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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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况且敌在暗我在暗,往后的日子更是防不胜防,咱们还须处处小心。”
“您放心,想要我的命,没有那么容易”。陶灼华目光璨璨,露出抹深沉的笑意。前日宫宴上,那宫婢来斟酒时,手指分明往下一滑,看似随意,实则开启了酒壶暗藏的机关。宫中生活了多年,这点小把戏没有躲过她的眼。
同一把壶,斟给别人的无毒,斟给陶灼华的却变了样。只怕被人移花接木毁了证据,陶灼华才故意饮了一口,再将酒倒入漱盂。
娟娘听到此处,又是一阵气苦,心疼地埋怨道:“傻孩子,既然晓得有蹊跷,怎么不当场求陛下做主,非要受这场飞来横祸。”
“娟姨,深宫里如履薄冰,焉知一个圈套后面是不是又套着一个?我若不拿身试酒,又怎知酒中真得有毒?更何况我若不中毒,又怎么牵出幕后的黑手?”陶灼华浅浅笼着发丝,将一场生死之变说得极为从容。
又是新月如勾,却渐渐被乌云所掩。漆黑的夜里,长春宫小佛堂的方向有淡淡的银烛清辉。供着西方三圣像的佛龛前,叶蓁蓁素服而跪,全心全意诵着《无量寿经》,祈祷已故的父母早登极乐。
一道青纱幔帐相隔的小佛堂外间,垂首跪着位身着梅青色宫装的婢子,伏地请罪道:“奴婢罪该万死,没有完成郡主的托付。”
“不,你做得很好”,叶蓁蓁停止颂经,悠然转过头来,露出张清绝的笑脸。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探病
烛火葳蕤,映着叶蓁蓁笼起的弯眉。她的侧侧剪影映小佛堂上雪白的墙壁,变得模糊不清。
待身边服侍的人都被屏退,叶蓁蓁跌坐在蒲团上,拿银剪拨弄着香灰,喟然轻叹道:“陶灼华,我曾经真心想与你做朋友,可是你瞧,这么简单的心意却是那样艰难。怪只怪,你不该挡了我的路。”
何子岑知晓酒宴上的这一幕,已然过了好几日。
那一日长春宫里坐得无趣,他想要望一望陶灼华,却总被何子岱挡住视线,偏偏叶蓁蓁又在自己面前一派恬柔。瞧在昌盛大将军的面子上,他对这位郡主极其客气,随着她说了些闲话,四殿下何子岩已然等不及要打马球,使了内侍来催。
几位皇子结伴离去,浑然不晓得酒宴上有人中毒。过后谢贵妃三缄其口,不允许宫中传播消息,何子岑直到再次入宫给德妃娘娘请安,方听德妃娘娘说起那惊险一幕。
德妃娘娘抚着胸口道:“小姑娘脸色惨白,吐得不成人样。谁承想好好的宫宴闹成这般模样,谢贵妃守着人父皇主动请缨,要查背后下毒之人。如今推出个宫婢顶罪,真正的幕后主使还不晓得是谁。”
何子岑一颗心都被紧紧揪起,紧追着德妃娘娘往下问道:“那灼华郡主中的毒要不要紧?太医们怎么说?母妃可有派人瞧过?”
德妃娘娘听得奇怪,不觉诘问道:“你什么时候对后宫的事如此上心?”
何子岑晓得自己有些失态,生怕德妃娘娘瞧出端倪,便及时转圜道:“儿子何曾是对后宫的事上心,只因那灼华郡主身上牵着两国的情谊,她刚刚为质不久,若此时有个三长两短,父皇难免遭到天下人非议,母妃您说是不是?”
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陶灼华这么个身份微妙的人,何子岑的分析未必没有道理。德妃娘娘将笼在暖袖里的手抽出,怜爱地抚了抚何子岑的额头,轻轻说道:“难为你肯替你父皇分忧,母妃悄悄说与你知晓,你父皇早便瞧透了那宫婢不过替人顶缸,这几日已然暗中派了人手,你莫要搅这趟浑水。”
何子岑嘴上应着,心里的牵挂却丝毫不减。前世里有没有宫宴他已然记不得,可是印象里并未听说陶灼华中毒。如今在青莲宫住下来不过月余,便有人私下与她结怨,想来陶灼华的日子比前世更为艰难。
前世的结还未解开,这下毒之中不晓得与前世的内奸有没有关系,何子岑远眺青莲宫的方向,遥遥压下心底的思念,转而悄悄唤了个暗卫过来。
吃了几日太医开出的药,陶灼华身子渐渐复原。只是连着几日不曾出门,躺在床上有些憋闷。娟娘看她气色尚好,便扶了她起身,又替她穿了厚厚的斗篷,扶着她去花墙边瞧那几枝才开的腊梅。
陶灼华在铺好了锦垫的游廊里略坐了一坐,虽然梅香盈袖、暗影动人,可是她大病初愈的身子却依旧困倦,强撑了一会儿,便只好恋恋不舍立起身来。
茯苓晓得她的心意,从库房里寻了只淡蓝色的听雨梅掐丝珐琅插瓶,将几枝开得极美的腊梅折下,洋洋洒洒插了一瓶,搁在她的炕桌上,让她时时能嗅到清洌的梅香。
午时许,长春宫里又送来一盏温凉不等的燕窝。娟娘哪敢再给陶灼华用谢贵妃赐下的东西,客客气气打发了来人,回头便将燕窝倒进漱盂,另从库房里寻了些从大袷带来的补品,拿银吊子熬在锅里。
叶蓁蓁连着来了几回,送了些上好的人参与黄芪,对娟娘说道:“这是我叫家仆从宫外买进,好歹是干净的东西,娟姨时常给灼华郡主熬些补补身子。”
娟娘谢了她的好意,对这位眉目柔婉的小姑娘添了许多喜欢,还特意禀明了陶灼华,从库房里取了些青金与南红替叶蓁蓁编了个手串。
陶灼华只做从未瞧清叶蓁蓁的小九九,照旧以礼相待,两人始终显得比旁人亲厚,叶蓁蓁俨然是青莲宫的座上宾。
这一日天近黄昏,陶灼华刚刚用了娟娘熬制的银耳五子粥,茯苓便进来禀道:“嘉柔郡主又来寻小姐说话了,奴婢请她到暖阁里坐坐?”
“不必,蓁蓁又不是外人,我才换了衣裳,便不另外梳妆,你直接请她进来便是。”陶灼华身上只着了件淡青色花鸟纹的寝衣,随手将架子上一件豆绿色飞银覆彩的丝棉夹袄取下,往身上一披,显得浑不在意。
叶蓁蓁听得茯苓传话,咀嚼着那一句“不是外人”的话语,心间浮起讽刺的笑意,面上却是显得极为欢喜。
她步履轻盈地进了陶灼华的寝宫,见陶灼华神态舒展,如凝脂般的小脸上已然有几缕嫣红的色泽,显然恢复得不错,便欣然笑道:“今日瞧着大好了。”
陶灼华往里挪了挪身子,要叶蓁蓁上榻来坐,轻轻握着她的手说:“多亏太医院的国手妙手回春,我又躺了这些时日,也该见好了。这些日子多谢你,时不时给我送些东西。你放心,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
女孩子明眸皓齿,娓娓说来的话语别有一番动人滋味,又将那一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咬得极重,叶蓁蓁听得一阵心悸。恍然抬头瞧去,陶灼华眼中又是一片平静从容,让人觉得那感激发自内心,叶蓁蓁又不由不笑自己草木皆兵。
她揽着陶灼华的肩膀亲昵地说道:“咱们说过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些许的东西便让你时常挂在嘴边,到显得矫情,往后不要再提。”
陶灼华编贝一般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露出抹羞怯的笑意,却又重重握着叶蓁蓁的手道:“是了,整日谢来谢去,到显得我小家子气,咱们来日方长。”
叶蓁蓁唇边便荡起清清浅浅的笑意,她往里坐了坐,挑着眉毛从炕桌上的八角攒盒里选了枚窝丝糖含在口中,揪着手上的帕子说道:“不提这些,我来是有件事情要说与你听。”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机
叶蓁蓁身着玉簪白的锦绫宫袄,梳着飞环髻,鬓边插着两股白玉雕花的串珠,整个人似窗外梅蕊一般洁白无瑕。她替陶灼华垫了垫身后的大迎枕,自己握着娟娘奉上的姜枣茶,便开始轻言慢语。
原来冬月二十七是太后娘娘的忌辰,每年这个时候,谢贵妃都要去皇家寺院为太后娘娘祈福,并要宫中所有女眷随行,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一件好事做到仁寿皇帝心里,宫中妃嫔们自然趋之若鹜,没有一个落在后头。
今年宫里的女眷多了叶蓁蓁与陶灼华,叶蓁蓁如今住在长春宫里,自然是随着谢贵妃一起,陶灼华便落了单。先前叶蓁蓁担心陶灼华的身体不适,受不得长途劳累。又怕她贸然推脱,显得对太后娘娘不敬,今日才特意走这一趟。
如今叶蓁蓁瞧着陶灼华已无大碍,应当能受得车马奔波,便将手一抚胸口,淡笑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是康复了,若不然真是去留两难。”
为太后娘娘祈福这件事,陶灼华前生做过无数次。她命茯苓取过书案上的九九消寒图,沾了浓墨将一瓣工笔勾画的梅花涂黑,再认真数了一数,冬月二十七果然渐近,一晃眼她到大阮已然一个多月,依然毫无建树。
就着叶蓁蓁的话音,陶灼华无奈摇头道:“你是一片好心,生怕宫里只余了我一个。只可惜我与谢贵妃旧怨未除,又添新恨,又何必非要跟着她出行,惹她更添厌烦。”
叶蓁蓁以手支肘,托着香腮偏头不解道:“这话是怎么说,哪里来的新恨?”
陶灼华放下手炉,取过面前的姜枣茶来轻轻啜饮了一口,宛然低叹道:“前日长春宫里设宴,偏偏我又中毒。那是在谢贵妃的地盘上,她自然难辞其咎。虽然捉住了凶手,却难免将我这受害者记在黑名单上。”
分析得到是丝丝入扣,叶蓁蓁凝望着女孩儿忧心忡忡的眉眼,没来由一阵开心。她眉宇间一片舒展,恬恬淡淡说道:“这便是你多心,贵妃娘娘日理万机,哪有心思与你在这上头置气。她若真恼了你,又怎会三番四次赏你东西?”
陶灼华轻轻叹息,咬着嘴唇半晌不开口,末了方低低说道:“果真去留两难。若不去,难免背后有人生事,说我不识大体;若去了,又是明晃晃的眼中钉。”
叶蓁蓁笑着推她道:“你想多了,当今陛下以仁爱治天下,为太后娘娘做的功德,咱们又怎能不沾些福份。灼华,多拜拜佛祖只有好处,我为我父母点的长明灯也在皇家寺院里头,你便陪着我去看一看吧。”
生怕陶灼华性子强硬,不愿听谢贵妃的摆布,叶蓁蓁心存规劝,将利害说与她听。末了握着她的手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真是眼中钉,你也要去晃一晃。你往后的路还长,又何苦再为自己树敌。”
前世与谢贵妃便是势同水火,陶灼华并不打算仰她鼻息。从前的好姐妹也渐行渐远,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见叶蓁蓁看起来是一幅为自己打算的模样,陶灼华心间略感悲凉,她含笑应允道:“若贵妃娘娘相召,灼华遵命便是。”
叶蓁蓁这才面有喜色,又坐了片刻,估摸着御膳房的人要来摆膳,这才告辞离去。陶灼华请娟娘将新烤熟的一炉松瓤软饼包了几枚,交到叶蓁蓁的丫鬟手上。
两个女孩子各怀心机,却又言笑晏晏,就在寝宫里作别。
叶蓁蓁生怕陶灼华着凉,并不要她相送,嫣然一笑间向她告辞出门。步出青莲宫外,行至九曲竹桥时,叶蓁蓁面上浮起复杂的神情,她咬着牙一把抓过丫鬟手上的包袱,将那几枚软饼尽情抛落湖中。
一进一出,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叶蓁蓁的行踪全都落在何子岑眼中。
进宫向德妃娘娘问安,然后便悄悄来到与青莲宫相对的那片山坡之上远眺,已然成了何子岑这些日子的必备课。
前一刻他远远瞧着叶蓁蓁步入通往青莲宫的九曲竹桥,不由暗自点头。前世今生,两个敌国的小姑娘大约依旧要做姐妹。
想来战争残酷,夺走了叶蓁蓁父亲的生命,也夺走了陶灼华的自由,本该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反而彼此惺惺相惜吧。
他远眺青莲宫的方向,自然瞧不伊人芳踪,心里有千百次的冲动,不相信上一世的陶灼华能枉顾自己的安危,将大阮的布访图拱手送给瑞安长公主。
何子岑不止一次想到自己未曾谋面的孩子,他不晓得那孩子是男是女,可曾平安来到了人世,陶灼华又是否将他养育成人。
总有种冲动,想一把揭开血淋淋的过往,何子岑又怕被过往再弄成遍体鳞伤。他思来想去,不愿意与陶灼华见面,却又忍不住总在暗处对她偷偷打量。
何子岑正想得出神,却见九曲竹桥上又出现了叶蓁蓁的身影。这个女孩子来去匆匆,现在好似面色不善,在九曲竹桥上又将什么东西抛入了湖中。
难不成这短短的一瞬间,两个女孩子有了口角?何子岑瞧着叶蓁蓁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间有些好奇,想要踏上九曲竹桥看一看。
他刚刚立起身形,却被身后的何子岱一把扯住了宫袍。
“三哥让我找得好苦,却原来躲在这个偏僻地方”,大冷的天气,何子岱脸上果真有几滴汗珠,显见得走了不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