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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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立起身形,却被身后的何子岱一把扯住了宫袍。
“三哥让我找得好苦,却原来躲在这个偏僻地方”,大冷的天气,何子岱脸上果真有几滴汗珠,显见得走了不少路。
他随意拿衣袖抹了把额头,拽着何子岑道:“快走快走,四哥新得了一匹汗血宝马,宝贝得不行,如今拉着一堆人在马场里赛马,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何子岑待要不去,被何子岱拉拉扯扯,脚下拖得踉踉跄跄。他恨恨地曲起中指在何子岱额头上敲了一记,喝道:“整日家胡闹,偏要拖着我与你一起。”
何子岱嘻嘻而笑,用手揉了揉被何子岑敲红的地方,继续拥着他往前走。何子岑待要瞧清被叶蓁蓁扔在湖中的东西,那包裹早已随着一潭活水顺流而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指桑
孝慈皇太后的忌辰渐近,谢贵妃果真禀明了仁寿皇帝,今年依旧同往年一样,要带着后宫嫔妃一起去皇家寺院做场法事,仁寿皇帝颇为赞许。
晓得仁寿皇帝对孝慈皇太后极为敬重,后妃们难得有这么个表现的机会,自然十分踊跃,都各自打点着素服与准备的祭品。
谢贵妃身边的李嬷嬷特意来给陶灼华传话,请她一并预备着三日后启程。
除却陶灼华的身份,那一张与先皇后酷肖的脸每次都令谢贵妃觉得心惊。前次的宫宴上城门失火,殃及了谢贵妃这条池鱼,仁寿皇帝连着多日不曾驾临长春宫,还曾晓谕德妃娘娘肃整后宫,这些糊涂帐都被谢贵妃记到了陶灼华头上。
谢贵妃冷眼旁观,除却陶灼华中毒时仁寿皇帝赏了她些东西,平日对她算不得青眼有加。若任凭小丫头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行走宫中,指不定哪日便是个祸患。她深恨当日酒宴上那下毒人手段不够,没能一杯鸠毒断送卿卿性命。
一面频频催促去往大裕的暗卫加紧行事,谢贵妃一面又在一应吃穿用度上开始更加苛刻。从前是比照着叶蓁蓁的份例,后头足足减了一半,再到了如今,已然是能拖就拖,能不给的东西决不再给。
娟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空有银钱,半点变不成霜炭,连陶灼华暖阁里摆的四只炭炉也减做两只,又从库房里取了几床锦被,分送给几个小丫头御寒。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点一滴的事情,陶灼华都看在眼中。只为时机不到,不能与谢贵妃撕破面皮,便唯有暗地里忍耐。她命茯苓给娟娘多抱几床被褥过去,白天便一家人挤在暖阁里做针线取暖。
陶灼华病情大好,投毒的凶手已然伏诛,谢贵妃身上便担不了多少干系。李嬷嬷再来传讯时也不似早先送汤送水时的态度,反而显得十分倨傲,仿佛她莅临青莲宫是多大的恩宠一般。
陶灼华由得李嬷嬷作威作福,瞧着那一张似风干橘皮般的面庞,笼着暖袖立起身来微微客气道:“蒙贵妃娘娘恩典,叫灼华有机会为太后娘娘祈福,原是功德一件。请嬷嬷上覆贵妃娘娘,灼华一定尊从。”
李嬷嬷见她说话还算上道,斜着眼睛轻轻一瞥,不咸不淡说道:“既是如此,还请郡主早早收拾行装。另则那一日去得人多,只怕马车坐不开,您便只好将就些,身边只能带一个丫头随行。”
娟娘听到此处,向李嬷嬷急着行礼道:“嬷嬷,我家郡主大病初愈,身上还不爽快,身边只带一个人怎么能够使唤?还请嬷嬷开恩,允郡主身边多带个人。”
李嬷嬷极不耐烦地昂着头说道:“对不住,车马与随行人众都安排好了,主子的吩咐,哪里是我一个下人能够转圜。娟娘你对主子有这份心意,还不如这两日替你家主子好生调养调养,免得出去再受了风寒。”
娟娘听得一阵气苦,可惜无力争辩,反是陶灼华悄然握住了她的手,冲李嬷嬷点头道:“无妨,这都是小事情,我便只领着菖蒲同行。还有一件事请嬷嬷代为禀报贵妃娘娘,青莲宫里过冬的银丝霜炭已然短了几日,贵妃娘娘掌管六宫,琐碎事情太多,灼华委实不愿拿这点子事再麻烦她,便请嬷嬷您拔冗拨下。”
李嬷嬷素日晓得陶灼华手松,如今见她有求于己,却是等了半晌并没有见到意料之中的荷包,心间早已不耐。
又听见陶灼华如此说,想要催些银丝霜炭,便皮笑肉不笑道:“后宫的用度自有内务府打理,奴婢不过偶尔替贵妃娘娘跑个腿传句话,手中哪有那么大的权利?郡主您稍安勿躁,容奴婢回去禀报贵妃娘娘,必不能短了您这边的用度。”
悻悻然往外走去,李嬷嬷咬着牙发狠,回去一定添油加醋替陶灼华上点儿眼药,让青莲宫的日子再难一些。一行往外走着,李嬷嬷一行腹诽,瞧着青莲宫残瓦败坦,想要赶紧离开这破败之地。
对面却蓦然有黑影如电一闪,便有只毛茸茸的东西撞到她的腿上,又如风一般霎时跑得不见。吓得李嬷嬷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喊,扑通一声便跌坐在地上,身后的宫婢慌忙上前扶起,一人替她揉着腰,一人替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原来是楸楸正在院子里玩耍,小狗十分通人气,瞧得老婆子不顺眼,溜着她的裙边将她撞了一下,又欢快地吠叫了两声,这才往内殿跑去。
李嬷嬷立定了身形,见是一只毛茸茸的黑狗从身边跑过,唬得险些再次跌倒在地。她大叫大嚷道:“简直不懂规矩,什么阿猫阿狗地都养在宫里。”
楸楸如今长得更大,陶灼华再抱它已然有些吃力。方才闻得外头的动静出来,披着件斗篷立在廊下,正与楸楸碰个正着,便蹲下身来拍拍它的额头,楸楸便邀功一般,欢快地绕着陶灼华的裙角追逐。
听得李嬷嬷指桑骂槐,陶灼华立起身型,冲李嬷嬷甜甜笑道:“嬷嬷是说灼华,还是说贵妃娘娘?难不成宫里头不许养狗?请恕灼华没有听过这道宫规。”
李嬷嬷恍然想起,不但长春宫里便养着一只波斯进贡的长毛犬,谢贵妃对它爱若至宝一般。便是仁寿皇帝的乾清宫内,也养着只番邦进贡的牧羊犬,纯黑的毛皮油光可鉴,个头比陶灼华这个更大。
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拿狗说话,李嬷嬷恨恨一跺脚,扭头便往外走。
娟娘瞧得有些担心,冲陶灼华道:“小姐惹她做什么,在这里吃了暗亏,保不齐回去便在贵妃娘娘前头嚼舌根,咱们的日子便更加艰难。这些个小鬼,一个比一个难缠,方才便该拿银子打发了她。”
陶灼华随手撕了两条烘熟的肉干递给楸楸,冲娟娘正色道:“人心不足,这些人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你便是送了她金山银山,她依然会为虎作伥。更何况谢贵妃那里早将咱们列在黑名单上,岂是那么容易便能翻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旅途
一味的忍让,换不回敌人的仁慈,只会助长她们的气焰。
前世里娟娘没有熬过这个寒冬,起因便是在谢贵妃对她们的苛待上。陶灼华曾经百般恳求,不曾换得谢贵妃一丝怜悯,今时今日又岂肯再重蹈覆辙?
她根本不指望李嬷嬷回去替自己美言,反而盼着她能添油加醋,给谢贵妃火上浇油,她好彻底挖去这烂成一团的脓疮。
李嬷嬷又惊又怒,灰着一张脸回到长春宫中,见谢贵妃溺爱地抱着怀里那只长毛的波斯犬逗弄,便不敢拿着方才被狗所撞来说事儿,只将陶灼华求恳拨下用度的一番话添油加醋,说成是满腔的埋怨和恼怒。
殷勤地替谢贵妃斟了一杯茶水,李嬷嬷故意摇头叹息道:“那灼华郡主好不晓事,宫里下等的嫔妃都分不到几担银丝霜炭,娘娘已然体恤了她,她却不知道好歹,只晓得抱怨,真真小家子气。”
谢贵妃心间着恼,将波斯犬往地下一放,恨恨说道:“她既要炭,这眼看着便是数九寒天,又岂能短了她的用度。银丝霜炭不凑手,嬷嬷便先寻些别的凑数,莫要冻坏了金枝玉叶的大小姐。”
主仆二人两两相视,都知道彼此打得什么主意。李嬷嬷心间窃喜,躬身道:“还是娘娘睿智,奴婢这便吩咐下去。”
三日之期眨眼便过,到了宫里去皇家寺院祈福的时辰。
陶灼华起了个大早,由娟娘服侍着换了素衣,再将早便绣下的佛幡与抄好的经文一同包在个莲灰色哆罗呢的包袱里,另叫菖蒲支了一百两的银子,预备给陶婉如点个长明灯。
主仆两个收拾停当,便依着李嬷嬷说下的时辰,早早来到顺仪门外等候。正值天寒地冻,顺仪门外一个正主儿不见,只有几个小太监忙着在套马车、搬运东西,见陶灼华主仆二人这个时辰便到,都讶异地睁大了眼。
宫里不外乎就那个几个外人,瞧陶灼华的穿着打扮便能猜得她的身份。其中一个小太监大约有些恻隐之心,主动上来给陶灼华请个安,指指一旁抱厦说道:“您来得太早,主子们怎么着也要一个多时辰后才能启程。那屋子里头预备着茶水,都是干净的东西,您若不嫌弃,便在里头避避风寒。”
陶灼华含笑点头,果真领着菖蒲退到那抱厦里头,见里头摆着几张干净的曲腿坐杌,一张小火炉上煨着壶热茶,扑哧扑哧冒着热气儿,旁边还摆着几碟子瓜子、花生之物,想是给哪位管事预备的东西。
锦上添花时时有,雪中送炭能几人,难得下人里头还有不愿意捧高踩低的人物。陶灼华向菖蒲打个眼色,菖蒲会意,将包裹往椅子上一放,出来寻着方才那小太监,借着问他的名字给他递了个小小的荷包,小太监感激涕零地接在怀里。
抱厦里头不大,炉火燃得很旺,陶灼华主仆都可抵御寒气。菖蒲立在窗边往外瞅着,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瞧见外头长长的车队已然预备整齐,陆续有些低品阶的宫妃带着宫婢过来,手里都挽个包袱,单等着上车。
陶灼华便不言不语带着菖蒲挪了出来,与那些人或多或少保持了一点距离,一起候在车外。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时辰,等到谢贵妃带着叶蓁蓁,会同德妃娘娘这些正主儿到来的时候,已然接近了巳时。
陶灼华外头虽然披着件出着风毛的大氅,手脚还是冻得冰凉,菖蒲披着件青缎暗纹的棉斗篷,手上挽着个那全哆罗呢的包袱,比她好不多哪里。被冷风一扑,不觉打了个喷嚏。她顾不得自己,反而立在陶灼华前头替她挡着朔风。
谢贵妃率先领着叶蓁蓁上了头一辆马车,陶灼华略略瞧去,说什么车马紧张,单谢贵妃身边的宫婢仆妇就不下一二十位,偏偏容不下她多带个人。她脸色不由晦暗下来,所幸被长长的睫毛所遮,不让人瞧出端倪。
此行的马车早已分派完毕,谢贵妃虽叫了陶灼华随行,却只在队伍的最末端给了她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里头根本未笼炭盆,冷得冰窖一般。
孝字当先,守着大队的妃嫔同行,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误了时辰。但凡陶灼华有几分脑子,也不能在此时与谢贵妃一争长短,想来谢贵妃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才敢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陶灼华咬着牙想要上车,却见前头一身着蟹青色暗纹锦缎宫衣的婢子迈着小碎步向自己跑来,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轻柔地说道:“奴婢是德妃娘娘身边服侍的宫人,给灼华郡主请安。”
今世里未曾打过照面,陶灼华依然识得这是德妃娘娘身边的锦绫,与前次那位绮罗一般,都是德妃娘娘身边得力的人手。这位锦绫生就温柔婉约的好性情,是德妃娘娘身边一等一的伶俐人。前世里不管她是小小的顺仪,还是后来的宸妃娘娘,都对她不卑不亢。
陶灼华便含笑将她扶起,说道:“原来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姐姐,不晓得娘娘有什么吩咐,劳动姐姐跑这一趟?”
锦绫听得陶灼华言语有礼,心内颇有好感,再微一曲膝,柔和地说道:“我家娘娘说,去皇家寺院足足两个时辰的路程。只怕途中寂寞,请奴婢来请郡主同车,也好一起说说话。”
分明是晓得谢贵妃苛待陶灼华,却不去说破,德妃娘娘总是不言不语替她解围。前世里婆媳一场,德妃娘娘从未轻贱自己半分,今世无名无份,德妃娘娘依然愿意为一个小姑娘出头,陶灼华不能不心存感激。
她领着菖蒲随上了锦绫的脚步,绕过长长的车队来到德妃娘娘的马车前头。德妃娘娘的车帘半掩,露出妆容优雅的面庞,冲她怜爱地一笑,便伸出手来。
陶灼华心间一阵热浪涌动,两眼不由涩涩,冲德妃娘娘深深拜了下去。德妃娘娘从车内欠身,虚扶了她一把,和煦地笑道:“旅途寂寞,便把你找了来,可不要嫌本宫絮絮叨叨地腻烦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婆媳
德妃娘娘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