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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蛮荒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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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丘山脉险峻巍峨,南北绵延十余里,奇峰兀立,怪石嶙峋,有的山壁赤红如火,有的山壁乌黑如炭,有的山壁银白如雪,大荒九州各种奇山怪石,此处竟一应俱全。

遍山长满了万千见所未见的奇花异草,以拓拔野三人之眼力见识,能认出的也不过百之一二。

放眼望去,绿得郁郁葱葱,仿佛碧涛翠云;红得彤彤艳艳,犹如织锦烟霞。此外,橙、黄、蓝、紫、青……绚丽纷杂,七彩缤纷,就象是空中突然打翻了一个大染缸,泼满了这丘奇山。

最为出奇的是,那些被炽烈火烧灼过的黑漆漆的山壁,片刻之间便泛起一层淡淡的新绿,犹如苔鲜一般急速生长蔓延,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很快便生长为丛丛灌木、密密绿草,在狂风中摇曳起伏。

速度之快,竟更甚于灵山上所见的“刹那芳华”。

拓拔野此时一心降伏祸斗,凝神默念法诀,戚戚感应,无暇细看这番奇景。倒是流沙仙子二女乘机骑兽盘旋,仔细探扫,象在寻找着什么标识物。

壑群山之间,怪兽怒吼,凶禽尖啼,嘈杂的声浪震得三人耳中嗡嗡作响,说不出的烦闷。

离得最近的半山险峰上,数十只人头虎尾的巨鸟正密密麻麻悬尾倒挂在断崖横松上,听见淳于昱的巴乌之声,纷纷振翅尖叫,朝她扫来,碧眼凶光大作,蛇信跳跃,形貌狰狞无比。

流沙仙子拍手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妖精,你的巴乌声忒也动听,看来这些‘虎尾人雕’十八年来竟念念不忘呢。”

火仇仙子柳眉一挑,冷笑一声,继续横吹蛮笛,声音突变急促狞厉。

那些人头巨鸟殊不畏惧,反倒发出凄厉怒号,双翼横张,虎尾抛扬,猛朝她轰然电冲而下,口中喷出道道毒火。

冲到十丈开外时,光波荡漾,当先的两只怪鸟突然“嘭”炸裂开来,象被什么无形火弹击中了一般,周身猛窜起熊熊火焰。

紧接着,其后的众怪鸟一一爆裂着火,惨叫扑翅乱舞,纵横乱撞在崖壁、山岩上,朝下摔去。

山壑中忽然响起公孙婴侯的大笑声:“好一个‘无形三昧火’!淳于公主一别十八载,还是这么热情似火,幸何如哉!”顿了顿,笑道:“贵客临门,我这作主人的又怎能不吹上一首迎宾曲,聊以助兴?”

话音刚落,一阵箫声,清旷舒雅,如松林清风,明月山泉。

丘群峰之间轰然冲起万千凶禽,随着那萧声节奏,漫天盘旋,尖啼呼应,顷刻之间,宛如乌云奔泻,朝着三人汹汹围冲而来。

拓拔野心中大凛,他精擅音律,又了悟驭兽心法,单听这箫声气韵,这厮竟似不在祝融、百里春秋诸人之下!

流沙仙子妙目中杀机大作,扬眉格格笑道:“既知贵客临门,还不倒履相迎,躲躲藏藏的算是什么主人?”大敌当前,再无心取笑淳于昱,仰头高吹玉兕角。

火仇仙子俏脸晕红,冷笑不语,“巴乌”笛声越来越急,和玉兕角交相并奏,凄寒诡厉。

那俯冲而下的凶鸟或是被“无形三昧火”击中,火焰熊熊,惨叫抛飞;或是被蛮笛、号角声直接震得发狂,横冲乱舞,和后方冲来的鸟禽撞作一团。

骨箫声却始终不急不缓,悠扬自如,在高厉急促的蛮笛与兕角声中听来,疏淡错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与魔魅之力,便是拓拔野听了,心中也不由得怦怦一阵大跳,念力涣乱。

稍一分心,祸斗嗷嗷怒吼,疯狂跳跃冲撞,险些将他从背上掀落,当下急忙凝神聚念,将那萧声从脑中屏除而出。

公孙婴侯潜居丘数十年,终日与大荒中至为凶毒的虫豸鸟兽为伍,对彼等心性了如指掌,若论资辈,雨师妾、流沙仙子、淳于昱这些御兽高手都只算得上他的弟子。

这枝骨箫更是以太古凶兽“火麒麟”的脊骨所制,此刻吹将起来,真可谓万禽丧胆,诸兽归心。

数不尽的凶禽尖啸围冲,前赴后继,震耳欲聋,四面八方黑压压什么也瞧不见了。

蛮笛、兕角之声渐渐都被那萧声压了下去,流沙仙子、火仇仙子的脸色越来越白,香汗淋漓,就连紧握乐器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起来,心中惊怒已极。

这些年来,二女苦练御兽蛊毒之法,为的便是今日。虽已料到单打独斗,决计不是此獠的对手,所以彼此才甘愿抛弃前嫌,联袂并斗;但想不到公孙婴侯修为激增,远在想象之上,片刻之间胜负已分!

四周羽翼纷叠,腥风狂舞,鸟尸、污血纵横乱飞,激撞在三人的护体气罩上,仆仆连声,气光摇荡。岩壁、山崖上,更是喷溅得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二女苦苦强撑,蛮笛、兕角声音渐小,节奏渐乱,几次更是险些被骨箫所控。稍有不慎,便要全线崩溃,万劫不复。

拓拔野大凛,原想降伏祸斗之后,再以珊瑚笛全力反击,眼下情势危急,只有一心两用,冒险而为了。

抽出珊瑚笛,凝神横吹,却听蛮笛突然变调,火仇仙子“哇”鲜血狂喷,娇躯摇曳,险些从敞凫鸟上仰身翻落。

拓拔野急忙聚气吹笛,笛声清越高亮,登时将骨箫声重新压了下去。流沙仙子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无暇多想,继续凝神吹角。

骨箫声陡然一变,急促阴诡,周围凶禽怪叫盘旋,朝着火仇仙子轰然电冲而去。

敞凫神鸟尖啼拍翅,喷出熊熊烈火,将飞冲前来的几只虎尾人雕烧成焦骨,但势单力孤,霎时间便被狂潮似的鸟群淹没,“嘭嘭”连声,顿时被撕扯成了万千断羽碎肉,淳于昱亦被震得翻身抛起,断线风筝似的朝后飘去。

拓拔野心中一沉,正欲施以援手,却听跨下祸斗神兽突然爆发出惊天狂吼,不顾一切载着自己猛冲而去,烈焰喷舞,火尾横扫,登时将众鸟打得血肉横飞、焦臭四溢。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它终于认出了自己的旧主,摆脱了骨箫的控制。

拓拔野又惊又喜,笑道:“好畜生,不枉你主人疼你一场!”左手气刀飞舞,将鸟群轰然杀散,一把拽起火仇仙子,拉入怀中。

淳于昱经脉伤损,脸色煞白,一时不能动弹,嘴角眉梢却尽是盈盈笑意,轻轻抚摩着祸斗颈上的黑毛,低声呼唤道:“如意,如意……”悲喜交集,泪珠忍不住掉了下来。

祸斗转头呜鸣,赤红双目蒙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长舌跳跃,温柔舔舐着她的手指,火尾摇摆,极是亲昵。

此时魔障既除,人兽心意相通,威力大增。

祸斗神兽浑身烈火跳跃,咆哮如雷,随着拓拔野意念飞冲奔突,所到之处如狼入羊群,势不可挡。纵有凶禽冲到身侧,被它喷发的烈焰卷着,登时烧成了烤鸡火禽,惨叫跌落。

拓拔野有辟火珠护体,抱着淳于昱坐在火焰中,毫发无伤,在火光映照下,凛凛如天神。笛声峭厉险拔,和玉兕角声并奏呼应,更是破空裂云,气势如虹,与骨箫声相互纠缠,一时难分高下。

火仇仙子调息片刻,真气业已重转顺畅,听着笛角激昂合奏,心潮如沸,当下凝神聚气,重又吹奏起巴乌蛮笛。祸斗纵声欢鸣。

拓拔野心无旁骛,全力横吹“金石裂浪曲”,笛声攀到至高处,忽然如狂涛裂岸,险峰崩云,陡然炸裂开来,只听一声震雷狂吼,珊瑚独角兽冲天破空。

凶禽尖啼,惊飞辟易。

霎时间,祸斗、珊瑚独角兽、那歧三大凶兽交相逞威,杀得万鸟断羽缤纷,血肉横飞。

公孙婴侯虽然位列大荒十神,凶威盖世,但要想以一己之力,对抗这当世三大御兽高手,却也殊无可能。

只听他哈哈大笑道:“礼乐既毕,贵宾入席。三位若再找不着入口,可就喝不上我和雨师国主的喜酒啦。”

箫声忽止,万禽冲天飞散。

自与此獠相逢以来,拓拔野此时方初尝胜绩,心中喜怒振奋,封印神兽,纵声长啸。隐隐听见皮母丘外的各族群雄爆发出如潮欢呼,遍野回荡。


第十三章 地火凶兽(3)

流沙仙子与淳于昱相视嫣然一笑,经此一战,彼此的仇憎之意消减了许多。秋波扫处,发觉山壑内云霞渐起,弥漫卷舞,心中一凛,道:“拓拔小子,快走吧。这壑里每日只有半个时辰能瞧清视野,再不抓紧时间,真就找不着阳极宫的入口啦。”

三人再不迟疑,继续骑兽俯冲。

狂风扑面,彩雾弥散,凶兽妖禽望风披靡。

左侧崖壁绵延不绝,和右面的丘群峰交夹成狭长曲折的深壑,隐隐可见水光摇荡,似有若无,宛如直通狱九泉,深不可测。

越往下飞,寒气越盛,而热浪也随之越发猛烈,彼此层叠交涌,象是刚从火山飞过,又到了雪峰上空,忽而极热,忽而极冷。若是常人早已抵受不住。饶是拓拔野修为惊人,亦觉得仿佛得了疟疾一般,难受已极。

二女脸颜、肌肤上结了一层淡淡的霜雪,被热风刮舞,又化作晶莹水露,蒸腾飞散,景象颇为奇丽。

但她们似乎对壑中的理气候颇为适应,一言不发,凝神四扫,寻找着阳极宫的入口。

如此往下急飞了一阵,忽然听见“隆隆”巨响,转眸望去,群鸟惊飞,右前方的丘险峰冒起滚滚黑烟。

既而红光乱舞,山石飞炸,轰然喷出一道百丈来高的火焰,那险峻奇峰顷刻间便崩塌了近半。

几在同时,附近的几座山峰也剧烈震动起来,轰然喷出冲天烈火,此消彼长,蔚为壮观。四周的浓荫花草顿时变为一片火海,猎猎狂卷。

壑深处恰好寒风鼓舞,冲卷过三人周侧,在上空迅速凝为白蒙蒙的漫天雾气,既而奔腾翻卷,瞬间变作暗紫、金红的瑰丽云霞,又变成乌黑如墨的滚滚阴云。

接着,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夹杂着拳头大小的冰雹,密集撞击在山岩崖壁上,冰屑激射,水花纵横。那熊熊烈火很快便被浇灭,只剩下漫山白烟腾舞,异香缭绕。

俄顷,云开雨收,焦黑的山崖、峰石上又迅速泛起一层新绿,草长树生,开花结果。原本狼藉枯败的景象,又被浓浓绿荫、漫漫花海所替代。

漫天盘旋的凶禽飞兽也重新俯冲飞落,怡然自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拓拔野心下骇然,暗想:“这壑内气象瞬息万变,加之火喷薄,雨水丰沛,难怪片刻之间,便能生长出大荒见所未见的花草鸟兽来。谷外的一个昼夜,到了这谷内,倒漫长如一个春秋了……”

心念一动,又想:“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光阴短长,又岂有标尺可量?长留仙子的‘一寸光阴’能在瞬息之间纵横百丈,莫非秘密就在此间?”

心中嘭嘭剧跳,又惊又喜,若有所悟,但一时间又难以描述。待要思忖细辨,却听祸斗“嗷嗷”怒吼,火仇仙子低声道:“到啦!”

拓拔野一凛,凝神望去,但见下方壑深千丈处,水光潋滟,如银带蜿蜒,在半空云霞映照下,七彩变幻,瑰丽多端。

皮母丘终于见底了。

往下冲去,热浪渐消,寒气益甚,扑面狂风如冰刀刺骨,夹带着蒙蒙雪花。两侧的山崖、峰岭不知何时已被漫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就连空中盘旋飞舞的,也全都变成了雪鹫、冰翼龙等寒荒极才有的凶禽飞兽。

到了距离那河百丈之遥时,四周已是冰天雪,阴寒彻骨,饶是三人真气雄沛,也不免牙关格格乱撞,身上更是霜雪凝结,稍一动弹,便“咯啦啦”掉下一片冰块来。

但奇怪的是,那河却殊不结冰。河水宽达三百余丈,环绕着丘迤俪蜿蜒,湛蓝的水波涟漪荡漾,蒸腾出丝丝白雾,挥散着幽冥般的可怕寒气。

隐隐可见一具具惨白的尸体悬浮水中,或仰或俯,浮肿如水鬼,连绵不绝,至少有数万之众。

“尸兵!”

拓拔野心中大凛,尸蛊畏热喜寒,公孙婴侯必是将这冰河当作了训养鬼兵的大本营。而水、土两族大战于真陵之野时,燕长歌的北鲜八部被突然迸裂的壑所吞,又恰好落进了这冰河之中,成了数万鬼兵。

流沙仙子纤指一弹,银针破入一具浮尸之中,沁出黄绿色的浆液,过不片刻,便孵化成几十只七彩小虫,攒集蠕动。

她“哼”了一声,挑眉冷笑道:“我道公孙婴侯有什么能耐,原来也不过是将九彩尸虫、九冥尸蛊交合配种,产下新蛊来。放心吧,这些尸兵要到落日之后才会醒来,我们还有足足四个时辰……”

话音未落,祸斗又是一阵嗷嗷怒吼,带着三人朝北面雪峰冲去。

火仇仙子又惊又喜,失声笑道:“是了,在这里!想不到十八年间丘震动,竟将这‘指南山’挪成了‘指北山’!”

只见那座山峰陡峭高峻,半山突崛,仿佛一个仙人侧身指路。

拓拔野陡然一凛,觉得这景象好生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脑海中蓦闪过一些纷乱的画面,稍纵即逝,心中嘭嘭狂跳,呼吸如窒,也不知是惊是骇是喜是惧。

流沙仙子见他脸色剧变,怔怔出神,只道他将近阳极宫,太过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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