忍着锥心的疼痛,恭谨地拜了下去,笼在袖中的手撑在地面上,抖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大阮帝赐了坐,她的位子离何子岑很近,近得空气间仿佛都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杜若香气。陶灼华深吸了一口气,在那熟悉的杜若香气里缓缓走到自己的位子前,机械地坐了下去。
一百三十二章 飘摇
丝竹声声,一排身着红衣的舞姬轻歌曼舞,朱裙扬起飞旋的弧度。
陶灼华优雅地走向自己的位子前,仪态从容地整理着自己黛蓝的宫裙,先向仁寿皇帝恭敬地致意,再向谢贵妃与德妃娘娘行礼,这才安静地落座。
身着深红吉衣的谢贵妃华发美钗,满身珠光宝气,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对陶灼华冷嘲热讽,而是透着丝关切的态度问道:“灼华郡主,脸上的伤可曾痊愈了么?”
陶灼华垂道答道:“多谢娘娘垂询,蒙陛下赐了药,灼华如今已然全好了。”
一张清丽如尘的脸上,有几分内敛的潋滟之姿,陶灼华素若秋蕙披霜,在一众华彩浓妆的宫妃群里格外引人注目。
谢贵妃恨得咬牙切齿,惦念着兄长的嘱咐,只得做出幅雍容大度的样子,微笑着命宫娥替陶灼华把盏。
仁寿皇帝领了几杯酒,再上几道大菜,便由谢贵妃、德妃娘娘领着一众宫妃们向他敬酒,说了些天佑大阮、今年五谷丰登之类的吉祥话,场面极是热闹。
陶灼华手握着杯盏,不敢去捕捉何子岑的视线,唯有拿眼角的余光悄然搜寻,只见何子岱不时与何子岑不时欢笑而谈。说到开心处,何子岱挪了位置,往何子岑身边靠了靠,几乎完全挡住了自己的目光。
这一幕似与腊八节的宴饮相似,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行事,陶灼华不由不怀疑何子岱是有意为之。她惶惶然收回自己的目光,心里一片七上八下,却只能机械地应对着宴会上众人之间的问答。
难不成自己望向何子岑的目光如何炽烈,让十一岁的何子岱有所查觉,这才起了遮挡的心思?陶灼华暗自摇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着今世的何子岱,陶灼华心间的怨恨其实已然渐渐消逝。前世里他无论是依着何子岑的嘱托救下了她,还是将她丢在瑞安长公主府的门口,害得她痛失胎儿,其实都是出自对何子岑的兄弟情深。
他对她有过恨,却又在晓得自己的过错后,拿了整整四十年的时光弥补。
前世里陶灼华虽不愿再见何子岱,却不得不承认,能在洋溪湖畔隐居四十年,离不开他的帮助。她每日纺线、浣纱,所织成的布匹只能制成身上的素衣,却换不来每日的饮食所需。而何子岱不声不响替她种下房间屋后的菜地、苞谷、瓜果,供她四时所用。
两人之间曾有过唯一的一次对话,那是陶灼华有一次染病期间,她高热不退,他替她寻回山间草药,捣碎了喂到她的口中。
陶灼华半梦半醒之间,曾揪着何子岱的衣襟说过“恨”字。迷迷糊糊之间,好似是何子岱在自己耳边低语:“你恨、我也恨、三哥或许更恨。你若没有遇见我三哥,你们便不会有这般的苦痛,我更不会承受这般的煎熬。”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没有那么多若是与假设,遇见了便是遇见。何子岱曾将一切归罪于他们不该有过的遇见,陶灼华却想重拾这一切,不叫前世的悲剧重演。
夜色深浓时,春镜楼的宫宴渐渐散去,仁寿皇帝陪了德妃娘娘去长宁宫,谢贵妃将下唇咬上深深的痕迹,脸上却装出恭顺贤良的笑容,带着叶蓁蓁有说有笑回了宫。
本来摇摆不定的心意这一刻无比坚定,谢贵妃连夜写了封信,送给宫外的兄长知晓,要他加速筹办将四殿下何子岩归在自己名下的事情。
仁寿皇帝心间的天平向德妃娘娘倾斜,并不是德妃娘娘有多大本事分她的恩宠,而是人家膝下一对皇子渐渐长成。虽说子凭母贵天经地义,做母亲的反过来也可以借儿子的势青云直上。
今次的宫宴上仁寿皇帝只召了何子岑兄弟入宫,谢贵妃似是品出了一点帝王的心思,这大约是要扶持何子岑入主东宫。若任由事态发殿下去,大约过不了多久,德妃娘娘便会骑上自己头顶。
谢贵妃晓得事不宜迟,虽说对何子岩不是十分满意,却苦于再无合适的人选。她将手搭在自己平坦的小腹间,美丽的面容显得有几分狰狞,喃喃自语间似是辩解,又似是诅咒:“是你先害得我无法生育,我才要断送你的性合。咱们一报还一报,你又有什么资格夜夜扰我入眠?”
与如今锦绣繁华的大阮不同,千里之外的大裕一片风雨飘摇。春节渐近,京中却没有多少节日的气势,整个一片萧条。
浓重的阴云先是笼罩在朝中每个大臣的头上,又渐渐蔓延扩散到每一位百姓心中。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关注到景泰帝的安危身上,生怕他们多病的帝王无法熬过这个比从前都显得漫长的寒冬。
从这个秋天,便陆陆续续有景泰帝不好的消息传出。进了腊月门,景泰帝病势更加沉重,再次传出病危的消息,群臣一时惶惶不安。
郑贵妃早便不理后宫诸事,一味潜心礼佛,瑞安长公主便愈加忙碌。
每每处理国事到深夜,还要忙着探望景泰帝,前朝后宫一担挑在身上,往往分身乏术,已然连着多日在宫内留宿。
今日召见太医院院判时,听到的又是不好的消息,瑞安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