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量词是一只-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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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讨好他的人和暗处盯着他的人一样多,薛谨毫不怀疑只要这东西稍微离开自己视线,就会惨遭虐杀,挑衅般丢到他眼前。
这不是疑神疑鬼,他有经验。
如果陪伴在身边的那只紫色鸡仔不是可以无限复生的灵魂刻章,不是自己本体的一部分——它早就死了千遍万遍。
……抱一会儿,明早就送回去吧。
他这么想着,抱着猫在水晶罐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椅子旁的茶几堆着画本,罐里的东西动了动,用小象的形状做了一个探脑袋的动作,表示期待。
他首先割开伤口给罐子里的培养液滴了新鲜的血,然后草草包扎了一下,手上慢慢捋着猫毛,开始转动疲惫的脑子,一点点给它讲故事。
慢慢慢慢地,他合上了眼睛。
之前的晚宴里他喝了点酒,而“休息”是自己此刻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
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早晨。
薛谨僵住了,第一时间是察看水晶罐里的东西有没有变虚弱,这一看就愣了愣。
那团光变成了他手里那只猫的形状,把自己也蜷成了一团,悬在培养液里做出躺在手掌上的姿态,竟然还能看出一鼓一鼓的肚皮。
见他醒了,它摆摆尾巴,又歪了歪脑袋。
“……学的四不像。”
他手里的猫身材苗条修长,脑袋尖尖的;而罐子里那团光是圆滚滚的,四爪基本只能看出圆形,圆脑袋圆爪子圆屁股,因为没有实体,它看上去比真正的猫还蓬松柔软一点。
薛谨摇摇头,但仔细观察了一下,看那光芒并没有减弱变小(似乎还增强了一些),就离开了。
这个娇气的祖宗没计较他昨晚睡着,没浪费他新换的血就好。
薛谨离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属下把猫送走,以免这只弱小的无辜动物死于非难;第二件事就是重新上下敲打教团,以防内部人员看出了他目前疲惫的心理状态。
当天夜里他再来检查那东西时,发现它依旧是维持着昨晚那圆圆小猫的形态,也没怎么在意。
……可那之后一个月,罐子里的金灿灿都是猫的形态,再没变过。
它把爪子从圆形打磨成了真实猫咪肉垫的梅花状,尾巴耳朵也掐出小尖的形状,只脑袋身体还是圆圆的一团,随着自身携带的光芒灵动转着。
薛谨听着看护人员的汇报,神色明灭不定。
半晌,他示意属下离开,走到罐前,一如既往地把手贴在水晶上。
罐子里由光化成的金色猫崽也抻开爪子游过来,把脑袋的位置贴过来。
头顶。
正好对应他的指腹。
“你想被我抚摸吗?”
他垂下眼睛,望着这团懵懂的光,“你看到我抚摸这个形态的生物时睡着了,就想维持这样的形态让我抚摸你,让我在你身边放松?”
对方抖抖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它虚虚对着他的手指蹭了蹭脑袋。
“你察觉到我很累吗?”
又抻出爪子,在培养液里勾动了一下,既像冲他要抱抱又像打算抱抱他。
“……你关心我吗?”
最后一个问题它没用多余的动作回答,只是懵懂地摆了摆尾巴。
一如之前每个夜晚它看到他贴上来的手指一样。
薛谨望着它很久。
最终他叹息了一声,说:“你真狡猾。”
而接下来他一拳击碎了符文,打破了水晶罐,捧出里面这团跳动的光。
“你走吧。别再回应这片土地上任何东西的祈祷。别回来。”
【而这样都能被动摇的我,真可怜啊。】
光芒抖了抖耳朵,它在悉心培养下已经拥有了鲜活的生命,离实体诞生只差一点点了。
仿若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几眼后,它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踩踩爪子,跃向半空,离开阴森森的长廊,回到了阳光聚集的地方。
薛谨伫立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捻动指尖,把藤紫色的火焰丢在了这个藏着渎神秘密的房间里,让它毁掉了一切残余的设备。
清理干净后,他走向压抑阴森的回廊。
“我……我受够了。”
【不甘心。】
“我要离开这里。”
【不甘心。】
“我要……逃走。”
【不甘心。】
“受够了……受够了。”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为什么他会因为那东西一次多余的可怜就放弃自己积累百年的目标?
为什么他可怜到了一次施舍就能彻底动摇的这个悲惨地步?
为什么他就不能得到他最想要的——他总是得不到他想要的,不管抓得多紧——
【懦夫!懦夫!懦夫!】
心底的痛苦在咆哮,一次次死亡累积下来的怨恨在咆哮,灾祸之主这么多年来背负的所有负面阴影都在咆哮——
【只有利用幸运本身你才能成为普通人!】
“我会找到别的方法成为普通人。”
【你放弃了这么多年来唯一可行的计划!】
“我会找到其他可行的计划。”
【那只是一次怜悯!那只是一次施舍!】
“但那也是一次关心。我从活着的东西身上得到的唯一一次的关心。”
【……你疯了。你这个懦弱的疯子,你忘记遵守规则,你忘记了我们的本意。】
“我累了。我这次不想遵守规则。我没忘记逃跑要支付代价,我走之前会支付代价。”
【你要走?你走不了!你走不了!只要有我——你走不了!】
是啊。
走不了,一步都动不了。
那不是他灵魂的一部分,那是支撑他行走至今燃烧的怨恨。
他的怨恨,他的痛苦,他的绝望。
……竟然沦落到只能靠着这些才能继续行走的地步啊。
和活着的时候抱着对金色幸运的幻想才能继续赚钱又有什么区别呢?
和怀着虔诚的心愿往箱笼里投掷钱币又有什么区别呢?
“靠着你继续行走,才是懦弱。”
薛谨轻声说,“分开吧。”
支付代价,就在此地分开。
我会建好结界,会剥出一半的灵魂、力量、投影完成祭司甄选的使命;我会把准备好的资源平均分给那两个孩子,让他们在我走之后依旧能占据教团的一席之地,不被敌对势力构陷;我会彻彻底底地抽去自己关于教团所有中枢秘密的记忆,不参与之后任何的势力斗争;我会……
把全部的怨恨留在这里,让你消散在长廊中。
【……你要背叛我。你要背叛整个教团。你会付出代价。】
“我知道。但是我受够了,我要离开。”
什么代价呢?
他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好失去的,而刚才最怨恨对象仅仅一次的关心就让他付出了能失去的一切。
薛谨想笑,但此时只能眨眨眼睛。
“再见。”
【数日后,C国,码头】
“……咦?这个箱子里好像有个崽……”
【与此同时,A国,廷议会深处】
金色的光芒乐颠颠地从空中跃动回来。
她踏过水面,踏过长廊,回到自己离开的那个小房间,嘴里叼着一支东西。
进入房间后光芒闪了闪,似乎是被满目的焦痕吓到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它飘过去,低下脑袋,蹭了蹭伏在地上的虚影。
没蹭动。
后者只是一抹虚弱的怨恨,四肢透明,正逐渐消散在结界里。
于是它又蹭了蹭,这次动作有点着急。
依旧没蹭动。
“……喵?”
金灿灿的光终于把嘴里叼着的、准备送给这家伙的礼物放下来——一支淡紫色的还缀着露珠的薰衣草,她从世界另一头采的,觉得这么漂亮的东西他收到就一定不会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了——
她叫了一声,又蹭了蹭这抹虚影,同时还从金灿灿的本体里渡过去一抹金色的光芒。
地上伏着的东西终于动弹了一下。
虚影闪了闪,逐渐凝出实体。
藤紫色的眼睛,眼角的泪痣,宁静冷漠的表情。
“……你回来了?”
“喵!”
作者有话要说: 薛先生曾提过,自己这一生只做过三次违背规则的选择。
一次是放弃利用沈凌。
一次是与沈凌结婚。
一次是争取沈凌的感情。
——全部都是沈凌。
而会喜欢凌凌的从来都是完整的薛谨,恨到骨子里还会对她无可奈何的也是完整的薛谨,放弃所建立所筹谋的一切毅然选择找寻不同道路的也是完整的薛谨。
尽管自认是个畜生,但薛谨本质上真的非常温柔。
廷议会主席只是他留在那里的痛苦与怨恨,如果没有凌凌这个小傻子主动分给它生命,这抹东西早在多年前就消失无踪了。
而即便是纯粹针对沈凌的怨恨,也会在掐紧她时放松自己的手指呢。
第104章 第一百零二只爪爪
第一百零二只爪爪
沈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条长廊的。
E国一个个交缠的梦; 还没塑造出完整躯体时待的玻璃罐,甄选结界里那个微笑着流泪的少年——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也把它们全部串起来了。
沈凌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
阿谨万般不愿意带她去出差,但只要她有心思; 出门晃一圈就能误打误撞登上他所在的班机;
阿谨的礼物需要很多很钱才能买得起; 她打的那点零工根本攒不够钱; 却在最后一天遇到了“帮助有钱老太太得到支票报酬”的事件;
阿谨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过去的秘密; 但她随随便便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转一圈也能走向那条藏着秘密的长廊——
最幸运的; 还是,她能够遇见阿谨; 拥有阿谨,和阿谨在一起。
可沈凌从未意识过,自己这份“幸运”的代价。
【你看,你不听阿谨的话,你总是这么任性,所以才会遭遇这些东西。】
她不听话地跑出来跟他上了飞机; 所以才会闻见那溢满卧室的血腥味。
她不听话地背着他回到教团想解决一切; 所以才会看见那场献祭仪式、发现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自己。
既然她幸运到根本不需支付; 那么总有一个最倒霉的、最可怜的替死鬼替她支付。
……用生命。
阿谨恨我。
她浑浑噩噩地想; 脑子里只剩下自己在祭坛上所看到的那个眼神:
阿谨最恨我。
因为……因为我太幸运。
她没什么好埋怨好失望的,沈凌从未真正经历过那里的一切; 而光是看到那个悬着铃铛的八角亭她就接近窒息,想撕碎让阿谨献祭的坏蛋把阿谨带回家; 蹭着他拱着他用余生陪着他——
可献祭阿谨的坏蛋就是我。
如果我不是这么幸运; 他们就不会用阿谨作祭品来祈求我的赐福。
我……
我当然是应该被憎恨的。
我怎么还能给阿谨过“生日”?
我是对阿谨最坏的。
我最任性了。
阿谨; 阿谨……最应该讨厌我,最应该远离我,最应该赶我走。
曾令全世界趋之若鹜的幸运神灵; 跌跌撞撞地在长廊里前进,背影终于和数百年前那个冲出房间、疲惫至极、濒临崩溃的灾祸之主重合。
阿谨恨我。
【不甘心!】
阿谨应该恨我。
【不甘心!】
阿谨不能属于我。阿谨不属于任何人。
【不甘心!】
阿谨……阿谨他值得全世界最好的,阿谨自己永远都不知道他有多好,而我对阿谨根本就不是最好的,我是他最糟糕的选择。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我不要我不要——】
没有谁不需要付出代价,没有谁能够从头至尾快乐如初。
最幸运的是什么?
是不动心,不动情,做什么都有人在身后替你兜底,发生什么都能如你心意。
最幸运的就是小孩子。
被家长单方面宠爱的孩子当然可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可沈凌从来就不是孩子。
自她被灾祸之主的执念与怨恨捕捉,自她被养在那个水晶罐里看着罐外划动的手指,自她能琢磨他睡着时皱紧的眉毛从而萌生出蹭蹭他抱抱他的心愿——
她就不是孩子了。
她是拥有喜欢对象的肉|体凡胎,她是渴望成为对方妻子的低等生物。
她落入凡尘,不是因为响应祈祷,而是因为心悦一个灵魂。
“阿谨……”
恍惚间,沈凌撞开一道门。
门里端坐在阴影处的东西转转眼睛,发现她是谁后脸上露出了少见的震惊。
藤紫色的眼睛,只被她亲过的泪痣,美艳宁静的五官。
沈凌抬手,金色的光芒忽隐忽现。
“……嗯,这次不是幻象啊。”
她点点头,扒着门框,脸上依旧笑盈盈的,但双腿双手都随着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瘫软下来,动弹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