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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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婆子似是完全没料到会被她撞上,愣了片刻才挤出笑来:“二爷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田秉整整衣衫,一手牵着田幼薇,一手牵着邵璟,笑眯眯往里走:“娘呢?”
谢氏赶紧从屋里走出来,温声道:“二郎累不累?饿不饿?一会儿就开饭了。”
田秉端端正正给继母行了礼,很认真地回答:“今天活儿比较多,是有些累了,饭不急,窑场里忙,阿爹可能会回来得比较迟。”
谢氏虽有许多不如意处,对田秉兄妹却是没什么意见,一迭声地道:“既然累了,就赶紧坐下来歇歇,我让人给你做糖水先垫垫底。”
田秉谢了,端端正正坐下,和谢氏说些家常话。
邵璟规规矩矩坐着,安静得像一只小鸡崽,不说不动。
田幼薇晓得他忌惮谢氏,就道:“我带你去家里走走看看认认路。”
邵璟一喜,眼睛看向谢氏,是想得到许可的意思。
谢氏假装没看见,还是田秉道:“去吧,去吧,别在这里吵我们。”
谢氏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别玩疯了,稍后吃饭找不着人,大螃蟹凉了就不好吃的。”
这话听着是在吩咐两个孩子,实际上只是在叮嘱田幼薇而已。
田幼薇应了一声,牵着邵璟往外走。
出了门,周围没了下人,她就松开邵璟的手,严肃地道:“自己走。”
邵璟垂眸看看空了的手,犹豫片刻,悄悄拉住田幼薇的袖子。
他的动作太轻太小,田幼薇没发现,严肃地道:“这里是主院,平时就是我爹和我娘住了。家里的下人住在前院或是后罩房。
我住西跨院,就是你之前去的地方。那边是东跨院,二哥和你住,我们去看看你的屋子。”
她看谢氏的样子,怕是也还没给邵璟安排住宿,不如她一并办了。
“好。”邵璟很乖地应了一声,手往上爬了一点。
田幼薇没发现,一路上严肃地交待:“村里人欺生,可能会有小孩子故意欺负你,你要记得两点。
一是别往心里去,毕竟你是见过风浪的人,啥事儿没见过?他们都是傻孩子,咱不能和傻孩子一般见识。
二是有人揍你,你就狠狠揍回去!揍了就跑回家躲着,别吃眼前亏,我和阿爹、二哥都会给你撑腰!”
“好。”邵璟仰头看着她,眼睛亮得不得了,揪着田幼薇袖子的手又悄悄往上爬一点。
田幼薇自觉今天很成功,她是个既严肃又爱讲道理的好姐姐,小孩子最怕这种人了。
她推开院门,大声叫伺候田秉的小厮:“阿斗!”
阿斗忙着跑出来:“来啦,来啦,姑娘有什么吩咐?”
田幼薇道:“阿璟以后要和我二哥一起住,你马上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缺被褥就找喜眉,弄得好了我有赏,弄不好我告诉二哥你偷懒!”
阿斗知道她得宠,这种小事家里没人会不答应,一溜烟地去收拾屋子。
田幼薇推开后窗:“这屋子后头有丛竹子,光线不大好,你要读书,要么就是把竹子砍了,要么等到天气暖和,把窗户改大。”
邵璟摇头:“不用了,我很喜欢竹子,也怕冷,就喜欢小窗子。”
田幼薇知道他是怕给家里添乱,也不多说,领了他在一旁坐着看阿斗收拾。
☆、第7章 本事
东厢房里本就有现成的家具,一会儿工夫就收拾得很妥当了。
喜眉气喘吁吁抱着被褥过来:“姑娘看看这个合适不?虽然是旧的,但奴婢才晒过,又松又软,可好闻了。”
“很好。”田幼薇嫌弃阿斗笨手笨脚,就起身去帮喜眉铺床。
袖子从邵璟手里滑走,邵璟若有所失,不怎么开心地趴在桌上看田幼薇铺床。
田幼薇挂好驱蚊虫的香包,环顾四周,非常满意:“阿璟你看看,喜欢不?”
邵璟没出声,她又问了一句,还是没人回答。
回头去看,只见邵璟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咦,怎么睡着了,马上就是饭点啦,奴婢把他叫醒!”喜眉挥舞着鸡毛掸子,要上前去推搡邵璟。
“别叫,让他睡,夜里让厨房在灶上温碗粥就好了。”田幼薇悄悄摸一把邵璟消瘦的小脸,盯着阿斗把邵璟抱上床。
阿斗刚抱上邵璟,他就醒了,半梦半醒,慌慌张张,扭着身子不肯睡。
田幼薇凑过去小声道:“睡吧。”
邵璟半觑着眼睛,呆呆看了她片刻,翻个身睡过去,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喜眉和阿斗啧啧称奇:“阿璟好听姑娘的话呀!”
田幼薇沉默着将邵璟的被子掖紧。
邵璟小时候经历过太多的惊吓,睡眠一直不是很好,看过好些大夫都是治标不治本。
他睡得最安稳的时节,应该是他们新婚那两年。
用邵璟的话来说,小时候睡觉总是爱做噩梦很害怕,一直想要跟着她睡,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他很高兴。
他还告诉她,睡在一起后,他再也没有做过噩梦,睡得很踏实。
从他装睡,开始半夜起身出去晃荡,大概是在婚后两年。
之后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到和离出事之前,他常常接连几天只在白天靠在椅子上睡一两个时辰。
究其原因,应该是她对他已经失去安抚作用,反而成了拖累。
田幼薇苦笑一声,叮嘱阿斗:“你在这里守着他,别叫他醒来黑乎乎的见不着人,晚饭我让喜眉给你送。”
阿斗道:“姑娘放心,下仆一准儿将阿璟少爷照顾得周周到到!”
田幼薇回到正院,天已经擦黑了。
谢氏往她身后看一眼,道:“阿璟呢?”
“睡着了,我想着他长途跋涉而来,年纪又小,十分可怜,就没叫他,打算让厨房给他留碗粥……”
田幼薇揪着谢氏的袖子,眨巴着眼睛装可爱,用表功的语气道:“您别担心,我把他的住处都安置好了,又叫阿斗守着,确保万无一失。”
田秉立刻赞道:“安排得很妥当!阿薇真是长大了,懂得帮娘做事啦。”
谢氏不自在摸摸田幼薇的头,回头问高婆子:“天黑了,打个灯笼去前头看看,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田父的长随平安在门外朗声道:“主母,老爷和谢家大老爷一起回来了,要留晚饭。”
谢氏嗔道:“经常不打招呼就带人回家吃饭,幸亏今夜饭菜还过得去,快让厨房加两个菜,温些酒来。”
一家人忙碌起来,田幼薇也帮着摆放碗筷,趁空和田秉小声道:“谢舅父这时候过来,怕是为了白天的事。”
田秉也有同样的看法,担心田父会因此责骂自己,梗着脖子道:“我没错!”
田幼薇小声道:“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田秉道:“小丫头,还挺沉稳的嘛!”
谢氏道:“兄妹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田秉和田幼薇一齐摇头:“没什么!”
刚布置好,田父就领着人走了进来。
谢大老爷是个又白又高的胖子,天生一副笑脸,慈祥得很,先就大声和田幼薇兄妹打招呼:“每次见着你们俩,舅父都特别羡慕你爹娘,长得好也就算了,还教得这么好!”
田父和谢氏都觉得面上有光,与有荣焉,谦让道:“谬赞,谬赞!这俩孩子差你家阿良远了。”
谢大老爷把脖子往后一梗,大声道:“胡说!阿良只知道吃和玩,哪像阿秉这样能干懂事!”
田秉和田幼薇都觉得,谢大老爷这是要将白天的事拿来说道了,就都打起精神来,准备接招。
却见谢大老爷亲热地搂了田秉的肩,笑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白天的事是谢三儿那个混账东西不像话,反了天了!舅父已经骂过他啦,明日叫他来给你赔不是,怕你委屈难受,舅父特意来看看你!”
他说得格外诚恳和气,倒让田秉不好意思起来:“谢舅父,我不是有意要为难……”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亲兄弟明算账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交情才能长久!这是烧制贡瓷,干系着这许多家人的性命身家,开不得玩笑!”
谢大老爷回头拍着田父的肩膀,豪爽地笑:“这小子是个做大事的料!你得好好栽培才行啊!”
田父是个爽朗性子,摸着胡子道:“小孩子不懂事,说话冲了些,过后我教教他。”
“没有的事!是我御下无方丢了人!”谢大老爷很圆熟地将话题转过去:“饭菜好了么?饿得不行了!”
“好了,好了!”高婆子见着谢大老爷总是格外热情,毕竟谢氏娘家的亲兄弟不怎么成器,更多依仗这位族兄。
谢大老爷和田父坐下来喝酒吃菜,叫田秉也在一旁陪着。
田幼薇闷着头掰螃蟹吃,不时往父兄碗里放点蟹肉,又分谢氏一块蟹黄,耳朵听着谢大老爷侃侃而谈,对这位世交舅父生出些不一样的看法来。
田父虽然勤奋,日常除了维持窑场瓷器生产之外,还经常往明州港做些货品生意,但性子始终太过憨直仗义,更不是精打细算之人,时时仗义疏财。
不然也不会都是一样的乱世,这么多越州富户,唯有田家把所有家资都耗费空了。
谢大老爷谢璜就不同了,八面玲珑,精打细算,精明得不得了。
明明是谢家做得太不像话,他这么急巴巴地跑上门来赔礼道歉,吃着田家的酒菜,倒让田家人觉得过意不去。
这才是本事。
☆、第8章 小大人
酒过三巡,耳酣酒热,谢大老爷和田父从怎样制瓷一直扯到当前的局势,声音越来越大,兴致越来越高。
田幼薇想要再多知道些信息,奈何年纪太小撑不住,眼皮重得不得了,呵欠也一个接着一个打。
谢氏见状,就去牵她:“薇娘困了,我让高阿婆送你回去。”
田幼薇正要说好,就见田秉坐在一旁闷闷不乐,像是忍不住要说什么的样子,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我不困。”
见谢氏人仍然要去拉她,就靠到田父身边,紧紧抱住田父的胳膊撒娇:“我还要再坐一会儿。”
田父就摸摸她的头,给她倒了小半杯酒要她喝。
田幼薇跃跃欲试,谢氏嗔道:“你自己做酒鬼就好,别惹闺女!”
田父“哈哈”大笑,收走了酒。
田幼薇舔舔嘴唇,颇有些遗憾。
她这两辈子,就新婚时喝过一杯酒,然后还醉了,醉得什么都不知道,据说闹了不少笑话。
打那之后,邵璟再不许她沾酒,每次大家喝酒,她都只有观望的份。
就见田秉端了酒杯起身:“舅父,小侄敬您。”
谢大老爷喝得半醉,惺忪着眼睛将杯子一举,懒洋洋地道:“坐下说。”
田秉不坐,一口喝干净杯中之酒,很认真地道:“谢舅父,小侄有一事不明,要向您请教。”
谢大老爷点点头:“你说!”
“今天小侄看到送来的窑具有好些没有表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田秉年纪轻,沉不住气。
之前看谢大老爷上门赔礼道歉,言辞恳切,他颇有些不好意思。但后来在一旁听大人说话,越想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好像自家爹总被谢大老爷牵着鼻子走,就想弄个清楚明白。
谢大老爷醉意顿时散去,眼里透出几分针尖似的亮光,定定地看了田秉一眼,随即一笑:“有这回事吗?舅父怎么不知道?怕是你看错了?”
田秉急了:“当然有了,我亲眼看到的!就是今天下午验货时看到的!”
谢大老爷温和地拍拍他的肩:“别急,有话好好说,舅父不是不信你,是真不知道有这事。你看这样好不好,明日我查清楚了,再给你交待。”
一个长辈,以这样的姿态说要给小辈交待,态度不可谓不诚恳,若是田秉再不依不饶,就是不识趣了。
谢氏忙打圆场:“或是活儿太多,期限太紧,忙得忘了做标记?”
田父也道:“反正咱家窑场用的都是谢氏专供的,有没有表记不重要,带着你妹妹退下去吧,这事儿我会处理。”
田秉憋得厉害,想再说几句,一只温软的小手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二哥,我困了!”田幼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睛瞅着谢大老爷。
谢大老爷坦然自若,与田父谈笑生风,仿佛根本不在意刚才的事。
但这本身是不正常的。
作为一个手艺人、生意人、世交好友加亲戚,被人质疑有问题而没有任何反应,不是大度,而是反常。
田秉气呼呼地牵着田幼薇往外走,一路上都没说话。
田幼薇也不打扰他,慢悠悠走到自己院子门前才道:“二哥,你除了今天的事以外,还有什么发现?”
不然以田秉的温厚性子,不至于这么生气。
田秉犹豫着不想说。
田幼薇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年纪小,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