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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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怎么处理?”
一个护卫上前问道。
“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一个活口。”
贵妇人漠然步入门外候着的马车,抬手放下了车帘。
耳边传来了利刃捅穿胸腔的喀嗒声。
殷红的鲜血喷溅了一地。
许含章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修罗场。
内脏,肠子,头颅,眼珠,残肢,断臂,纷杂的滚了一地,血腥味一阵紧似一阵的往鼻腔里钻。
一支火把掷到了高高摞起的柴禾上,很快就噼里啪啦的燃烧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人肉和碎骨的焦臭味。
爹爹死了。
阿娘也死了。
邻家的婶子死了。
拄着拐的老丈也死了。
襁褓里的婴儿也死了。
全村的人,都死了。
但她还不能死。
她不能哭,也不能喊。
更不能让人发现,白白浪费了爹娘的一片苦心。
她要死死的记住眼前发生的一切。
然后,倾尽全力报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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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白昼是冗长而枯燥的。
明晃晃毒辣辣的阳光肆意倾洒了一地,将庭院里的竹叶晒得恹恹的卷了边。
聒噪的蝉鸣声响个不停,无孔不入的往每个人的耳朵里钻。就在张天师以为他怎么也不会松口的时候,崔异突然冷冷一笑,慢条斯理的给出了答复。
“城郊的清凉山最是安静宜人,半坡处的东南隅又有藏风聚气之象,用来做阴宅是再合适不过的。”
张天师凭窗远眺了片刻,斟字酌句的建议道。
“好。”
崔异淡淡的点头,随后便走至屋外,很快就出了垂花门。
清晨的阳光,将他的背影拖得很长很长,孤独而萧索。
天色渐暗,暮霭苍茫。
“许二娘子,可以出来了。”
凌准轻轻叩着衣箱的盖子。
飞快地向月边涌去,皎洁的月光顷刻黯淡下去。
白日里肆虐无忌的暑意已然沉入地底,经地气一蒸,又化为一团团轻烟般的白雾升起,将整座清凉山笼罩其中。
山道上湿气氤氲,苔藓密布,稍不注意就会失足滑倒,跌入深不见底的山涧。(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娘
(全本小说网,。)
据说,他是在青楼里喝多了花酒,又醉醺醺的搂着一个当红的歌姬去湖上泛舟作乐,不慎遇上了风浪,便命丧黄泉。
“哎呀,真是可惜了啊!”
“正值壮年,就这么去了,只留下小六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唉,都是街坊邻居的,要是楚家有事,大伙儿就多帮衬一把吧……”
有的人,是真心实意的惋惜。
有的人,是藏不住,也不想藏的幸灾乐祸。
但更多的人,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
只有当某件事被刻意的闹大后,所有人才全数活了过来,个个义愤填膺,嫉恶如仇,仿佛一夜间都成了正义的化身。
“那件事,便是不到两个月,我就被郎中诊出了身孕。”
尽管已时隔多年,楚六娘仍无法忘却自己当时所经受的屈辱。
当年,在爹爹死后,她没有哭,也没有病倒,在人前依然是镇定如常、风平浪静的模样。
因为,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
家中的丧事,还等着她去操办;铺子里的杂事,也等着她去接手。
只要她一倒下,族中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便会撕下仁善的面具,将爹爹留下的家业和田产侵吞一空。
“人人都说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丝毫不感念爹爹的养育之恩,只知道往钱眼里钻。因着区区十几两银子的账目对不上,竟不惜在灵堂外大吵大闹,和管事的婆子们撕破了脸。”
“他们懂什么?”
“他们只懂得假仁假义的那一套!”
“他们根本就不懂,我只有把每一个铜板、每一块碎银都牢牢的抓住了,才有找魏家小儿报仇的机会!”
即使没有实质上的证据,她也知道,一定是他害死了她的爹爹。
“有的时候,直觉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爹爹历来是疼极了她的,断不会在自家女儿亲事旁落,名声受损时还有心思去喝花酒。
这件事,本身就处处透着可疑。
但楚六娘没有告诉任何人。
爹爹不过是去找魏家小儿要个说法,便死得那般蹊跷。
眼下她势单力薄,更需要小心谨慎一些,才能平安的活下来。
只有活着,才能有报仇的机会。
若是稀里糊涂的死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百口莫辩。
“那段日子,我全靠一口心气苦苦撑着。待操持完了爹爹的丧事,看着他入土为安,看着铺子仍正常运转后,我才放心的大病了一场。”
楚六娘忽地露出了带着浓浓嘲讽的笑意。
“然后,我的好阿娘回来了。”
“我看着她,只觉得十分陌生。”
因为,自己已有许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在我四岁的时候,她找到了更好的去处,不顾我的哭喊和爹爹的挽留,一拿到和离书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人人都劝我爹爹别等了,说她既然是去做官夫人了,就没有再回来当商人妇的道理。”
“很多人都热心的给他给他张罗着续娶的事,但他没有点头,仍固执的等上了五六年,才彻底死了心,说是要给我找一个新的阿娘回来。”
“可是,我很害怕。”
“听说没了娘的孩子是最容易被后娘欺负的,不给吃饱穿暖不说,长大后更是会被她随便找一户人家打发了,之后便不再理会你的死活,就当家中已没有了你这个人。”
“我还听说,只要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爹爹会跟后娘生很多的儿子,然后……他便不会疼我了。”
“于是我又哭又闹,逼得爹爹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歇了续娶的心思。”
“但他又有了别的心思。”
“他想让我做官夫人,想让我比阿娘还过得风光,想要争一口气。”
“所以,他才会轻而易举的入了魏家小儿的圈套,以至于丢了命。”
“虽然把责任推到她头上,是很没道理的。但是……如果不是她,我爹爹也不会起这种念头啊。”
楚六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
“在我爹爹苦等着她的时候,她没有回来。”
“在我蒙着被子哭泣的时候,她没有回来。”
“在爹爹因意外而亡故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回来。”
“而就在我生病的时候,她回来了。”
“可是,那时我没有想太多……我只是有些高兴,觉着在这个世上,终究还是有亲人惦记着我。”
“她对我很好,一口一口的喂我吃药,亲手给我熬粥喝。”
“渐渐的,我放松了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和她以母女相称了。”
“我还把爹爹的死因说给了她听。”
“她哭得肝肠寸断,梨花带雨。”
“一转眼,她就带了十来个我从未见过的粗使婆子,将我从病榻上揪了起来,连着扇了我很多记耳光,险些将我的牙齿都打落了。”
“不知廉耻,败坏门风!孽障!孽畜!”
阿娘用最不堪的词辱骂着她。
“我以为你是操劳太过,悲伤过度,才折腾成这副模样的。没想到,你居然已有了足月的身孕!你爹爹尸骨未寒,你就在家中和外男厮混,把肚子都搞大了!你到底还要不要脸?”
“人证物证俱全,你休想抵赖!我已经问过给你诊脉的大夫了,千真万确!”
“而且,和你厮混过的,还不止一个男人!”
“张家小郎的手上,有你送给他的肚兜;陈家幼子的床榻上,有你落在他那里的亵裤。”
“你还和铺子里老掌柜的儿子好上了,他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长在什么位置,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这不孝的东西,楚家的脸,都让给你丢光了。”
“我要替你死去的爹爹来教训教训你!”
楚六娘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打懵了过去,然后被利索的堵住了嘴,衣衫不整的被推到了大门外,任街坊四邻来指指点点。
“我就说了,她一瞧就不是个老实本分的。”
“贱人!”
“不要脸!”
“伤风败俗!”
女人们的议论,顶多是让她愤怒。
“楚家小娘子,你要是真缺男人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我吧。我的那话儿,可比张二陈四要厉害得多,保准让你欲仙欲死,只要你含在嘴里,就舍不得放下了。”
“你穿的那么少,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扒光啊?”
“啧啧,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身子还扭得这么骚。”
而男人们的轻薄,则是直接将挣扎求生的她逼上了死路。(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公道
(全本小说网,。)
在此之前,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活下去的。
她想要经营好爹爹留下来的一切。
她想要为爹爹正名。
她想要让魏家小儿把拿走的那一半家产都吐出来。
她还想要让他把命也抵出来。
但她终归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饶是心性再坚韧,意志再顽强,也经不起阿娘从背后捅刀子的痛,更经不起男人们不三不四的污辱。
“为什么?”
她艰难的抬起头,目光穿过了人群,遥遥的看着仍貌美如初的阿娘。
这三个字如鱼刺般卡在了她的喉咙上。
最终,还是被她血淋淋的吞了回去。
问这个,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爹娘都会无私的呵护着自己的孩子,并为之奉献出一切。
像她爹爹那样的,是极少数。
“楚娘子,要不要小生来扶你一把啊?”
“你小心点儿啊,别把一身的细皮嫩肉给蹭坏了。”
“别再大喘气了,免得把衣襟上的盘扣绷开了。”
见她伏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衬得通身的曲线越发诱人,男子们立刻又口出污言秽语道。
有人甚至淫笑着凑了过来,想要在她的身上乱摸两把。
她没有反抗。
也没有试图求救。
她只是死死的瞪着这个人,直看得他心里发毛,讪讪的退了开去。
“快把她拖回来,关进祠堂,等族老们发落!”
阿娘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
即使蜀地的民风再开放,也容不得孝期失贞的女子,若让族老们来处置,多半是一杯毒酒一具薄棺,就打发了她。
阿娘,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啊。
绝望到了极点,她突然无声的冷笑起来。
做梦吧!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任人糟蹋,任人搓圆捏扁。
她像是恢复了气力,猛地直起身来!
“苍天若真的有眼,就收了那魏氏小儿的满门,不留一个活口!”
她挣脱了仆妇们的钳制,将嘴里塞着的破布取出,无比凄厉的咒道。
“还有你。”
她将目光转向了脸色略有些慌乱的阿娘,“你定然会落得个不得好死,无人收尸的下场!”
语毕,她便挺直了背脊,昂着头,大步走了出去,然后投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我的运气,比爹爹要好上太多。”
她被湖水冲到了下游的浅滩处,然后被一个年轻的渔夫救起。
他是个孤儿,靠打鱼和撑船为生。
他性情淳朴,善良直爽,同时又极为细心,从不会打听她的过去,以免勾起她的伤心事。
他教她捕鱼、游水,教她生火、做饭,带着她满河道的乱窜,找到了好几只孕有珍珠的老蚌,连着几晚上不眠不休,给她打磨了一条光华灿灿的珠链。
后来,他成了她的丈夫。
她教他认了些简单的常用字,教了他数算之法,说与他生意之道。
她还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了他,并伏在他的怀里,大哭了一场。
再后来,他们离开渔村,做起了小生意。
小生意,渐渐做成了大生意。
他变得越来越富有,在外应酬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但是,他待她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些年来,他没有纳妾,也不在外头拈花惹草,只一心一意的守着我,还有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