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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试写离声入旧弦-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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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速握着杯子的手一紧,随即松开,他放松坐下来,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随便搭在了沙发上。他转过脸来,狠狠拍了拍林子然的肩膀。
这个男人有多急,其实他心里明白,若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去寻找岑若,那是在多么无望的境况之下,他才会强行安慰自己,说出这番话。靠这样的想象来麻醉自己,要下多大的决心,过多艰难的槛。
其实,这样麻醉自己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真的是我们太咄咄逼人,反而让她不愿面对。说不定,真的哪一天,她就自己回来了。莫小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的林子然忍不住一笑:“你会不会喝红酒啊,哪有这样牛饮的。”
莫小速一抹嘴,咕咚咕咚拿过瓶子给自己倒酒:“屁咧,老子在国外呆了不是一年两年,什么奢侈品没见过,什么红酒没喝过,今天老子就想***一醉方休,说吧,陪不陪?”
林子然笑,也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挑挑眉毛说:“好吧,你可要保证,上班时间喝酒,不会被你老爸罚工资。”
莫小速无言地鄙视了他。
林子然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明明没喝多少眼睛却在发亮,细细看去里面是浓的化不开的黑色,他戳了戳莫小速的肩膀,无赖一般地轻声说:“你在国外,确实是什么都见过,可是你没见过岑若那样的女孩,对吧?”
莫小速倒酒的手顿住,回头狠狠地说:“早就知道你会跟我玩这出。看你平时不动声色,我还真以为你心胸多宽广。”
林子然苦笑:“我都快被你给气死了……哪有这么会拆人台的老板啊!”
莫小速把杯子递给他,顺便把自己的重量也压在林子然身上:“你小子也真行,明明心里成天着急上火,公司的事倒是一点没耽搁,我家老头子对你又怕又爱,要是你早生个十年二十年,颂旻不一定是谁家的呢!到时候我莫公子反而要叫你老板。”
林子然眼神迷离地啜着酒:“早生十年?现在岑若就在嫌我老了!”
莫小速斜睨了他一眼:“你看你那点出息吧,外人面前冷目横眉寒若冰霜的样子哪里去了,张口岑若闭口岑若,传出去给我颂旻丢不丢人。”
林子然轻轻呻吟:“好啊,我不在你们家提了,我卷铺盖走人到别家去哼哼,新晋的艺人陈亮吴淞刘蔓那一伙的资料,我待会就转交给你,对了cy天团的歌曲资料在我电脑里,这一周要安排的活动有——”
莫小速张牙舞爪:“尼玛给我闭嘴!有点本事还真治不了你了!”
林子然笑。
莫小速又喝光了一杯酒,压低了声音说:“我还是觉得,岑若失踪跟顾陌怡有关系。”
林子然沉默。
莫小速坐直身子:“你记不记得那个展睿琪?”
林子然迟疑着点点头,莫小速说:“上次在路达打了他以后,接着失火我没再想起他来,后来听说他没离开颂旻,只是调到了一个很边缘的部门。昨天我去录音棚那边盯了一下,发现孙非卿的专辑居然现在是他在负责……”
林子然抬起眼帘,寒光掠过。颂旻的结构非常庞大,孙非卿那一伙艺人,是不归林子然负责的,平时更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她的实力不容小觑,出道四年已经有了“小天后”的称号,是颂旻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而那个远走的展睿琪,居然在短短时间内翻身来盯她的专辑,没有顾陌怡那样的人物撑腰提拔,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到的——并且,当初,不也是顾陌怡把他弄进公司的吗?
林子然沉吟半晌,静静地说:“展睿琪我知道,他虽然心胸狭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能力还是有的。短短时间内能做到这一步,也不能论断就不是靠他自己爬上来的,陌怡究竟有没有和他勾结,这也不好说,毕竟他以前和若若是那样的关系,也不一定就下得去手——总之我们静观其变,你想办法盯着展睿琪那边的情况,看他和顾陌怡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莫小速想了想,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不好打草惊蛇。”
林子然点点头。莫小速又说:“光喝酒太没意思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真的快有沈约的魏晋风骨了……”
林子然说:“海龟你还挺有文化的,好吧,吃什么?”
莫小速餍足地回忆:“以前我和若若同流合污的时候,经常偷偷跑出去吃城南胡同里的拉面。不怕你嫉妒,我这个人很挑食,每次绕过青菜不吃的时候,她都会拼命地敲我的碗逼我吃掉!”
他好看的眉目晕染上一层温暖的光辉,得意地炫耀着。
林子然没说话,拿过外套来穿上,一边走一边背对着莫小速说:“就吃拉面吧。以前她看见我碗里有我不喜欢吃的菜,她都是直接夹过来吃掉的……”
莫小速卡住,愣了半晌、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早在她失心疯一样,冲向火场的时候,那一刻她的眼神,早就说明了一切。只是我不甘心,还是想试一下——
彼彼情深,却两不相知。

、第一百零八章 情诗

我终于找到了来到天意镇以后的第一个爱好。虽然这个爱好其实真的很没有意思,不过就是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像那第一个夜晚一样,抱着膝盖坐到顾松林的门前,一个人数星星或者看书,歪头就看到他拿着书本安静的模样,心里的慌乱就不可抑制地停息。
他是个热爱古典文学的娃子,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S大最拿得出手的中文系教授。说起来,我一点微末的本事,还是他教的。
我扬着头数星星,数到眼花缭乱,顾松林顺手把我的杯子满上,瞥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书,微微笑着说:“怎么着,看出什么来了?”
我百无聊赖地回答:“我也找不出哪里是银河,哪个是牛郎哪个是织女啊!古代人是不是骗人的。”
顾松林扬眉一乐:“你们女孩子,对这种神话传说都很感兴趣哦,很浪漫对不对?”
“什么呀!”我放下腿,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有什么美的,他们历经了那么多,上天入地千辛万苦,最后也只是分隔两地,一年才见一次面。这种缺憾美我不喜欢,只凭着王母娘娘一个人的性子予取予求,没有道理可讲,难道中国的传奇就是遗憾才出诗意吗?”
我没说出口的是,其实我最讨厌你女儿那样的人,想要把世界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随便决定别人的命运。
顾松林沉吟半晌,点点头:“你这个姑娘,个性还很强烈嘛!”
我突然想起阿楠以前给我讲过的一个笑话,忍不住自己乐:“哎我姐们讲过个笑话我讲给你听啊……玉帝如来争谁为天地至尊。玉帝说,我主宰天道!如来说,你被猴打过!玉帝说,我手底下人比你多!如来说,你被猴打过!玉帝说,我有媳妇!如来说,你被猴打过!玉帝说,我经历17500劫!如来说。你被猴打过!玉帝说,咱能不提猴吗!如来说,你妹瑶姬被凡人睡了…你女儿织女被凡人睡了。?你外甥女三圣母被凡人睡了玉帝说,咱们还是说猴吧…”
“哈哈哈哈哈哈……”顾松林捶桌大笑,我看他这么配合,也弯着腰笑了个死去活来,笑着笑着,顾松林忽然停下来说:“沫儿,你刚才说什么,你姐们?”
我一惊,后背一阵发寒,天,说漏嘴了——顾松林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会怀疑我的来历和身份,憋到这会,已经很难为他了,可是这件事,我没办法坦白,只好装傻:“啊?我有说吗?”
他失望地摸摸我的头:“没事,想不起来慢慢想,至少这些记忆还没丢。”
我松了一口气。
摸过顾松林正在看的诗集,大吃一惊:“啊呀妈呀,你居然看情诗了!还是悼亡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行啊,顾松林,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快让我看看顾陌怡她妈长什么样?”
“啊?你说什么?”他汗颜。
我迅速捂上自己的嘴,今天老是出幺蛾子说错话,丫的,要坏事。我讪笑着放下手,迅速转移话题:“嗯,其实这两句诗写的真的很深情,如果不算元稹此人实在既风流又无情,真不知崔莺莺看到,心里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顾松林轻轻地说:“其实我倒是更喜欢后两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一双清隽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看着我,我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迅速站起来,看着满天的星斗。
“啊……哈哈,其实悼亡诗说起来,真的是句句动人,人都是这样,往往失去了以后,才知道从前不声不响跟在身边的人,是多么静谧美好。可是我总是觉得,古代的悼亡诗,也太匠气了一点,倒仿佛是事先预定的题材,构思工巧的文学作品了!”
顾松林眼睛一亮,深深点头:“有道理,从前的公卿士大夫,能和自己真正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少之又少。那你认为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怎样?”
我坐下来,无奈摇头:“第一次读到它,真的差点落下泪来。苏轼这个人,满腹才情,真的是天定风流。只是不知道,他和王弗的关系,真的是否如词中一般刻骨铭心,若连这都是假的,男人真的没什么好相信的了。”
顾松林捻着茶杯,微微一笑:“只要是经历过,看到过,再平凡的人也会在心间留下印记,更何况是同床共枕的发妻。”
我叹了口气:“你丫心太软。”
他说:“你很特别。”
我忽然隐约想起,不久之前,我第一次去上顾教授的课的时候,他亦问过我对古典文学的看法,当时我胡说八道敷衍了过去,不想此刻,面对年轻的他,却如此认真。毕竟,这个陌生的年代,似乎只有他,才是我可以浮生的孤舟。
我轻轻地说:“我喜欢晏几道,他可以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来生活。他想爱谁就爱谁,得不到也敢写出来,不要藏着掖着,不要假装不爱。”
顾松林愣住。
我缓缓开口,念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忽然觉得自己好小资好装逼,忽然发现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影,站在大树下的阴影里,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来打扰我们。我一眼就认出她来,大叫一声:“惜艾,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情为何物

惜艾安静地站在院子里,身形有些局促,似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进来,然而等她走进我发现,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戚容,在我喊出她的名字的刹那,扑倒我怀里失声痛哭。
看惯了这个姑娘坚强豁达,能干从容的模样,乍一碰到她如此憔悴失落,我还真的是吓了一跳,连忙抚摸着她的背,连声安慰:“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惜艾?哎呀……别哭了,我的要命的小公主。”
顾松林看到这个光景,已经很识趣地悄然走开,丢给我一个关切的眼神,进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我又哄又骗地劝了半天,才让惜艾停止抽泣,乖乖跟着我到屋子里去。我顺手牵羊拿走了顾松林摆在小桌上的茶水和杯子,给惜艾倒了一杯水,贱兮兮地坐在她跟前,问:“怎么了?说出来姐替你报仇雪恨!”
惜艾的嘴一扁,眼看又要落下泪来,她抽噎着说:“我爹,要给我相亲,把我嫁给一个当兵的!”
好嘛,这话一出口,我就全明白了。女大不中留,惜艾虽然才堪堪二十岁出头,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在八十年代的乡镇,却也到了相亲说媒的年纪,杨家的二老当然要着手为她找个好夫婿。可是杨家在天意镇,拜父子二人的官德才能所赐,实在是数得上有名有姓的大户了,形势一片大好——可据我所知,这形势一片大好的人家里头的杨惜艾小姐,已经芳心暗许,不是别人,正是巷口打烧饼的刘国庆同志。
说起这位刘同志,那可真是根正苗红啊,跟那个写《陈情表》的李密有的一拼,十年文革动乱,没伤到镇上多少读书人,却在一次殴斗中阴差阳错践踏死了刘同志的母亲,这刘同志祖上三代贫农,成分好的没得说,却无端遭此冤灾横祸,本就身体孱弱的刘同志父亲悲愤交加一病不起,不过半载就驾鹤归西。当时国家一片混乱,也没人顾得上他们家——倒是杨家上台以后,对这孤儿颇为照拂,甚至杨伯父数次要求上级对刘同志一家进行补偿。于是这一来二去,刘国庆同志与杨惜艾同志顺理成章青梅竹马,虽然表面水火不容,其实早就芳心暗许——
刘国庆同学,虽然幼年如此不幸,却万幸有一颗红心闪闪照我党的宽阔心胸,自幼性格大方开朗,在我看来还颇有今朝有酒今朝醉,行乐直须年少的风范,在公社食堂继承祖业开始了他打烧饼的欢乐历程,甚至还凭借种种优势和吃苦耐劳的祥子品质,拥有了全镇第一辆自行车——不久的将来,阿拉晓得他还会开起天意镇第一个——烧饼铺……
可是这样一个穷小子,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我们的杨大小姐。于是秘密的爱情终究无法推上台面,杨家已经着手为惜艾安排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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