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门娇女-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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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已经在拼命躲逃的我们始终得不到安宁?只有在如此战乱的年代,只有在一个被异族肆意践踏的年代,才知道尊严和平安是多么奢侈的东西!
噩梦何时才能休止?
我的确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然而母亲、文沁、苏曼芝都急匆匆的走进来叫醒我时,才知道这不是梦,是现实。
“林秀娘出事了!”母亲说。
原来,林秀娘为了救出元存勖,便和阿美一起去找了加藤一郎。她们都知道加藤好色,对女人来者不拒,所以铤而走险,决定利用其弱点,以色诱之。谁知道,加藤不仅好色,而且凶残,一夜逍遥后,并不肯答应林秀娘的条件,发现林秀娘暗中携枪,有意刺杀时,便恼羞成怒杀了林秀娘;阿美于乱中侥幸逃走,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于我有如晴天霹雳。林秀娘——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么血性!风尘女子之中,竟然有如此凛然无畏的巾帼女杰!我甚至不曾估量过她对元存勖的爱,到底有多深,才会促使她这样以身犯险,不惜身死!
这大概是林秀娘第一次不肯听从元存勖的话吧!可是,这只是因为她过分的听从了自己的心,自己的爱。
到了天明见报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会为此而震惊,沪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们,都当她是一个普通的舞女,然而,她从此却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舞女!恰如秋瑾前辈所写的一句诗词:“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折磨。”只可惜,混沌如我辈,今日才识阿秀之风骨,晚矣!与那些为了锦衣玉食甘心做走狗的达人们相比,她真是一个英雄!
当即派人去打听阿美下落,说她人已经失踪。有见过她的人说,天明时在码头见过她。元存勖说过她有亲戚在马来西亚,很可能就此逃出国了。希望她活着出去,我默默祈祷。不几日,待这次行刺事件的风头稍稍过后,我便送钱托了各种关系,找回林秀娘的尸首,因她已无亲人在世,所以并无家族之墓,于是悄悄的将她安葬在公墓里。至于她的葬礼,恐怕只有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了,然而,相信所有知情人都会像我一样,在心里默默的为她颂起诚挚的悼念之词:
“人来之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吧;阿门。”(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百八十三章 太阳旗落(1945.8)
(全本小说网,。)
又奔波了一个多月,上上下下打点了两三圈,终于迎来了曙光。因为华北战线告急,加藤一郎被临时调走。接管的一位日本高级军官同意下个月便可释放元存勖——日本人在等着元氏产业全部充公方能罢手。
我不由得再次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话,“破财消灾,也是好的。”是啊,尚有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消灾救命呢!尚有人抱着金条入棺呢!
如果不能全命,便是富可敌国,却又何用?只有这一腔热血还是滚热的,才可以说说未来的“可能”。
挨着日子,数着日子,时间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迈进了八月中旬。每日在家依旧是看报、等消息,一寸寸磨搓着时光——像磨搓田地里丰收时的秸秆一样,虽然带刺剌手,却恨不得一划到底。
幸好还有一些喜人的消息出现——虽然报纸、广播都已经被日本人严密控制,但也有一些蛛丝马迹显示,最近日本人已经慌乱了:他们在华的兵力投入越来越有所收缩,原先盘踞在中华大地上的万千毒蛇,不得不分兵去对抗正在越过中苏、中蒙边境的苏联红军。
此外,还听闻一个有见识的海外学人说,日前美国大兵向日本本来投放了两颗叫做“原子弹”的神秘武器,制造出来的成品只是一个小男孩大小的圆柱体,爆破时却可以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用烈焰吞没一个城市,活焚生命,烧毁房屋,连土制的瓦片都纷纷起泡。那场面,大概比古书里讲的“火烧连营”还有残酷而壮观。
原子弹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估计学工程的文澍一定知道。如果今后能够有机会见面,一定拿这个问题考考他。想到那年在圣约翰大学的楼下,德元让文澍拿工程问题考我的时候,多么逗乐!然而,那个画面,距离今天又是多么遥远。
不过,看了这样的消息,多少有些高兴。日本人也总算吃点苦头了,不知道他们的天皇能够及时辨识大局走势,赶紧撤军中国。正在遐思之间,小杨突然满头大汗的跑进来,说,“二小姐,大好了!”
我心里又瞬时绷紧,吃了一吓。原来,我竟然把他口中的“大好了”依旧习惯性的听成“不好了”。
“街上都在说,日本人投降了!他们那个叫什么皇的宣布投降了!”小杨大声的说道,满头大汗颗颗闪着欢快的光芒,也顾不得拂去。
“是日本天皇?”我问,“投降了?”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么个音。街上日本兵撤了不少呢,听说国民军队就要进上海了!”
“真的?”
“真的!”小杨见我依旧将信将疑,便又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已经把报社加发的报纸给我带来,我细细的看了三五遍,终于确信这个消息不是假的,而是确确凿凿的。
原来,由于美国的核武打击与苏联军队的参与,促使抗日战争局势产生明显扭转。为了避免采取大量伤亡的登陆战以及先苏联一步拿下日本本土,美军在日本广岛、长崎先后投下两枚原子弹,同时出动数百架战机对东京等地进行轰炸。炸弹与子弹齐下,日本本土多个重要城市遭受重创。与此同时,苏联红军也向驻守中国东北之关东军发动全线进攻,发动八月风暴行动。
这诚然是一个平地惊雷的天大好消息!如此一来,不但中国有望解放,连中国人都可以早日过上平安的日子了!那么,在狱中饱受煎熬的元存勖,以及和他一样被抓走的无辜的中国人,自然也可以得救了!
我和小杨立即到警察厅去探听消息,果然那里的日本军官大部分都已经收拾回国——听说临走时还不忘可恶至极的残杀了几个狱中的国民党和**党员。同时,那里留守的中国人告诉我,现在要等国民军队来接管这里的事宜,到时候事情也许就会好转了。
不,不是也许,应该是一定才对。难道中国人还不肯放过中国人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不就是为了解救自己的这个民族吗?
我想着,心里涌出说不出的、几乎发了疯似的喜悦,和元存勖见了一面,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现在,阻隔我们在一起的只剩下最后一道铁锁了。等到国民军队一到,也许就可以打开了。
第百八十四章他回来了
没几日,浩浩荡荡的国民军队便进驻了上海市,鬼子的太阳旗全部被销毁,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瞬间遍地开花。
中华民国国徽的特别意涵是:青天大于白日光芒,象征天上的青天广阔无边,青天中的太阳(白日)高远,远有先人、历史意涵,代表中华民国全体,勿忘历史之先贤先烈为民主牺牲奉献。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载歌载舞,像极了西方的狂欢节。这一刻,这个城市、以及这一千二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才终于找回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尊严。
王公馆也挂上了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一方面,向党国表达一下忠贞之意,另一方面,也是沾沾喜庆之光。不久,德元、明曦远在国外的电报也已经发到,向家人问好保平安——合家团圆的日子终于有望来到了。
一日,正在和阿吉、杨嫂等人一起在内室洒扫庭除,忽然母亲小步快走的找到我,急切的唤道:“槿初,你快去看看,是谁回来了!”
看到母亲的脸上几乎就要老泪纵横,我一时呆住,然而几秒钟之后,便意识到了什么。
走到客厅,一撩开帘子,便看到那个熟悉却久远的身影——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褐色的军装,笔挺的站在大厅中央,整个人就像一柄熊熊燃烧的火炬,瞬间灼烧了我的心房。
他正背对着我——也许是怕第一面那种刺目的疼痛。
“文澍!”我忍不住唤了出来。和这个身影同样熟悉却久远的,是他的名字。
文澍回过头来,看到了呆立在帘下的我,嘴角抽搐着,却说不出话来。
他成熟了,沉稳了,从一个青涩的大学生变成铜雕一般的战士。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鬓角还能依稀看到残存的疤痕,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高挺的鼻梁添了几分硬气,结实的胸膛和身板衬得一身军装更加笔直、挺拔。他变了很多,变得我几乎快认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着我最熟悉的温柔、倔强和渴望,呼唤着我——
这就是我曾经日思夜想过的文澍。
他走过来,紧紧的把我搂到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只说了六个字,“我想你。很想你。”
我的泪无声的流下来,浸湿他的衣装;我的鼻翼里,嗅到了军人身上的铁锈、烟味与汗水混杂的气息。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止住泪,看着他的疤痕说道,“我常常梦见你在战场受了伤,很怕你回不来。真的很怕。”
“为了你,我也会回来。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他对我说。
是的,他已经实践了自己的承诺,如他当年离开时所说,他想去战场上锻炼出真正的男儿筋骨和气质,不要再做优柔的少爷,他做到了;他还答应我,赢得胜利之后,一定平安回来,他也做到了。他的意志已经到了不可淬灭的坚硬,坚硬得让我感到不安。
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一个士兵到门口报说新市长到任开会,需要他立即回去。母亲和我一起送他到门外。母亲很友好的叫文澍有空来王公馆吃饭,文澍笑着答应了,和我们告别。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开始沉重起来。母亲看出了我的神色,问,“你打算告诉他吗?”
“我不说,文沁也会说。他迟早会知道。”
“你和元存勖还没有结婚。”
是的,应该说,我和元存勖还没有来得及结婚。虽然之前谈起多次,但家庭的变故、生意的艰难,让我们无法抽身去筹备婚礼——他也不想给我一个过于草率的婚礼。
“这并不重要。我和文澍已经不会再有可能了。”
“我知道。可是我宁愿你们已经结了婚。”母亲说道。
文澍随军进城后,连家都没有回,就直接来王公馆找我,这里面的意思,任谁都能看出来。(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百八十五章 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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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文澍复来王公馆拜访。此前,我已经派小杨出去提前获得到了消息——文澍由于军功卓著,直接被任命为新任警察局局长。新任局长的到来,恐怕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先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文沁很高兴的电话给我,她心里想着如此安排,元存勖必定有救了。我在电话这头只是倾听,没有做任何评论。因为心里的酸苦之水挡住了我想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直到现在,已经五六天了,警察局已经通过审讯放出了十几个人,却还没有见到元存勖的踪影,甚至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不知道文澍是否看过了狱中收押人员的黑名单。如果他知道元存勖在里面,又不知作何感想,作和举措。
“对不起。厅里的事情很多,我一直想来看你,却抽不开身。”文澍一见到我,便满含歉疚的说道。
我看着他略带疲倦的神色,便知道他没有得到好好的歇息,于是给他冲了一杯咖啡——这是此前离开棉兰时,秦玉峰送给我的咖啡,产自他自己的种植园,质量一流,口味纯正。
“这是什么?”文澍喝了一口,颇为诧异。咖啡在国人中还不是很流行,他一直在军伍之中,自然也不常喝这种饮品。
“这是咖啡,是我在棉兰的朋友送的。可以助人解除疲劳和乏困。我看你有点累,所以就冲了这个。你不喜欢?”
“不,我没有不喜欢。只是——有点不适应。”文澍笑了笑,“可能是喝茶惯了。”
“要不,我去给你换成茶——”说着,我便要起身去沏茶。
“不必了,”他忽然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缓缓道,“这样就很好。”
我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复又坐下。那一刻,只觉得手指像着了芒刺一般,说不出的痛。我害怕看到文澍充满等待的眼神。
太久了。太久了。我几乎不敢想象他还会出现在这里,和我一起面对面的聊天。我祈祷着他平安,却从来没有想象过平安归来的再见,竟然是这样揪心一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