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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灼华年-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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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蓁蓁答应着出了门,心里的郁闷简直无以复加。她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瞅着地上有粒碎石子,便恨恨一脚踢了过去,膈得脚尖儿生疼。

    午间时御膳房依着叶蓁蓁的口味送了她的份例过来,瞧着那些白玉冬瓜汤、玫瑰酱渍山药、琥珀桃仁和雪月桃花之类的甜腻之物,叶蓁蓁便觉得没有胃口。

    早间从小孤山上瞧着金水桥一带车流如织,叶蓁蓁既羡且妒,如今想着陶灼华如樊鸟出笼,不晓得流连在京郊哪处地方,她便怄得一口也吃不下。只闷闷将筷子一撂,便阖衣卧在了帐中。

    何子岩得了谢贵妃的传信儿,却又在午膳后入宫,随后便被谢贵妃叫到了暖阁里说话。为着共同的利益,这一对名义上的母子间越来越默契,何子岩旁敲侧击之间,谢贵妃居然坦承这件事确实跟宣平候府有些关系。

    九十八名死士,不由得何子岩不对宣平候的势力重新估量。心上遗憾此次不能一击奏效的同时,何子岩却也对自己抱紧了长春宫这棵大树深深欣慰。

    何子岩心疼地望着谢贵妃道:“母妃这些日子又清减了不少,都怪儿子能力有限,不能时时替您分忧。自来好事多磨,咱们此计不成,另想旁的办法。母妃您先将心放宽,便是父皇有立储之意,还要过朝中阁老们那一关,咱们还有时间。”

    大阮国中祖上有训,便是嫡子入主东宫,也须拿出些政绩服人,何子岩到不倶此时仁寿皇帝偏心,到只怕谢贵妃泄了这口气。

    谢贵妃听何子岩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定了定神,认真望着何子岩道:“子岩,本宫虽是半路上收了你这个儿子,却与你有几分母子之情。你唤本宫一声母妃,本宫便须得好生替你打算,硬骨头虽然难啃,你也瞧见了母妃的努力。”

    何止是努力,为了那个高位,谢贵妃已然将整个宣平候府押做了赌注。何子岩一方面为她的野心勃勃感到震惊,一方面又庆幸有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在前头替自己开道,前方俨然已经展开了大好的锦绣前程。

    他豁然从紫檀木填漆螺钿玫瑰椅上立起身来,撩起衣襟便跪在了谢贵妃脚下,恳切地说道:“母妃,您的一片苦心,儿子全都瞧在眼里、记在心中。既有母妃这句话,儿子更不惧前路荆棘密布,更有多少险阻。咱们母子联手,便是淌着一条血路,也要走到那个位子,绝不向别人低头。”

    “好儿子,不枉母妃素日便看好你。”谢贵妃见何子岩毫不畏惧宣平候府已然做下灭门之事,反而大胆表态,自己心间的豪情也陡然涌起。

    她指着何子岩厉声说道:“你今日给本宫听好,你父皇唯一的嫡子早便撒手人寰,你们几个其实是一样的身份,谁也不比谁差得半分。所以你更要放心大胆去争,本宫与整个宣平候府都是你的助力。”

    何子岩生就一幅儒雅高洁的好样貌,平日只瞧着温煦可亲,却并不是超然物外之人。打从收在谢贵妃膝下,有了与何子岑兄弟一较高下的资本,他觊觎太子东宫之位已经不是一日,早便时时留心。

    听得谢贵妃今日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慨然说道:“是,儿子记下了,有着母妃与整个宣平候府,儿子也不比他们低上半分。便是他兄弟二人其力断金,儿子也毫不惧怕,且看是谁笑到最后。”

    这几句话令谢贵妃听得舒坦,早间的郁闷减轻了不少。她招手唤何子岩起身,温声说道:“可别光只会表态,这些日子叫你接近从前昌盛将军那几位旧部,可有什么起色?”

    何子岩抿嘴笑道:“幸不辱命,自打母妃吩咐了下来,子岩时刻放在心上。从前赵、钱两位将军对子岩礼遇有加,却是表面上的客气。如今子岩不过片纸字语,便能召得他们出府,母妃觉得如何?”

    “果然办得漂亮”,谢贵妃脸上笑意更盛,颊上荡起两只小小的酒窝,她将桃红色的宽袖一展,再冲何子岩道:“他们可有替你出过什么主意?”

    “方才儿子所说的拿政绩服人,便是钱将军有次酒后失口,顺嘴便说了出来”,何子岩微微翘起大拇指,冲谢贵妃赞叹地说道:“姜果然是老得辣,从前儿子只担心父皇一碗水端不平,便忘了这条祖宗的遗训。母妃您也该是时候请动些老臣出面,想要考校政绩,便须机会均等,可不是他何子岑一个人才有机会。”

    “好儿子,你果然心思缜密”,谢贵妃掩唇轻笑,本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添了些潋滟,到显得风华无限:“放着这么好的计谋,母妃这便着手去办。好孩子,你到时候可要替母妃争气,莫叫旁人在政绩上比了下去。”

    “儿子遵命”何子岩心中涌动着一股豪情,眼睛里带了些狂野的睥睨。生怕谢贵妃瞧见,他只是略略低垂着头,显得十分顺从。

    打发走了何子岩,谢贵妃心上松乏。她命人替自己宽去外衣,搭了条鹦哥绿银条纱的夹被卧在帐中,心满意足阖上了双眼,自觉这个午觉睡得十分舒坦。

    何子岩打从暖阁里出来,心下也是鹏程万里,自觉大阮的江山锦绣都在冲他招手,颇有些睥睨天下的神气。因为那绝好的主意来自叶蓁蓁父亲的旧部,何子岩心下更对叶蓁蓁更添了些温存之意。

    也不计较素日叶蓁蓁对自己客气疏离,他拐了个弯,想去寻叶蓁蓁说几句话,便沿着抄手游廊转过了大插屏,踏上了往叶蓁蓁宫里的甬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无奈

    何子岩行至半路,却见绣纨手上端着个红木填漆的托盘,上头搁着个金黄色缠枝花卉纹盖碗,应是拿着什么吃食,刚好也进得院来。

    绘绮、绣纨,做为叶蓁蓁身畔的两大丫鬟,早从何子岩有心结交叶蓁蓁时便被他放在了心上。如今瞧着绣纨面上略带丝忧虑,又是步履匆匆,何子岩便立住了脚。直待绣纨走近,方唤了她一声,问道:“这是拿的什么?”

    绣纨见是何子岩,便一扫方才的浅忧,眉眼弯弯而笑,一双清水芙蓉的明眸忽闪忽闪,宛如蝴蝶的双翼。她轻轻屈膝行礼,笑着将手往前一递,甜甜说道:“只为郡主午间不曾用膳,奴婢便替她煮了碗酸汤面开开胃口。”

    一来二去的,主子高贵端华,难以使人亲近,何子岩与叶蓁蓁身边两个丫头却早就说上了话。见绣纨拿托盘往自己面前递来,他唇角微翘,笑容亦如秋阳般灿烂,伸手便掀起金黄色缠枝花卉纹的碗盖瞧了一眼,赞了句:“丫头真是手巧”。

    绣纨白皙的脸上便似涂了片烟霞,宛若三月杏蕊初绽。她将盖子盖好,含羞说道:“不过是一碗面,也能被殿下说得这般好。”

    见何子岩应是往叶蓁蓁的寝宫而来,绣纨便不欲使他多跑冤枉路,复又笑着说道:“贵妃娘娘打发郡主今日午后归家,李嬷嬷已然使人预备了马车。奴婢只怕郡主途中饥饿,便先煮碗面给郡主垫一垫,这早晚便要启程了。”

    何子岩冰雪聪明,听得绣纨这是点拨之意,便在树下立住了身形不再前进,只淡然问道:“郡主前几日不是才归过家,怎么这会儿又要回去?”

    绣纨便顽皮地眨眨眼睛,依旧甜笑着说道:“主子们的事情,做奴婢的哪里晓得?不过明日便就回来,殿下那时再来寻郡主说话。”

    何子岩点点头,挥挥手让绣纨离去,自己却立在树下久久未曾挪动脚步。

    叶蓁蓁芳心早付,何子岩与谢贵妃都心知肚明,只为着往后的大计,才拖住了叶家不给她说亲。纵然叶蓁蓁万般不愿,此时谢贵妃峥嵘初露,是断断容不得叶家的人脉拱手让给旁人,势必要让她嫁给何子岩。

    何子岩不管叶蓁蓁心中此时装着谁,往后还会装着谁。只要占住了这个人,便是占住了叶家的人脉。叶蓁蓁一介弱女,想要忤逆谢贵妃,自己闯出条坦途,便是痴心妄想。他眼中有阴霾渐渐密布,良久之后泛起清冷的微笑。

    一个一个的,都以为自己比不过何子岑。当日曾因为有着谢贵妃牵线,何子岩满心希望能与叶蓁蓁近水楼台,偏偏伊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一颗心给了旁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子岩从前对叶蓁蓁是一片仰慕,满眼满心的珍惜,如今却多了些骨子里的占有,想要瞧一瞧她在自己怀里无可奈何想着别人的模样。

    绣纨端来的面多放了些辣子与香醋,还特意在豆浆里滚过,有一股浓浓的豆花香气。闻起来虽然可口,奈何叶蓁蓁食不下咽,只勉强挑了两筷子便命她端走。

    每日强颜欢笑应对着谢贵妃,叶蓁蓁只觉得自己的心事越来越难以藏住。唯有对着这两个打小随在自己身畔的丫头,到能说几句心里话。

    眼见绘绮开了箱笼替自己找衣裳,叶蓁蓁便拿手肘支着下巴冲绣纨说道:“如今府里不比从前,我诚心不愿回去讨婶娘的嫌弃,如今到成了传话筒。”

    绣纨听得这话里抱怨的成份十足,哪里敢随便编排谢贵妃的不是,只笑着岔开话题,冲叶蓁蓁道:“方才来时遇到了楚王殿下,大约是想来寻小姐说几句话,奴婢想着小姐此时没什么心情,便打发了他。”

    “男女授受不亲,我虽不是金枝玉叶,也由不得旁人随意轻贱。难不成我身在长春宫中,便该由得他登堂入室?”叶蓁蓁本就对谢贵妃满腔怒气,只苦于说不出来。此时听绣纨提及何子岩,眸中霎时结了层霜花,言辞也犀利起来。

    绣纨本待替何子岩博几分好感,见叶蓁蓁脸上写满了厌恶,晓得自己这一下拍在了马蹄子上,只巧笑嫣然道:“小姐莫气坏了身子,楚王殿下往常过来也不过递张拜帖,倘或您愿意见一面,也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到时常瞧着小姐的脸色,哪有半分轻贱您的意思?都是奴婢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话。”

    叶蓁蓁还待再说,绘绮已然捧过几身宫裙供她挑选,体贴地问道:“小姐,咱们今日归家,您可要选些颜色亮些的衣裳?这件夕阳红缀着金流苏的郁金裙可好?上头配那件月白色浣花锦的折权海棠宽袖掐腰小袄,又轻便又暖和。”

    一行说着,一行将衣裳往叶蓁蓁身上一比。从菱花镜间照去,豆蔻年华的女子委实明艳动人,唯有眸间那抹浅愁似是遮掩不去。

    叶蓁蓁胡乱瞧了一眼,根本没有心思在衣裳上费心,便点头应允。绘绮手脚麻利地替她更衣,再替她结起两根发辫松松盘在头顶,簪了几枚夕阳红的堆纱点翠发佃,又将根赤金的莲纹垂丝流苏钗簪在她的发间,才轻轻屈膝道:“小姐,都收拾好了,李嬷嬷还等在外头,咱们走吧。”

    去留两难,叶蓁蓁到觉得不管是长春宫还是本该算做自己府邸的叶家,如今都是疏离而陌生。谢贵妃接近自己固然是别有用心,而失了父母的庇佑,她便不再是从前叶家人人捧在手心的掌珠,而成了叔父与婶母攀龙附凤的工具。

    喟然应了一声,叶蓁蓁瞧着绣纨手腕间已然跨起那只小小的茜素红哆罗呢包袱,也只得由着绘绮替自己将斗篷穿在身上,领着两个丫头出了门。

    车厢轻微地晃动着,叶蓁蓁疲惫地阖了眼,不愿多发一言。

    如此经纬分明,她晓得自己这一生都被打上了长春宫的标签,与长宁宫已是势同水火,心爱的人更成了镜花水月。

 第三百一十八章 偶遇

    每念至此,从前感激仁寿皇帝的一颗心便变成了憎恨。

    叶蓁蓁恨仁寿皇帝以抚恤亡父为由,将自己留在宫内,徒然冠以郡主的头衔,给过自己无尚的尊荣,如今又将自己放在长春宫不闻不问。

    宫中唯有三个少女,从前德妃娘娘从不厚此薄彼,偶然下个帖子,也是约着她们三人一起。如今德妃娘娘要去大相国寺和梅园行宫盘桓,却公然将陶灼华与何子岚带在身边,而将自己弃若敝履。

    叶蓁蓁只要一想起那黄衫磊落的少年要归于别人,便不觉悲从中来。她的眼泪簌簌滚落,只怕两个丫头发觉,便将帕子搭在脸上,死死咬住了嘴唇。

    叶府里骑虎难下,早便被谢贵妃拖下了水。如今瞧着叶蓁蓁归来,她婶娘便不似从前那般热忱。略略续了些离情,好似也没有旁的话说,便假做她途中劳累,故做关切地说道:“快回房歇着吧,晚间婶母叫她们做你爱吃的小楼腰花,你几个姐妹都十分想你,席间你们好生说说话。”

    叶蓁蓁自然瞧出了婶母的嫌弃,当下也没有好脸色。她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出来,也不去寻府里的姐妹们,只闷着头躺在了榻上,叫绣纨将房门紧闭。

    晚间的家宴也是索然无味,碍着叶蓁蓁有了郡主的封谓,几个姐妹再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不过客套地说了几句话,也就各自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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