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抱紧-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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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眸光倏忽黯淡下去,像是蒙了尘雾的夜色。
“算了,”周知意忽然改变了主意:“丁以南的拖鞋好久没洗了,别玷污了陈总的脚。你穿这个吧。”
一句不怎么客气的嘲讽之后,酒店的一次性拖鞋丢在眼前,陈宴却莫名其妙地勾了勾唇。
“谢谢。”
周知意被他这点莫名的笑意惊得怔楞一秒,一言不发地扭头走开了。
陈宴坐在沙发上,盯着杯口袅袅的热气,清了清干疼的嗓子。
“有没有胃药?”
“你不是发烧?”周知意脚步一顿,朝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看一眼:“胃疼?”
答案不言而喻,发着高烧一天两顿酒,哪疼都不奇怪。
陈宴薄唇淡抿着,没说话。
周知意早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不舒服永远不说,不想说的事情永远含糊带过。
现在能主动问她要胃药,估计胃已经快要疼烂了。
她叹口气,想说“我去找找”,陈宴却忽然垂下眼睑“嗯”了声。
“一天没吃东西。”
周知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坦诚打断了思绪,她张了张嘴巴,“呵”了声。
“胃没烂么?”
她转头就走,不再理他,没一会又没好气地走过来,停在隔着沙发一米远的位置叫他:“你先别吃药,我……”
话音未落,就见陈宴已经仰头咽下了退烧药片。
周知意一阵胃疼,剩下的半句话已经覆水难收地说出口:“……弄点东西吃。”
“……”
“……”
两厢沉默,周知意眨了眨眼睛:“既然你已经吃了那就……”
陈宴:“那就麻烦了。”
周知意:“……”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反唇相讥,然而陈宴已经疲累至极地靠在了沙发上,他微仰着头,抬手覆住了眼睛,露出的半张脸惨白如纸。
周知意将话咽下,转而走向了冰箱。
打开冰箱,对上半壁的啤酒,保鲜层里空空如也,连个鸡蛋壳都没有。
周知意深吸口气,低头去开冷冻层。
不出所料地空荡。
她无语地拍了拍额头,没留意到背后的男人早已睁开了眼睛,正直直地望着她的背影。
周知意一脸镇定地去了厨房,隔一分钟,陈宴起身跟了过去。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到她站在空空荡荡宛如被打劫过的厨房里来回翻找,橱柜一个个打开,最终只翻出半箱泡面和一袋大米。
陈宴的心重重地落下去,胃部又是一阵刺痛。
尚武巷的那个老宅虽然朴素无华,学校后街的那个花店纵然小而简陋,可她喜欢的和她需要的、甚至是不需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短缺过,桌面上永远摆着她喜欢吃的水果和零食,冰箱里永远塞满了她喜欢的酸奶和食材。
陈宴清楚自己不擅长照顾人,对女孩子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和奇奇怪怪的需求他都难以理解,只会粗暴又霸道地强塞过去。他以为她离开了他会过得很好,以为她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没想到目睹的竟是这样的一幕。
那分因为她身边没有旁人而悄然涌出的“幸好”就这样沉沉地落了下去。
他的小朋友早已没人照顾,日子过得粗枝大叶,潦草含糊。
……
******
找不到能吃的东西,周知意只得洗净锅碗帮陈宴煮粥。
她平常没耐心做这个,今晚却是庆幸有粥可煮。
至少还能找到一件事,稍稍平复一下她那颗不安定的心。
等周知意端着米粥出去时,陈宴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温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沿着瘦削的下颌描摹出朦胧而流畅的弧线,他微微偏着脑袋,鼻梁高而挺直,被灯光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神情看上去消沉又疲惫。
碗底有些烫,周知意浑然不觉,目光几乎有些贪恋地在他脸上流连,继而顺着侧脸轮廓落在他凸出的喉结上。
他的皮肤冷白,喉结显得性感又禁欲。以前两人亲密时,她总喜欢亲他的喉结,然后欣赏他愈来愈深的眸色。
可惜,时过境迁,现在竟只能借着他睡着时装模作样地偷看。
周知意收回视线,把粥碗放在陈宴面前的桌上。
碗底挨着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陈宴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知意:“喝点粥吧,陈总现在身价不菲,万一在我家烧出个好歹,我也不好交代。”
陈宴捏着眉心,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端起粥碗:“谢谢。”
他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喝着粥,周知意去厨房转了一圈,转身去了阳台。
过了会,她又走过来,把放在桌角的钱包推到他面前:“你的钱包,记得带走。”
陈宴没应声,整齐的睫毛倏得垂落下去,遮住眼底淡淡的难堪。
钱包是他在换衣间时故意“遗落”在她包里的,在她接电话的时候。
等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陆巡的车,他才猛然清醒过来,暗嘲自己真的是烧得神志不清,鬼迷心窍,才会使出这么见不得人的把戏。
比他当年每晚在巷口假装偶遇护送她回家时还要幼稚,上不得台面。
陈宴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粥,又不紧不慢擦了擦嘴巴,周知意始终没有反应。
他挽起衬衫袖口,端着碗起身走向厨房,周知意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陈宴。”
她这次总算没有再不冷不淡地叫他陈总,可说出的话却更扎人。
“太晚了,你回去吧,别让……”她咬了下舌尖:“别让嫂子等急了。”
陈宴回头:“嫂子?”
周知意掐了掐掌心:“或者叫季芷姐?”
陈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嘲,“我几点回家和她有什么关系?”
周知意听见自己偷偷松了口气,随即又自我鄙视地咬了咬唇。
久别重逢的人之间总是隔着千沟万壑的,那被时间挖出来的沟壑让人不敢贸然上前,深怕一步走错,便跌入看不见的深渊,于是便学会了拐弯抹角,在每句看似不疼不痒的字缝里抠出想要得到的信息。
周知意:“我还以为你们……”
“我们只是陌生人。”陈宴神情严肃,眼底透着嫌恶:“我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周知意扯了扯唇角。
在他们曾经的那段关系里,她又何尝不是那种人。
陈宴也是。
结束了这个不甚愉快的话题,陈宴转头进了厨房。
他刚将空碗放进水池,周知意就走了进来,“不用麻烦了,怎么能让病人洗碗,我……”
“周知意,”陈宴转头,皱眉看着她:“你非要和我这样说话吗?”
水龙头还开着,水声哗然。
陈宴面沉如水,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你就这么讨厌我,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好好和我说,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情愿?”
男人身材高大,发烧使他的眉眼愈加深沉,浑身上下充满了难抵的侵略感。
周知意被他逼退到墙边,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她,额头几乎与她相抵,周知意皱着眉向后仰头,后脑勺将将触到冰凉的墙面上,被他滚烫的掌心挡住。
他压着她的后脑勺贴向自己,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对,你恨我。你恨不得当时死的人是我。”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在周知意心口重重划上一刀,刀尖所过之处凛冽刺痛。
陈宴躬身,肩部无力地塌陷下来,他的额头终于贴住了她的,一片滚烫。
他似乎难耐地闭了闭眼睛,声音沉下来,几不可闻:“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周知意紧紧咬着唇,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去。
她张了张嘴,发现除了满肚子的嘲讽讥诮,竟然找不出其他的话可说。
当年那场分手任性又惨烈,千头万绪,又该从何说起呢?
“可是来不及了,”陈宴低笑了声,笑得消沉又颓丧:“向宸回不来了,我们也回不去了……”
“我不止一次想你和坦白,又不止一次临阵脱逃,就是害怕会有这么一天……”
他睁开眼,眼底赤红一片,像只穷途末路的野兽,透着不顾一切的暴烈与偏执:“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我当初就应该再混蛋一点。”
察觉到男人紧箍在她腰间、几欲起火的手,周知意嗓子发紧:“陈宴,你做什么?”
陈宴苍白的唇已经贴了上来,这一次,却略过她的双唇,直接贴上了她的脖颈。
滚烫的气息和急促的喘/息声激得周知意脑子瞬间一空,男人的声音发着狠,带着不容抵抗的决绝:“你不是问我敢不敢要你?”
“我敢。”
与其被你厌弃放逐,我宁愿把你绑在身边,用一生去偿还。
第79章 79
炽烈的吻毫无章法地汹涌向下; 燃着脖颈那处的皮肤,一直烧到锁骨上,周知意的挣扎被陈宴堵回到口腔里。
他的气息霸道又熟悉; 蛮不讲理地唤醒身体里每个细胞尘封的记忆; 周知意闭上眼; 听到混乱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 分不清是谁的。
她在这阵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里涌起一阵心酸; 酸涩到喉咙哽咽。
“心跳不会说谎。”
陈宴低而急促地喘着气,短暂地离开她的唇; 沾染上水色的薄唇转而在她耳后流连,带起一阵战栗。
“你的心跳说你对我还有感觉。”
周知意深深吸气,眼底的茫然一点点消散; 理智快速占据了上风。
“成年人不都这样吗?身体和感情各玩各的; 何必太较真。”她故作风情地咬了咬唇,轻挑着眼尾看他。
陈宴面色随即一沉。
下一秒,他凶狠地咬住了她的锁骨。
周知意吃痛地轻嘶了声,她听到他沉哑而发狠的声音:“各玩各的; 周知意; 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我把能给的都给了你,你不想要了,随手就丢?”
周知意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块孤立于海边的礁石; 胸口茫然又空落; 他的每句话都带起一阵回忆; 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她。
她本能地竖起满身尖刺去反击。
她眼角微勾,风情又妩媚地轻抚他眉骨,语气遗憾又嘲讽:“陈总; 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梦做久了,总归要醒。”
陈宴冷嗤,语气偏执:“如果我不愿意醒呢?”
“……”
周知意闭了闭眼睛,停留在锁骨上的那片暗火已经攻城略池地向下而去,腹部却忽得一凉,是衣摆被他掀起。她的皮肤贴到了冰凉的瓷片上。
周知意头皮一麻。
陈宴完全烧昏了头,将这些年来所有的隐忍、克制全都丢诸脑后,认命又不负责任地顺从了本能。
“我欠你哥一条命,这辈子都还不清,只能一命抵一命。”他声音喑哑,喉结轻颤:“现在这条命在你手里了。”
“你可以恨我,可以打我骂我,随便你怎么处置……”
只要你别再赶我走。
……
放纵般的激烈和混乱中,一滴泪落到耳廓,陈宴忽然动作一滞,像被一桶冰水兜头浇醒。
理智去而复返,明明还发着高烧,他却从里到外只觉一片冰凉。
周知意微仰着头,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被泪痕濡湿,她不肯看他,倔强地咬着唇。
愤怒的□□瞬间熄灭,陈宴宛如雷击,胸中阵阵闷疼。
空气凝滞到几近窒息,忘关的水龙头还在哗哗作响。
周知意被拉到他宽阔的怀抱里,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住,越来越紧。
良久后,他听到陈宴的声音,他说:“对不起。”
衣摆被拉平,他的手掌垫在了她的腰后。
而后,眼皮上倏而一热,落上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吻。
……
桌上一片狼藉。
没收的外卖餐盒,散乱的啤酒瓶,还有滴在桌面上的小龙虾的红油。
而另一侧的桌角上,则对比鲜明地、孤零零地放着药盒和钱包。
陈宴这次真的把钱包忘下了。
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周知意点了根烟,夹在指尖任由它静静地燃,她望着陈宴坐过的位置久久出神。
又是不欢而散,重逢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是如此。
十八岁时,她以为自己深思熟虑,百死不悔,说了分手就可以潇洒地放下,绝不回头。后来的那些年里,她也有想象过,如果有一天再和陈宴相见,她一定会云淡风轻地应对。
可如今,才明白,人是感情动物,总会被情绪支配理智,她永远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陈宴,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不愿风轻云淡一笑而过。
周知意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桌角上的钱包。
指甲摩挲过鳄鱼皮质的边缘,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钱包。
与这个动作同时涌现的是她的错愕,她对自己这个潜意识里的动作几乎有些啼笑皆非。
怎么,还想看看他的钱包里会装着谁的照片吗?他是陈宴,又怎么会像那些恋爱中的小年轻一样时刻在钱包里珍藏着爱人的照片?
可纵然心里说着不可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