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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锦瑟忆凉辰-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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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走不走得了?”她听见他的沉声询问。

“能……但是还不能走。”

“是你?”魏紫挑眉,神色似有几分惊诧,“你是顾临予?”

顾临予望上来人,似曾相识那蒙面傲然之色,却也只是淡然一扫,眉目里即有了两分不耐之意,冷声开口:“有何贵干?”

魏紫卷鞭回握,眼里隐现戏谑之态:“来得倒也逢时,送你们一道归天!”

长鞭锁金龙,绕风卷然而袭,顾临予沉身而立,不闪不动,单臂举杆相迎,鞭节绕上空心之竹,上力一锁。

“砰”,只听得爆裂一声,竹尾膨散分尾,与鞭怒烈而绝。

“你不用管我……”苏锦凉急切出声。

“别说话。”顾临予右臂一锁,只将她环得更紧,左臂略持高稍许,攻势凌厉可惮,“还要留下来干什么?”

苏锦凉抬眼只能见他双目幽深若潭,神色沉静淡然,丝毫不惧,心中顿觉一慰,低声答道:“等一样东西。”

劲风又袭,顾临予依旧是单臂相迎。苏锦凉知他是挂念着自己伤势愈烈,不宜牵动,才不肯放手去搏,侧臂护她,为保她安稳周全连身势都不动半分。她虽确是觉不到丝毫动荡,可这样受束的比斗,顾临予难免会招架吃力难挡。

苏锦凉生怕他受分毫伤害,急忙出声,因伤势颇重,声音轻悬无力:“她身上湿的是油,怕火。”

顾临予闻言扬眉,横杆挑过街边一茶色葫芦,揭盖一浇,甩手即弃,扫竿卷过近旁烈焰,长竹即燃势汹汹。

魏紫闪过恼憎之意,却也是不肯输人,鞭势半分不停又袭。

火光电石,长鞭劲竹再次相交,张裂的竹尾卷着煞风缠住鞭节,环环相锁。本是千斤破空的力道,可因着顾临予的定力相护,苏锦凉在其怀中竟是半分动荡也不觉。

“住手!”朱门前忽现一玄色衣衫,男子颀长而立。

“来了。”苏锦凉欣喜低呼起身。

顾临予见状卷袖而收,魏紫不甘愈追,寰照抬手便袭出两颗碎钉。

“魏姑娘!”寰照的话音极似不喜,愠怒开口,“魏姑娘在这大庭广众,可是莫忘了自己身份!”

这话蕴着的扣竹玄机,是叫她莫忘了自己是苑内中人,低调行事的分寸。

魏紫听得这话目光更是凌然,却又逼迫不得发,只怒然举鞭一扬。

顾临予轻一扬眉,折竹推手即出,长鞭被迫节节缠上,于空中困锁金龙。

“嘭”,壮竹悉段尽爆。

魏紫被这力道震退两步,眉目满憎,却也再是无怒可抒,愤然甩袖离去。

寰照抬手挥起苑墙水缸,推空而过,顾临予举手摘下了,信手一绕,环身的火圈顿时浇熄大半。

方才喧闹终得片刻安宁。

大难不死,苏锦凉欣喜地离了他怀抱,迎向那卷淡黄画轴。

“谁让你出来的?”

步子还没迈开几分,她听见身后顾临予冷然出声,蕴着强压的怒意,声音锐然刺骨。

苏锦凉知他定是动气了,却仍装作没听见,只仰脸对着寰照强笑问道:“画呢?”

寰照抬眼一扫,早前就听陆翌凡说过顾临予,对他二人之事也略晓几分,见此情此景亦是了然,心下动了一动,却仍是忍住没说,只将那画轴递给她:“东西在此,我有事须要先行,你自己万事小心。”

苏锦凉欣然应了,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接了过来,攥着袖口轻轻拭了拭,似得了珍宝一般开心旋身而回。

“给你。”苏锦凉轻步迎至面前,笑盈盈双手将画一呈,毕恭毕敬地递给他。

有片刻的死寂,就算当于闹街,她也能听见自己喷薄欲出的心跳。

“你说要等的就是这个?”顾临予见此情此情,再怒意难忍,愠怒出声,“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寰照背首走着,抬手抚了抚剑骨,听得那声响,微叹口气,眉目里看不出喜忧,扬首转步向西边去了。

苏锦凉仍是笑意盈盈,强装出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双手再向前一呈,好声劝道:“你打开看看呀。”

寂静无声,静澜无波表象下的涛拍阵阵。

那一双深潭锁着她,目光里是寻常人都不敢直视的凌厉,他直直看着,怒意半分掩盖也无,她却只全当没有看见,笑颜以对。

顾临予抬手冷冷将那画卷摘了过来,潦草带力将束于腰封的红带解开。他虽是气怒,可却仍知当下关键是尽快带苏锦凉回去疗伤,保她周全,她那个倔脾气是不会迁就一分的,只得自己让步。

他将画轴潦草展开,随意卷开半寸。忽而,那握着画轴的手绷住了,生生停在那半尺之境动不得半分。

片刻,缓缓地,缓缓地,霜雪般的长指将卷轴一点点拉开。

穷街陋巷,似是突现了溢彩华光。

苏锦凉那一刻连呼吸也不敢有,只专注地望着他,望着他忽地舒开的眉头,忽而渺远了的神色,以及那一泓她永望不穿的深瞳。

她很想从中看出一点端倪,就算不是惊喜,不是欣喜,至少,有一点点的喜色……是为她。

顾临予举着画卷怔了好片刻,双目凝若长风扫岚,悠远间,忽得将画卷一收而束,横手抱过苏锦凉,直护上身,转首即走。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是她没料到的,苏锦凉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惊惶地望向他的眉眼,那面色沉如霜雾,探不出半分玄机。

她不知自己是对是错,还是惹恼了他哪处,亦或是,会错了意思。

她已全然连他意中喜怒都料不到,一时间,心中慌张得如疾雨落盘,喉头骤紧,想开口却怕更为失足,抑郁反复不能语。

“以后……”

忽而有清敛之音似朦雨而来,洒在那沓长路脚步之后。

顾临予抱着她穿过攘攘人群,一身清冽之气无人敢阻,路人竟是纷纷让开。

心头似千般复杂,什么都搅在一起排山而来,有气有怒还有……

他知她有千丝缱绻之意,一早便知道,可却真未料到她竟可为他舍命至此,只为将一幅画,双手奉上……

翻沉的万缕杂丝在心中荡然不定,他试着将他们都理顺抚平,好心平气和地话予她听。

“以后如果要走,告诉我知道……我陪你一起去。”

白羽衣踞迈过小丛垂死燃烧的余焰,他的声音似浮涌的海水,虽为清冷却带着无边的暖意,一层层漫涌,将她围裹起来。

她闻声惊觉而起,偏头看他。

还是那张脸,面色沉如霜,双目寒如潭,视着前方,半分不转,只稳步而行。

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觉到那些不安的动荡。

他抱着她,一路向前。

她心头一酸,忽而就丢掉了之前在他面前砌起来的诸多伪装,伸手环住他温热的脖颈。

埋进去。

埋进深深的颈项,她贪婪地吸了一口,酸涩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她又想起那个梦,他走在前边,好好地牵着她的手。

白雾绕山,路漫远无期,他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在她的心上。

“你想去哪?……我也不回山上了,想去哪我陪你走走。”

涌起的一片湿热,她努力藏了回去,不让她们湿了那一片衣襟。

正午的金陵城,路边腾着热气的包子铺,香飘四溢的糖油粑粑,若换在平常,她定要停下来买他一个。

可此刻,她只贴着那片温热不肯放手,忽而觉得自己心里是那样的小气,不想再试着装一个如何磊落又独立,干脆又坚强的姑娘。

她闭眼嗅着,这真实的气息就在眼前,全是他的。

她只想强打起来的坚强无畏一路至今,她也可稍稍软弱一会,只此一回。

59、54 竹外疏花香瑶席(二) 。。。

就算日后被耻笑,自己会为此刻而后悔,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要问他一句。

“是不是……去哪里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一场接一场的打架真是要我的命啊!数数…………好像好'TXT小说下载:。。'久不要打架了。。我总算老怀安慰。

嗷嗷。。最近寝室晚上老断电。。阻拦我码字。。对不住筒子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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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5 竹外疏花香瑶席(三) 。。。

要怎样,一颗心会从柔软到坚硬?

过于残酷的际遇?注定无果却仍是义无反顾要爱上的情?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理智放开,那些明明还心有留恋的东西。

那么,要多久?十年够不够?二十年?

对于此时的顾临予,一定是不够的。一条孤独的路走到底,会不会有一处太美的风景能让他忘却前行的方向。

或许,一直以来,从最初到最后,他的心其实从未真正的坚硬过。

*****

手覆在她单薄的背上,顾临予抱住那孱弱的身子,能感觉到微弱的,渐响的心跳。

他听见她的声音,故作镇定却语带颤抖,低轻地问。

“是不是……去哪里都可以?”

心轻轻被敲了一下,他双臂环紧,深瞳抬高了一寸视线——车水马龙,回去还有很久。

“恩。”温热清凉的内力透着衣衫度进去,他的神色如往常一般疏离寂远,看不出喜悲。

良久,他淡淡补了一句:“哪里都可以。”

苏锦凉偎在怀中,面色安然静淡,舒倦地蹭了一下,似是深溺的满足,闭着眼继声开口:“听说江研钱塘一处,丽花似火,绿水浮萍……如果得闲,很想去看看……”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同他说话,好似忽而就揽得了他诸多宠爱,应承得无比自然。

他的声音在金陵城最是繁闹的软玉楼前落下来,却半点纷扰也不能掩盖,清楚地入了她心里。

“若你伤好得早……我便同你去看看。”

顾临予直视着前方,目光抛在长路之后,未有丝毫分心,径自沉走。

那高阁之上,雕花飞檐中,有一抹榴红忽而颤了身影。

金步摇,玉花簪,尽数随着那失常紧迈的两步又归于无声,终只得静怔地立着,望着那挺拔的羽白背影,悄然渐远。

妍丽的帕子绣着料峭寒梅被秋风卷着飘曳至空中。

这日,有阳光温软,清浅地照着,似耀得满街都暗香浮涌。

那缕芳魂载了这城里多少金冠玉带郎的香柔好梦,最后还是落坠冷泥,马车飞轴辗碾而过。

零落成泥碾作尘,香飘依旧否?粉瘢新褪红丝腕,风雨隔江人。

飞马香车骤奔而过。

这是金陵城最宽最广的马路,直通皇城,每日都有各地要进贡献俸,八国来朝的车流不断。

顾临予索性停了下来,直立迎风等车尽再行,此刻的端阳门前,鬃马华车,纷至沓来不绝。

偶过飞驰掠起的长风曳得衣袂翩飞不定,顾临予静立于擦身而过的不歇车流前,忽而开口,声音清敛缓沉:“其实漠北孤烟,秦中山岳,天下之大,美景不是只江南一处……若你想去,都可一道看看。”

万里扬尘,最后一路绸马之车踏着飞铃浩荡进城。

做了那么多关于他的梦,好在有一个终于实现了。

******

那日回去,苏锦凉烧了好些天,想要飞快好起来去跋山涉水的强大信念也不能挽救她数十日来的昏昏沉沉,旧伤太重又添新痕的代价是很惨痛的。

给她清理伤口的是质朴农家姑娘,这是顾临予的意思,花了些心思寻来的,两个大男人总不好老替她脱衣抹药的,手上唯一的现成货是重砂,可用她的后果未免有些惨不忍睹,还不如自己来。

可能是那伤口太过可怖吓人,姑娘每次干活都要汗如雨下,完了出门见到两个貌美的单身汉又久旱逢雨般的花枝乱颤。

除却擦身换药一类的活,别的都是顾临予亲为,探烧煎药,许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琐碎的事情。

苏锦凉偶或醒来时,气色仍不见大好,又不许得下床,就自己枕在榻上看《饮水》,一首首反复咀嚼他的心思,或叹或喜皆因身子还虚,一会便沉沉睡去。

于是只要每次顾临予出门稍久,回来便会看见她枕边雷打不动卷散着一本藏蓝册子,素腕耷在一旁,苏锦凉已酣香入梦,被子都来不及盖好。

至此以后,顾临予再出门便会算好着时间,她醒来时他总在,把煎好的药递给她。苏锦凉也不学那些个电视里的矫情少女心思要人一勺勺喂,爽快地端过来,小口小口开心地喝,苦药都觉得甜。

她一边喝药,一边笑眯眯地听顾临予说天下的峻秀山川,因着“上辈子”也不宽裕,没游过什么风景名胜,听他说起来很是津津有味,诸多奇独的地方都异常神往:比若滇南之境,秀美不似人间,然多有烟瘴,幽深丛林间悄漫游浮着的湿热雾气。

她讶问这不是和袅云山的迷雾阵很像么,顾临予不动声色丢给她张帕子叫她管管自己那张药汤横流的脸,淡淡答道:“蛮景烟瘴,人兽触之,轻则病疟,重者则亡。”她哆嗦一下,继续听下一个段子。

弱水在门外间或闻得几句,淡笑仰脸,日光碎影浮竹,俊美不似凡人。

这样神谲的东西苏锦凉记得很多,都是顾临予告诉她的,比如蜀地的南阳帝珠,传说那是天界之物,天帝嫡传之子的印宝,后不知何事天子暴怒,弃珠堕凡,天帝永失承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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