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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籁纸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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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通过僧交给佛。骗自己一个心甘情愿。”

    身边的老和尚道:“施主,普度众生,佛不误人;净土修禅,僧不欺佛。”
语欢道:“不准怎么办?我一个银子不给。”老和尚颇深沉地点点头。

    语欢摆摆手,笑得春花灿烂,拖着复轩往外跑。是时路过一人,穿着雪白连
帽披风,帽檐压得极低,及腰乌发却顺着空隙飞出。衣翩翩,发飘飘。

    语欢登时呆住,那人却忽然站住,回首。

    微风拂入庙内,帽檐纯白,混着发丝抖动。漆黑留海中,一缕白发。衬着旁
侧,黑白分明。耳垂饱满,一边一只巨大的银圈耳环,在发间荧荧闪烁,摇摇晃
晃。

    那人扬起一张精致的脸,完美,绝美,至美,却冰冷,冰冷得让语欢打了个
寒战。

    二十岁的脸,四十岁的眼。

    眨眼的功夫,那人回头跪在佛像前,开始摇签。语欢已看得双眼发直,遂从
之,欲多看一眼。但那人的帽檐太低,根本辨不清相貌。与此同时,一根木签飞
出语欢的签筒。

    卜一卦,得一签。老和尚给语欢下了最终结论:广积德。

    回晨耀山庄的路上,复语欢一直脸色不霁。不是因为老和尚的话,而是因为
回头的一瞬,冰山美人杳如黄鹤。刚抵达山庄,语欢褪了外套,四处游逛,突然
想起复容,遂寻之。

    朱堂中,七妾俱窝着吃馉飿:仙仙分成一块块装在碗中,分给大家。湛蓝丫
头在旁边帮着,一边用布裹着,把馉飿捏成便便的形状。筱莆抓着一个大的,吃
得满脸都是油。嫣烟用细长的指甲掐下一小块,放在嘴中抿着吃。星月将之放入
口袋,左顾右盼。复霞解开领子大大咧咧地啃下一口,复樱乜斜着她。复容坐在
墙角,安安静静的,桌上放了一块大馉飿,象征性地在上面留了个齿印,月牙型
的,还是小月牙。

    一见了语欢,大家都站起来。语欢示意他们坐下,漫不经心地走几步,坐在
复容身边:“怎么,不爱吃?”复容摇头,双眼盯着地面。筱莆一蹦一跳跑过来,
笑道:“容哥哥,这很好吃的,让筱筱来喂你吧。”复容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摸
了摸她的脑袋:“不必。”

    语欢翘了腿,只手搭在复容肩头,笑得很是张扬:“你们关系倒不错,怎么
把我给忘了?”复容又垂了头,苦笑道:“复容哪有这种胆量。”筱莆坐在复容
身边,探出颗脑袋,吐了吐舌头:“谁叫你平时不理我们啦?”

    语欢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筱筱,看的脸,真成了
油油。”筱莆仰起小脸,嘴努得老高:“你管得着么!”语欢道:“管不着管不
着。小妮子愈发蛮横,定是你嫣儿姐教的。”

    嫣烟撕下一块馉飿,放在蜥蜴的口中,不正眼看他:“也难得你还记得嫣烟。
泡泡,张嘴呢。”语欢又得转移话题:“嗯,鸣见呢?”

    因鸣见外表有缺陷,复家人怕扫了面子,故从不带他出门。嫣烟冷笑道:
“又是鸣见。”筱莆应和道:“就是就是,老想着鸣见哥哥,都忘了我们,难怪
容哥哥嫣姐姐不理你!”

    在一旁玩饼子便便的主仆二人总算抬头。仙仙起身道:“一回来便没见他,
要不,我替官人去找找他?”湛蓝一张圆圆的脸,笑得无比灿烂:“早上还看见
鸣见少爷路过回心院。”

    回心院是复正茂的地盘,是整个山庄最大的别院,统共五房:书房,兵器房,
陈列房,习武房,寝房。其中陈列房收录从夏至今千百古玩;书房分法,道,儒,
名,墨,杂,农,阴阳,纵横九家室;兵器房分刀剑枪鞭匕锤六室;习武房秘籍
亦分此几类招式及心法。

    回心院的地盘不大,却比晨耀其他地方值钱上百倍。不是因为那些古玩及古
书,而是因为兵器房的一把剑,及习武房的一本秘籍。九龙剑,《晨耀剑》。此
二物放得极其隐蔽,常人无法找到。

    除了复正茂,极少有人接近回心院。复正茂虽不曾下命令,可众人心照不宣,
靠近了是自找苦吃。好在鸣见只是路过,不然准给老爷子劈死。语欢给旁人打过
招呼,回头看看复容,去了回心院。

    以复老爷子的习惯来看,去过寺庙后,为免亵渎神灵,定不会去练剑。语欢
去了回心院大厅,果然看到复正茂站在关公爷爷面前,一拜又拜,又拜再拜。老
头子年轻时从不贡佛烧香,坚信自己就是万物之神,老了反倒没自信,天天对着
道儿膜拜。

    语欢进了房门,吸了吸鼻子,问道:“爹,这烧的是个什么香啊,好闻得紧。”
复正茂回过头,绷盘儿道:“村弟子孩儿,你一天要给我惹多少麻烦才是?在庙
上能说那些话么。”语欢道:“爹说的是,孩儿知错。”复正茂无奈笑答:“这
是西域进贡来到朝廷的茵墀香,皇上御赐的,若想要,我派人送些到你那去。”

    语欢点点头,笑吟吟地说:“爹可有看到鸣见?”复正茂道:“那孩子啊?
我不知道。你自个儿找去。”语欢耸肩,退两步,走出门去,嘀咕道:“知错,
可没说不再犯错。”

    绕了几个圈子,语欢总算找到鸣见。鸣见坐在树阴下,头发散开,将半边脸
都挡住,淡不济看去,便只露出鼻梁,犹如瑶簪,雪白挺秀。口中正叼着一块馉
飿,嚼起来吧嗒吧嗒响。

    语欢赶步前去道:“鸣见,今儿我们去庙里,遇到许多巧宗儿,你想听哪一
件?”鸣见抬起头,眼皮压得眼珠子都快看不到。语欢道:“每个月烧香回来,
你的眼睛都要比以前更肿些,头发还都散着,这是为何?”鸣见道:“你不是要
和我说事么。”

    语欢在他身边坐下,一只腿翘在膝盖上,大大咧咧地搭手在他的肩膀:“哪,
头一个,就是那老和尚,他运气也忒差,每次都撞上语欢少爷我,每次都被我气
到脸绿。”

    鸣见点点头,微笑道:“你这猴儿精。”语欢道:“怎的你现在说话跟四哥
一个德行?老实听我说完。这第二件,便是抽签。我不信这个,不过我给你抽了
一支。你是上上签,我是下下签,老秃驴还说我恶事做多,叫我多积德,真是笑
死我也。”鸣见但笑不语。

    语欢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是什么签?”鸣见摆摆手,从容道:“我不
信这个。打铁把钳,种地下田。自己不动,叫天何用。”语欢大喜,搂着鸣见的
肩就使力勒起来:“没错!我就喜欢你这点,自己跌倒自己爬,看我爹天天求神
拜佛,真是哑巴有理说不清。”

    鸣见依然只是微笑。语欢凑近了些,在他身上闻了又闻:“咦?你这身上…
…”鸣见蹙眉,推开语欢。语欢道:“你去过我爹那里了?茵墀香的味道呢。”

    鸣见道:“今天赵婆婆生病,没人打扫回心院,我便过去收拾收拾。”语欢
方想说那里才收拾过,鸣见便继续道:“还有事么,若无事,我先走了。”

    语欢瞅着他那落落穆穆的脸,就一股火气直烧。拂拂袖子,抖抖衣角,清清
喉咙:“鸣见,你瞧嫣烟性子如何?”鸣见道:“孤高冰冷。”语欢道:“那你
瞧复容相貌如何?”鸣见道:“倾国倾城。”

    语欢来回走了两步,长吁短气:“就是!我今儿在寺庙里见了个人,比嫣烟
还要冷傲,比复容还要俊美,我那眼睛看得都直了,只道是迷恋,却忘了问他的
名字。”

    鸣见道:“那真是可惜。”语欢道:“我现在心心念念都是他,叫我如何是
好!”鸣见道:“那我去替你找人,查他的下落。”语毕,转身就走。

    语欢脑中嗡的一响,火气升了起来,吼道:“复鸣见,滚回来!”鸣见停下
脚步,顿了顿,又端端正正地走回来。语欢道:“你不高兴是不是?”鸣见笑道
:“我怎么会不高兴。”

    语欢道:“你不是一直怪我待嫣烟冷淡?现在反倒开心了?”鸣见道:“你
未曾这般思念过别人,我自该替你感到开心。”语欢道:“你这没心没肺的黄子,
给我滚!”

    复语欢,十五岁,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

    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耿直二字,离他还远得很。

    第四章言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拈指一算,两个月过去,武林大会开展时间也将到来。
语欢方过了十六岁的生日,便撒欢儿冲到复正茂那里,赖着要去参加大会。

    复正茂一口答应,却又加一句话把他塘塞:“不准带鸣见和安胜。”语欢扭
股儿糖似的猴上复夫人,复夫人一句话砸下:“你想他们俩得紧,便随他们一同
留在山庄吧。”

    语欢悻悻回房,叫上前三妾,在床上窝着生闷气。星月来安慰,他翻个白眼
道:“鸣见那厮,不带便不带了。可安胜怎能不带?不带他,谁给咱家撑门面?”

    一杆子打翻一堆船。星月的狗脾气一犯,腰一叉,喳喳喳喳念了他半个时辰。
半时辰后,旮旯里才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语欢,玩开心点儿,顺便把你朝思
暮想的雌儿也带回来。”

    语欢腾地翻起来,才发现鸣见一直坐在角落,只方才一言不发。语欢颇尴尬,
语欢颇懊恼,下了床就闪出房门,也不理他。

    去参加武林大会,不是一个小堠程,单是这么大一车人,路上都得耗上几个
月。行李不用多说,要用十来口箱子装。语欢的最多,尽是他收藏的小玩意,包
括春少奶奶送他的小方帕。

    语欢坐在房中央,左指指,右指指,满屋子的人都波波劫劫给他收拾东西,
他懒洋洋地伸展四肢,搂着筱莆调情。七妾则见怪不怪,陀螺似的围着他转。

    查裹全收拾妥当,复正茂,复夫人,七子,及语欢的三妾,蚂蚁团似的随从,
黑压压的,挨挨挤挤出了山庄,往此次武林大会东道主,华山派赶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未遇到什么新鲜事儿,一口气赶路到锦城,总算打算歇息。
锦城原名芙蓉城,因以织锦闻名,故有此一说。且此地水土养人,当地的姑娘都
生得花一般好看。

    提及漂亮衣裳,没几个姑娘不喜欢。三妾连上复夫人,纷纷冲去市场上逛着
了。语欢落得个清静,休息够了,就一个人出去溜达。

    绕过一个住宅区,到了一个繁华小街,小贩吆喝声比车马滚轮声还大。语欢
凝着眉头,四处转悠,和几个少妇攀谈几句,得知当地药材效用极好且廉价,遂
在路过一家药铺时,买了一堆软香鹿茸膏。据说此药治疗烫伤效果显著。

    方出药店,便听到有人的吆喝声比小贩还大,震耳欲聋,吵嚷得整条街的人
都拧脸咂嘴。方才与语欢交谈的一名少妇叹道:“又是赵氏,她就没哪天不吵的。”

    语欢回头一看,果真在一小房前,有个妇人叉着腰,指着面前的人大骂。那
妇人约莫二十,生着柳叶眉,衬两朵桃花,尖翘翘金莲小脚,云头巧编雏凤。一
张眉清目秀的脸,却狰狞得像夜叉:“你这脓包啜狗尾巴,猢狲养的懒骨头,渣
滓浊沫焦尾靶!滚出去!”

    语欢一惊,大叹天下竟有这等人才,星月和她比起来,简直成了结巴。身边
的少妇笑道:“骂自己家那位焦了尾巴梢子,这还是我打头一回儿听到。”

    语欢再探头去看,那被妇人打出来的男子,正缩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由着
夫人打骂:“老娘当初就给你这毛团给骗了,哪知道你这么废,人头畜鸣,鸭黄
儿!”

    那男子碍于面子,总算忍不住反口道:“我是畜生,你又是什么!”妇人用
力将他推出门外,一爆栗打在他头上:“老娘就是挑了个畜生,有眼无珠瞧上你
个土木八!”

    少妇道:“啧啧,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刚开始黏得如胶似漆,现
在茅厕都比他香。”语欢笑道:“自古佳人才子配着的少,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
一块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嘴里?”少妇讥笑道:“公子说的,可是那位‘美眷娘
’?”语欢摇摇头:“我说的,是那位俊郎。”

    睃那男子,确是相貌堂堂,英俊不凡,只是给媳妇儿这么一打着,便多了十
二分的窝囊。少妇道:“公子定不知,这赵公子可有来头。落到如此田地,也够
背的了。”语欢道:“此话怎讲?”大抵说了说那男子的经历,听得语欢左一叹
右一叹,惋惜得不得了。

    赵公子乃是蓉城首富赵大海的小公子,复名二字,言之。赵大海是个黑肚子,
凭着祖上的银子,勉强将家业维持。言之是个读书人,考取了乡试第二名,原本
前途大好一片光明,康庄大道正摆在面前待他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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