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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玉连环-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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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之间,于寿臣尽找些不关痛痒的话闲扯一通,何冲乐得少开日,酒过数巡,渐渐情形不对了。

首先,厅中侍候的仆妇突增至七八人之多,其中并有年轻妇女,神态妖娇,举止娇捷,分明练过武功。

接着,厅外院落中也出现了幢幢人影,不时有暗影闪掠而过,显然已将正厅前后团团包围。

于寿臣的废话也逐渐减少了,代之是一声声得意的冷笑,似已胜算在握,踌躇满志。

何冲情知已陷重围,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脱不过,索性大碗喝酒,大块挟肉,神色镇定如恒,毫不为险恶形势所动。

直到酒足饭饱,站起身来,拍了拍肚子,笑道:“多谢总管的酒菜,小的实在吃不下了,如有下房,求借一间睡卜一觉。”

于寿臣笑道:“时间还早,怎不多喝几杯?”

何冲伸个懒腰,道:‘小的量浅,不能再喝,总管请慢用,小的自去车上睡一会儿。”

说着,功凝双掌,藉躬身告辞之际,便待夺门脱走。

身犹未动,突闻一声冷笑,门口闪出那浓须大汉,冷喝道: “何坛主,见见老朋友再走不迟。”

随着喝声,厅中仆妇霍地疾分,门外缓步走进来一个青衫小 帽的白净文士,手摇折扇,满脸诈笑道:“难怪小弟瞧着眼熟, 果然真是何兄,怎么样?还认识小弟吗?”

何冲掠目疾扫,心头不禁一震,原来那文士唇涂朱丹,浑身 邪气,一只左袖空飘飘的,赫然竟是武林中人人不齿的“崂山人妖”夏玉珍。

夏玉珍武功虽非上上之选,但其无耻秽形,在武林中却是大大有份臭名,何冲在金陵设坛,曾见过夏玉珍一次,那时正是夏玉珍从淮阳万梅山庄断腕逃生,途经金陵,欲结奥援寻赵公亮报仇,故而厚颜自蔗,前往金陵分坛拜谒何冲,被何冲不齿斥退,以后才勾搭上火灵官陈童。

何冲身人虎穴,只猜测这座宅地是魔窟之一,却没想到也是火灵官陈童私置的藏“娇”

金屋,惊怒之下,反而忍不住失笑起来。

夏玉珍平生无耻之事干得太多,最忌讳人家无缘无故发笑,当下脸色一沉,冷哼道:

“何坛主想不到吧,十年河东转河内,咱们居然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何冲大笑道:“不错,岁月轮流转,今天的夏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狼狈模样,可笑的是,狐披人皮,仍然掩不住那股难闻的骚臭气味——”一句话,登时将人妖惹得勃然大怒。

但人妖天性阴沉,只阴笑了两声,又把满腹怒火强压下去,目光一转,却问断碑手于寿臣道:“对付叛宫逆贼,应用什么刑罚?”

于寿臣道:“依律应寸磔处死,不过,对何坛主也许会例外夏玉珍挑眉笑道:“为什么?”

于寿臣道:“何坛主并非独自叛变,而是裹胁金陵分坛武士一同反叛,又导引敌人窥袭第五分官,致使龙剑风刀得而复失,若按罪行论断,虽万死不赦,可是,如今何坛主的令妻已经成一本宫司马少侠的专宠,也许宫主会看在司马少侠情面,从轻发落此事…”

夏玉珍吃吃阴笑起来,轻蔑地道:“啊!这就难怪何坛主胆大包天了,敢情是伏恃娇妻裙上那根香喷喷的带子?”

何冲怒目喝道:“无耻匹夫,竟敢讥讽何太爷!”声出人动,折腰,探臂,一式“虎爪搏免”劈面挥去。

人妖夏玉珍唰地收扇疾退两步,身边那浓须大汉却大喝一声,挥掌横攻而到。

大厅中人影交错闪动,七八名侍女仆妇纷纷抢出,将何冲团团围住。

那浓须大汉蛮力十分惊人,硬拼了一掌,仍如石柱般纹风未动,反把何冲逼退了好几步。

于寿臣冷笑道:“何坛主,以你那点伎俩,怎能脱得天罗地网,倒不如俯首受擒,彼此留点情面。”

何冲明知脱身无望,把心一横,昂然叱道:“何某人了无牵挂,生死早已不在意中,但你们也体得意,巢覆卵碎不过迟早之间而已。”

夏玉珍吃吃笑道:“你以为桑琼和天寿宫那几个丫头有多大能耐?老实告诉你吧,咱们只须举手之劳,北宫立成灰粉,最多再容她们活上三四天;那已经是阎罗开恩,判官徇情了。”

第四十七章 香鱼饵

何冲趁他洋洋自得之际,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猛可向窗上掷去,人随椅后,穿窗射出。

夏玉珍插声大笑道:“别伤了何坛主,要捉活的!”一挥手,领着于寿臣等紧追而出。

何冲甫落窗外,暗叫一声苦,原来院中遍布魔宫高手,竟不下半百之数,刀剑闪烁,早将四周围得铁桶一般,他人单势孤,赤手空拳,要想冲破重围,那真是痴人说梦,渺茫之极。

与其被擒受辱,不如慷慨就义,死,他毫无畏惧,但若不能在死前将消息通知桑琼,却令他死不瞑目。

微一迟疑,人影刀光已逼至近处,何冲钢牙猛挫,心道:来吧!死也要捞个够本,且痛快杀它一插,舒舒胸中这口闷气。

一念及此,童勇倍增,放声发出一声厉啸,双臂抡舞.直迎而上。

俗话说:一人拼命,万夫莫当。此时何冲已浑忘了自身安危,疯虎般撞进人丛,招式大开大阖,只攻不守,拳掌交施,一派亡命打法,瞬息间,浑身中了十余剑,但首当其冲的魔党高手,也被他拳打掌劈,连毙六七人。

血战中,一名魔党挺剑扑至,何冲毗目大喝,一侧身,用胁下硬挟住剑锋,兜胸一掌,将那人震飞丈余,从鲜血迸流中夺得一柄长剑,奋勇荡开贼众,飞身掠上瓦面。

于寿臣见他全身浴血,仍然勇不可当,沉声道:“夏爷,顾不得许多了,活的不行,索性废了他!”

夏玉珍晒道:“放心,谅他强弩之末,逃不出夏某人的手掌心。”

说着,将折扇收插领后,撩起下襟,顿足追上屋顶。

何冲已经杀红了眼,只要看见人影,挥剑就砍,却不料夏玉珍轻旋身躯,迎面抖开了一幅红色汗巾,低喝道:“躺下!”

何冲长剑劈空,只觉异香扑鼻,脑中一阵晕眩,踉跄几步,从瓦面直滚了下来。

于寿臣大喜,连忙欺身而上,手起剑落,便想先废何冲的手足四肢。

夏玉珍沉声道:“且慢,留下他,稍等还有用处。”

于寿臣道:“此人首与叛道之祸,宫主和司马少侠都对他衔恨入骨,如能将他首级呈进总宫,必获重赏。”

夏玉珍笑道:“他再重要,总强不过桑琼,且等解决了桑琼和天寿宫,再杀他不迟。”

于寿臣道:“咱们已在天寿宫中埋伏下内应和炸药,解决桑琼易如反掌,留他何用?”

夏玉珍冷冷道:“你别小觑了桑琼及北宫四蒸,依我看,此时潜伏天寿宫的内应,只怕已经遭了毒手,你也不用再打算重回北宫去了。”

于寿臣惊道:“于某离开燕京时,四燕并未生疑,怎会被她们查觉呢?”

夏玉珍晒道:“假如北宫毫无警觉,四双燕又何必命何冲随你同赴崂山?桑琼又怎会伪装负伤人北宫?这些安排,岂会没有原因?”

于寿臣骇然一震,竟呐呐无词作答。

夏玉珍肃容又道:“事实摆在眼前,桑琼夜入北宫必有缘故,四燕对你故示信任,同意你赴崂山取药,全是欲擒故纵的手法,你一离燕京,潜伏宫中的内应必然已被破获,咱们虽然在天寿宫埋下了地雷炸药,不能进入宫内下手,也等于白费工夫,情况演变,对咱们大为不利。”

于寿臣越发吃惊,喃喃道:“如果屠龙手纪浪和蓝衫特卫队已遭破获,桑琼一定会蹑踪追来,这却如何是好?”

夏玉珍笑遭:“所以我要留下何冲,正是想用他诱擒桑琼,能否将计就计,扭转乾坤,关键全在他身上,这比砍下他的首级呈送总宫请赏,不知道重要多少倍。”

于寿臣惶然拱手道:“于某愚昧,全仗夏爷妙计调度。”

夏玉珍得意地道:“你和陈宫主都是真刀实剑硬干的英雄,若论用计斗智,却嫌太梗直了些,现在咱们先布置一番,放下鱼饵,等着鱼儿上钩吧!”

语声微顿,回头叫道:“霄护法,准备快马辛苦一趟,咱们得知会陈分宫主,约期会攻天寿宫,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那浓须大汉应喏退去,不片刻,结束妥当,夏玉珍一面密令依计布署,一面亲笔写好信柬,交由雷鸣连夜赶送第三分宫,同时暗将手下魔徒分批遣出,散布在沧州城通衢要道,专候桑琼入网。

何冲是辰牌三刻失手被擒,午后申刻不久,桑琼已飞骑进入了沧州城。

自离燕京,桑琼几乎日夜不停,一路转换着马匹疾追,两匹骏马都已疲备不堪,竟未能追上何冲的马车,心里早有不详预感,不过,他猜测纵有意外,也应该在接近崂山的情况下才会及生,何曾料到未出冀境,已经生了变故,自然更想不到人妖夏玉珍在沧州布下陷阱,早在他距城十里外,便得到了飞报。

桑琼虽然经过乔装,可惜那一身北宫装束太醒目,一人携带两匹骏马,也容易引人注意,所以,当他人困马乏抵达沧州,夏玉珍业已张网而待了。

沧州地当由冀入鲁南北孔道,城中旅肆比邻,商贾往来,市面繁盛,南北两条大街上,一家挨一家全是酒楼客栈,这时正是午饭已过,天色犹未傍晚,要赶路的忙着动身,欲投店的急着御载,街上骡马穿梭,吆喝不辍。

桑琼放辔沿街面过,心里正盘算着是不是该落店让马匹休息一宿,忽然被一名迎街揽客的伙计挽住了马口环。

那伙计满脸带着笑容,躬身摊手肃容,道:“爷台,乏了吧?小号有清静上房,饿了吗?

小号有南北名莱,陈年佳酿,后廊生豆子浸过酒,专人侍候牲口,爷台爱惜脚力,歇够了再上路可好?”

桑琼见他口齿伶俐,不觉微傲一笑,顶着伙计手指望去,果然好一家开阔客店,并列三间铺面,黑漆金字招牌,写着“源发老店”四个宇。

他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下落,突觉醒中一亮,咦!那边停靠在街边的,可不正是何冲那辆马车?

心中一喜,顺手将马缰递给了伙计,丢镫下马,洒步进了店门。

源发老店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进门正厅中二十多张桌子,大半坐着客人,桑琼游目扫视一遍,却未发现何冲和于寿臣,便独自寻了一张靠墙的空桌坐下。

另一名店伙赶紧抹桌按箸,问过需用酒莱,桑琼含笑询问道:“伙计,我跟你打听一下。

外面那辆马车,可是客人坐来的?”

店伙计回头望了望,点头道:“不错,是客人的车子,刚来了不久。爷台敢是想搭便车?”

桑琼顺口应道:“正是,我的马匹太疲累了,事情又急,不能不赶路,烦你替我引介一下车主,要是顺路,能搭上便车,另当厚谢。”

那店伙苦笑一声,摇摇头道:“爷台,您来的不巧……”

桑琼道:“为什么?”

店伙道:“这辆车是专程送一位客人去胶东的,不幸路途中赶急了些,车把式忽然病倒了,还亏那位好心的客人把他送到沧州城里来……”

话未说完,桑琼已骇然变色,急问道:“那客人呢?”

店伙道:“客人因有急事不能耽误,将车把式交给了咱们掌柜,留下银子,嘱咐代为延医诊治,自己只好另换快马上路,刚走不到半个时辰。”

桑琼暗惊不己,又问道:“你说那车把式只是得了疾病?人还活着?”

店伙露齿而笑,道:“自然活着,要是死了,咱们掌柜那敢应承!”

最琼略略松了一口气,急忙推座而起,沉声道:“那车把式现在何处?烦劳引路,带我去看看。”

伙计诧道:“爷台要看他则甚?”

桑琼塞给他一块碎银,低语道:“在下是由燕京天寿宫来的,这辆马车和客人都系宫中逃犯,如今主犯虽然脱走,有那车把式也可交差,放心,在下只带了他就走,决不会连累贵号。”

敢情“天寿宫”三个字的确响亮,那店伙一听,大吃一惊,仔细向桑琼打量又打量,呐呐道:“难怪那客人一刻也不肯多留,原来——”说着,把银子急急退回,道:“小的不敢收受爷台的赏赐,小的这就去通知掌柜……”

桑琼一把按住,微笑道:“不必惊动,先把人认实在了,再告诉他不迟。”

那店伙沉吟片刻,终于点点头,道:“爷台请随我来!”

桑琼尾随店伙经向后面客房走去,经过店门,目光一掠那辆马车,不觉又停了步,轻轻唤住店伙问遭:“那客人是什么时候抵达?什么时候离去?前后有多久时间?”

店伙怔了怔.答道:“大约是未牌以后来的,申牌刚过就走了,前后不足一个时辰。”

桑琼望见那两匹拖车的健马犹自系在辕上,马身汗溃尘土尚未洗刷,不期剑眉微皱,暗忖道:既然前后有了一个时辰,人已落店,怎的马匹还没有牵往后槽去洗刷上料呢?

不过,这疑点仅在脑中一闪即逝,因为解释起来,理由也很多,譬如午间生意忙,照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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