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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溶月与祝融-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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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弥彰

  
  两天后,鄢祝融带着桢佑离开别院。
  他们走的清晨,溶月在沉睡。头天夜里,皇帝异常沉默,抱着溶月久不餍足;致她很晚才睡,不久却又被梦魇惊醒。
  溶月惊惧醒来,房中暗寂,身边人悠长的呼吸、清晰可辨。虽然她赞成离别,但此刻,溶月又隐隐安心。过了不久,溶月感觉皇帝在转醒;她心中倏紧,赶忙闭眼假寐。然后,她感觉他在看着自己;之后,她听到窸窣声响。
  她知道,是他起床要离榻。
  
  皇帝从她身边擦过时,溶月借机翻身,面朝里继续装睡。
  闭着眼的世界暗寂幽深,溶月神志渐渐模糊,她依稀感觉有人抱了自己蹭,隐约又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后来,她彻底沉睡过去。
  
  等她再醒,恰是辰正。天光早已大亮,暖阁里只有自己。安静显得空寂,而空寂也更能凸显形单影只。溶月在床上呆坐片刻,才慢腾腾起身洗漱。
  溶月之前预想过,父子两个走后,她一个人就好好清净过日子。现在真的安闲下来,不用再日日早起操心炊食;不用替皇帝搭配腰带和袍服的颜色;不用陪着小家伙习字;不用帮皇帝按摩;不用给小家伙洗澡;不用和皇帝床上厮磨;不用再同小家伙讲故事;也不用再听皇帝笑话她文法不通……统统都不用了,她却也突然不知要做什么,才好!
  如此这样,好像也不能特别快乐。反而,心中约有失落。
  
  溶月想起昨夜跟皇帝旧事重提,让万春跟着回宫。皇帝当时正在热情似火,抗议似的直接用嘴封了她的口,顶在墙上……两人终是没能正常交谈下去。
  
  想及此,溶月抽出思绪,开口问半春:“皇上走的时候,带了万春没有?”
  半春正在给她梳头;“皇上让万春姑姑和桂嬷嬷伺候着大殿下。”
  
  确定万春随同回宫,溶月由衷松了口气。
  身后的半春却脸色沮丧:“大殿下走的时候,特意来见您。是皇上阻了他,说不能吵您休息。”欲言又止:“大殿下,他,他哭的很厉害。”
  
  脑中猛地闪过那小人哭泣的伤心,溶月蓦然心酸,眼泪猝不及防、夺眶而出。半春见状,不禁也是潸潸泪下。
  劝慰苍白,主仆两人默默淌泪。
  溶月此刻仿似明白;她真实踩进热闹后的孤单、喧嚣后的落寞。
  
  溶月率先收敛情绪,嗓音暗哑的吩咐红着鼻子抹泪的半春:
  “收拾东西,等下就回春晖堂。”
  她说着,起身(。。)整 理案头的书籍;“瑞景轩现在没人住,你去让黄总管安排人归置看护好。”
  
  半春双眼通红,呜咽着应诺而去。
  溶月想尽快离开这里,她立即命宫娥归整东西,不过是些衣物书册画卷。她在这里住了将近一月,东西竟是理出不少。溶月大概挑了些自己需要的东西,带着一起回春晖堂。
  
  随侍的黄总管很困惑,皇上竟没带着皇后回宫!
  皇上这些日子,明明对皇后颇多宠爱。那些经他手送给皇后的珠宝绫罗,古籍药材可谓堆积如山。听说皇上还让人专门去收集真迹墨宝给皇后。
  
  许是和皇后熟悉了,黄总管认为皇后性情温和。胸怀仁慈,还是难得的美人。对她幽居在外,不免多出唏嘘之心。因这份心境,黄总管一路护送伺候的就格外殷勤。
  溶月从他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中,看出他眼底的怜悯之意,颇为哭笑不得。干脆使开他,让他去把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南瓜装车送到田庄。
  提起那些南瓜,溶月不免失笑。皇帝看她爱吃南瓜,就让人从京城送来几车。想到这里,溶月心中微滞;旋即侃量,皇帝这个身份,实在有利于男人挥霍他的慷慨。
  
  春晖堂空置这些日子,到处都渗出萧索之意,令人容易望景惆怅。
  溶月不想上演深闺愁叹的戏码,她果断叫来宫娥,大肆修饰(。。)整 理。挑出鲜艳喜庆来装扮居室。红的帷幕,青碧的迎枕,郁翠的冬青,妖娆奔放的牡丹,就连衣服她也换了身明艳的真紫窄祅和葱黄绣裙。
  
  旁晚的时候,天色渐变,薄暮冥冥。天与地的距离骤然缩短,压抑的气息很快就带来浓沉的黑夜,溶月让半春点了安神香,一夜无梦,睡的好极;她根本不知,夜里降了场大雪。
  
  次日的别院,弥天亘地、银装素裹,空气更是寒冽袭人,北风带来若有若无的缕缕梅香,轻擦过鼻息。
  穿了身月驼羽锻鹤氅的溶月去了潭柘寺。接待她的是达观大师的弟子,溶月才知道达观大师去了别处讲经。
  溶月净手焚香,上午在茶室听着梵音抄大悲咒;下午去了后殿画壁画。
  后殿因树木苍郁,夏日尤为清凉,但冬日却也分外潮冷。外加溶月在的这处后殿宽近十丈,显得更为空旷而清冷。即使黄总管又多加了两个炭盆,他立在门口,也觉得寒气渗人。
  
  溶月运笔颜画,因为炭盆就在旁边,脚下虽没有多冷;手指却冻的僵木,半春一直捧着珐琅银丝手炉,不停劝皇后停下捂捂。
  溶月经过这段日子对工笔技法的练习,下笔已趋纯熟;泼墨自如的自信催化热情,连着三日,溶月早出晚归、将勤补拙,大概完成了地藏菩萨变相图的雏形。
  但长时间握笔的手指却出了问题,先是感觉关节冷麻,后是皮肤肿痒,溶月憾然怅恼,不得不承认自己长了冻疮。
  
  第四日酉正,溶月从潭柘寺回到别院。意外收到一封信,龙飞凤舞,寥寥几字,却古义晦涩。溶月阅了两遍,才明白皇帝的意思是不要她再去画画。
  溶月捏着那薄纸,心中郁闷,既为陌生狰狞的冻疮,也为不能画画的寂寥。
  
  皇帝随信送来的药膏很有用,迅速止住溶月冻疮处的肿痒。
  溶月睡前画了几张丑小鸭的故事,打算让送信的内侍带回宫里给桢佑。犹豫想想,还是铺了张澄心纸,写了几字感谢皇帝。
  
  她所能做的事,少之又少。那壁画,她势必要完成。
  溶月想了一夜,还是决定继续。次日正午,半春来报:“饶公公奉圣命,来潭柘寺送碳。”
  早上那内侍才离开别院,雪天路滑。到京城,马车起码超过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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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金却能来!
  电光火石间,溶月恍然才明。她以为送信递音只有通过四条腿的马;到是忘记忽略了这里还有鸿雁飞鸽。
  
  没有人愿意被人窥视监视,即使出发点没有恶意!
  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飞禽衔进深宫,溶月心中颓然;她知道皇帝过去对她布满监控,只是没想到,而今仍旧不得解脱。
  
  溶月觉得糟心,但还是点头让留金进来。
  皇后的冷漠留金很快就察觉,他狐疑着,用欢快热情的声音报了一长串皇上赏赐的物用。无论是十车银霜炭还是青铜熏笼,溶月一概充耳不闻,她自顾研兑颜料。
  直等留金啰嗦完,溶月语气不耐下了逐客令:
  “天冷,你也早回吧。”
  
  皇后从来都是温语亲和,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冷淡。留金很意外,隐约觉得不安,旋即想起皇上种种的叮嘱,堆笑补道:“皇上甚是挂念皇后娘娘!”
  
  这话一出,随侍的半春和黄总管都是喜笑颜开,唯有溶月不为所动,云淡风轻的脸,看不出喜忧;“有劳你代谢过皇上!”看了眼掩去笑容的留金,又道:“请饶总管带话给皇上,本宫都好,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望皇上成全!”
  
  皇后口气隐含不虞的疏离,还有不满,留金听的越发忐忑。
  但如果到现在他还听不出皇后娘娘的不愉,他就是棒槌。皇上送来这么多赏赐,日日留意别院的暗报。还把皇后娘娘画的那副《秉烛夜谈》挂在寝殿……可见,皇上对皇后娘娘的心,实在太满了些,怎皇后娘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留金困惑重重,但想到回去如何禀告皇上,他更觉得头疼。
  
  回春晖堂的路上,溶月问黄总管:“别院的侍卫长现在是谁?”
  黄总管眼神闪烁;“是皇上留下的,听说以前是御前侍卫。”
  溶月不再作声,心中更觉烦闷。回到春晖堂不久,黄总管就捧来两个油纸包着的细小信卷。不过指宽,拆开就见一行小字:
  “予儿一两墨,奈何夫无得!”
  
  溶月诧愕,接着就是气恼;皇帝明着暗着戒防自己,却又藕断丝连的跟自己玩着暧昧的把戏!
  现在,这还怨上自己对他惜墨?
  
  溶月不希望被他影响心情,静了静,视线再次掠过手中纸墨,心中突地微异,皇帝的笔迹,像是似曾见过?
  之前那封信,是纵任奔逸、赴速急就的草书,多有迫人气势。而今这封短笺,却是小巧规正的行书,下墨淡浓相宜,多了活泼的流动。相对皇帝这次行笔的温和,溶月更觉得之前那草书飞扬的跋扈。
  
  掂量过书法,面对皇帝的抱怨,溶月不对不捻笔给皇帝送墨。
  她秉承事无巨细的原则,把每日的行程做了详尽的工作汇报。其中少不得婉转提出她愿意毕生投身绘画艺术的宏愿。最后也不忘关心桢佑,和祈愿皇帝康寿永福。
  睡前,溶月让半春把信交给黄总管。次日醒来,她就接到回信,是副桢佑画的白马图。皇帝附带只有两字:
  “手套”
  
  经他提醒,溶月才想起,自己竟是把那岔给忘了。
  这日,溶月留在别院给皇帝缝手套,选了缃色乔其绒做套,芯子挑了鸭绒羽。因为心有顾及,溶月走针格外小心,唯恐针脚太过粗糙,暴露短处。于是缝的格外慢。
  下午的时候,溶月刚撂下针头线脑。黄总管就递了串皇帝的长话来,中心思想是,她写的工作简报,皇上很满意,以后日日都要按例上报,时间也有限定,最晚不能超过晚膳。
  
  溶月隔着窗棂看着白雪盖在树冠的那株小梨树,不停的按捺着情绪,让自己耐心听完了黄总管的陈述。
  他话刚落,溶月撇题,吩咐他拿棉被裹了梨树根枝。
  
  谈话突然偏到树上,黄总管愣过,才想起应诺;接而迟疑道:“皇后娘娘,张大人让奴才问问您,今日的信什么时候能好?”
  溶月收回视线,走到书案前;“张大人是那新的侍卫长?”
  “回皇后娘娘,正是!”
  
  溶月坐到椅上;“知道了,本宫写好,就会通知你。”
  黄总管松了口气,赔笑退去。
  溶月让半春裁了小条素白帛布,蘸墨落笔:
  “晨醒食果,之后缝纫。现在行笔,之后抄经。”
  
  写罢。
  溶月就让半春把那布条送去给黄总管。自己则抄心经。
  睡前。
  溶月收到皇帝回复,依旧是行书,也是写在绢布上:
  “晨醒食羹,之后早朝。现在予汝,之后杳望。”
  
  溶月没想到皇帝这么善于玩调情!
  她看的咬牙,抽了张自己抄的小楷心经,补上落款:“司徒溶月”四字。就发泄似地扔给半春。
  次日。
  溶月收到皇帝一模一样的手抄心经,下方落款:
  “鄢祝融”
  
  溶月愣住,这是皇帝的名还是字?
  盯着这三字,溶月直觉异样,脑袋瞬间闪过熟悉的痕迹,她依稀觉得曾在哪里见过这名?但偏一时想不起来。
  
  记忆隐约,却很模糊。溶月不禁仔细端详皇帝的行书,越看越觉得这笔迹熟悉?
  可隔着迷雾,还是记不起来。溶月有些不甘心,努力回想,恍然忆起那本她最初照着抄写心经的范本!
  那东西和很多经书一起,当初就是皇帝让留金送去中宫给她。
  
  终于拨开云雾,但溶月还是想得到确凿的印证。她急忙从书格翻找,很快她就寻到,是本普通的线状订本;溶月有些急切的快速翻到末页,视线里跳出模糊了印象的那个红泥印章,上面的刻名,果真是那三字。
  鄢,乃国姓。
  原来,皇帝叫祝融!
  
  溶月随之想起,长公主曾提过,明亲王叫明融。如果她当时稍加留意,就会联系联想到一起……有丝莫名的情绪突然从溶月心中蜇过,快如闪电,带着麻痹,让人猝不及防。
  
  溶月顿住。
  她之前对皇帝总是漫不经心,就是现在也还是淡然处之。但这些,却都挡不住自己对他越来越多的熟稔;比如饮食穿衣的习惯,比如他坚毅霸道的性格,比如他怀揣文治武功的天下梦想。
  再比如这名字……
  他除了皇帝之外,对她来说,终究又多了个符号——鄢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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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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