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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剑气严霜-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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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首朝赵子原道:

“这位小哥,咱们——”

语声戛然顿住,直到此刻他才看清赵子原的脸孔,立时为之怔了一怔,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赵子原含笑道:“暖兔、烘兔,咱们久违了。”

“在下正要反问两位这一句话呢,那天我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得知你等乃是来自长城以外……”那烘兔喝道:“住口——”

赵子原面如洋洋自若,道:

“瞧两位如此模样,只怕是潜行入关的吧,尔等既然不要我说,我不张扬出去便是。”

烘兔神色一沉,似乎就要发作,暖兔连忙朝他打了个眼色,伸手人怀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置在柜台上,说道:

“这是五百两银子,掌柜的,你把剑交给咱们吧——”

店掌柜双目直瞪住那白花花的银子,瞧得眼睛都发直了,他摸了摸头,涎着脸向赵子原道:“客官你委屈一点,实在是他们两位已经先买下了。”赵子原道:

“既是如此,你将这柄剑拿去罢,宝剑虽然难求,我还不想据为己有呢。”

店掌柜大喜道:

“客官好爽快,我这里先谢了。”

走上前来便要拿剑,孰知他使尽了吃乳力气,那把剑却仍在赵子原手中,他竟无法拿得动那剑。

店掌柜汗流泱背,道:

“客官是存心戏弄于我么?”

赵子原淡淡道:

“我是没有问题的,只怕剑子的主人不答应。”

霎时两名异服汉子的脸色全都沉了下来,店掌柜嗫嚅道:

“宝剑的主人?他……”

赵子原截口道:

“今天是宝剑主人赎回此剑的最后一日,期限尚未过去,你怎可贪图钱财,任意转售于他人了?”

店掌柜一时为之语结,烘兔冷笑道:

“店掌柜卖剑,咱们买剑,小子你凭什么插进来管这档子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名异服汉子双目闪动,猛一扬掌,双双向赵子原攻将过来。

赵子原只觉对方掌力重如山岳,那掌力未至,自掌上透出的内家真力已然压体欲裂,他暗暗吃惊,这暖兔、烘兔显然都怀有一身出奇的功力,赵子原空出的左手一挥,一连架了三掌,竟被逼得退了三步。

他心中骇讶万状,忖道:

“这两人武功之高,绝不在那大漠怪汉狄一飞之下,而且他俩与狄一飞的武功,似乎都属于同一路数,他们之上,必然还有师长,依此道来,大漠里居然存在着一个不知名的绝代高手了?”

他愈想愈感心寒,掌影翻飞,匆匆已过了七招,赵子原只是不住倒退,终于被逼到墙角,再无后退的余地。

赵子原退无可退,右手持剑顺势推出,但闻“呛”一声脆响,剑星漫天飞洒,一股杀气直逼出去。

他力求自保,下意识里使出一式“下津风寒”,这一剑去势当真是迅如电掣,声若雷霆,威势之猛,直可震人心魄。

刹时之间,两名异服汉子面目失色,暖免高声道:

“烘兔!斗转参横!”

喝声中,身子已然腾空跃起,双掌居胸暴吐,直劈而下,几乎在同一时刻,烘兔亦自弹起半空,刹时暖兔与烘兔二人交相掠过,身形擦开后,又化作两道弧形一左一右夹攻了过来。

赵子原万万料不到对方二人在自己使出“扶风剑式”之际,非但不退,犹能出掌反攻,他知道那暖兔、烘兔二人配合交击的这一招“斗转参横”,乃是掌法中绝顶的功夫,昔日那漠北怪客狄一飞,在太昭堡前对抗少林觉海神僧时,便单独用过此招,眼下由两名高手配合使出,又自有另一番气势。

一忽里,暖兔、烘兔掌势连劈带切,已各自击出十余掌之多,赵子原当机立断,足步微错,疾向左一个斜身,剑招一变,亦同时出了三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呜”“呜”尖啸之声陡然亮起,剑光一盛一敛,赵子原一连向右方冲出几步,正好站立在大门当口,反观暖兔及烘兔亦齐地落下地来,他们两人的衣袂均已被剑尖划破了一道裂痕!

暖兔冷冷道:

“好剑法!”

烘兔面上寒如冰雪,瞥了赵子原一眼.道:

“他——他在咱们左右交击之下,居然没有事么?”

暖兔道:

“不会没有事的,几时听说过有谁能在咱们‘斗转参横’这一招下,全身而退?”

一言甫毕,只见赵子原身躯一幌,张口吐出一道血箭!

那店掌柜早已吓得脸无人色,颤声道:

“三位……英……英雄,请到外面去……”

他口上说着,身子却早已躲到柜台下面去了,再也不敢探头出来。

烘兔阴笑道:

“小子,你已探知了咱们的秘密,又逞强来管这码事,今日你休想生离此地了!”赵子原一面运气调息,缓缓道:“凭你们两人,办得到么?”

烘兔尚未回腔,门外已有人接口道:

“这位小哥说得不错,他虽然受了点内伤,但以他的剑上造诣来看,你们这两个鞑子要取他性命,依旧办不到的。”

话声低沉而清晰,声音人耳,一条人影自赵子原身侧一闪而迸,以暖兔、烘兔的眼力,甚至连来者的身影都未瞧清,那人已端端立在铺面中,那悠闲的举止态度,竟像是他原来就站在这铺子里面似的。

六道目光齐地落到身上,那人中等年纪,身着一袭劲装短打,体型甚是昂藏粗旷,便像是一尊铁塔般停立在三人中间。

烘兔一瞧见此人,脸上登时露出喜色,道:

“狄大哥,你来得正好……”

那中年魁梧汉子沉声道:

“谁是你的狄大哥?”

那暖兔及烘兔闻言,似乎大大怔了一怔,烘兔满脸不解道:

“狄大哥,你不认得咱们了么?我是烘兔,他是暖兔,你莫非……”

那中年魁梧汉子冷冷打断道:

“什么死兔、活兔,我一概不知,你们两人信口不知所云,如此纠缠下去,岂不永远也没个完。”暖兔神色阴晴不定,道:

“那么你……”中年汉子道:

“我便是这口宝剑的主人,今日特地来赎回此剑,尔等还不快走!”

暖兔及烘兔二人面面相觑,良久作声不得,烘兔还待争辩,他的同伴暖兔却将手一挥,率先退出店铺。

烘兔略一踌躇,终于狠狠地顿了顿足,跟在暖兔后边匆匆离去。

中年魁梧汉子徐徐转身过来,赵子原与他打个正照面,发见此人面上死灰,平板而毫无表情,显是带上了人皮面具。

赵子原心中冷笑道:

“狄一飞!狄一飞!你虽然穿了汉人衣服,面上又带了人皮面具,但你那独有而异于常人的声音体态,又怎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中年魁梧汉子注视了赵子原好一会,道:

“小哥剑法通神,好教咱家佩服——”

赵子原道:

“阁下谬赞了。”

魁梧汉子自镖袋里取出两只元宝,偏首道:

“掌柜的,这是二十银子,连同那两个鞑子留下的五百两银子,够赎回我的宝剑了吧?”

店掌柜巍颤颤地从柜台下站将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中年魁梧汉子许久,结结巴巴地道:

“但是你……贵客好像不是一个月前,拿剑前来质押的那个人……”

魁梧汉子双目一棱,寒芒毕露,店掌柜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连语声都在喉咙里咽住了。

魁梧汉子冷冷道:

“敢情你掌柜是人老眼花了,我若不是宝剑的主人,谁是呢?”

店掌柜再不敢与他的视线接触,道:

“是是是,方才我没有看清楚,那口剑正是你拿来质押的,你正是一月前从京城来到本镇的那位壮士,宝剑在那小客官的手中,你尽管取去吧。”

魁梧汉子转向赵子原道:

“小哥,你怎么说?”

赵子原心中犯疑,却并不形诸于色,道:

“剑既为阁下所有,正当原壁归还。”

当下将手中宝剑递与魁梧汉子,后者接过剑子,喜道:

“小哥真快人也,若非这把剑子关系重大,便是送与小哥也无所谓,……”

赵子原皱眉道:“阁下可知晓此剑的来历么?”魁梧汉子道:

“据我所知,此剑名唤‘青犀’,是前朝名匠铁筷子所铸神兵,其利能斩金切玉,削发裂丝,本为中州一剑乔如山所保有,乔如山死后,辗转失落江湖,其后始为我在北京城里无意购得。”

他说到最后几句,不免支吾其词,赵子原何尝不知他在撤谎,心里暗自冷笑,却不出言说破。

魁梧汉子续道:

“江湖中还有个传说,这‘青犀神兵’是柄不祥之物,它的持有者曾先后莫名其妙的暴卒,连前一个主人乔如山,亦不能免于此一命运,惨遭职业剑手谢金印杀于翠湖舟船上,这亦是我不好将青犀宝剑转赠与你的原因。”

赵子原身躯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了一下,猛可震一大震,脑际里仅是回荡着“乔如山”“谢金印”几个字,下面的话如何,再也听不进一言半句。

那魁梧汉子并没有留意到赵子原神色的变化,他道了声“再见”提着宝剑,大踏步走了。

魁梧汉子一出门,站在柜台后面的店掌柜,脸上突然掠过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嘴角也牵动着一种神秘的笑容。赵子原道:“店掌柜……”

话音戛然而止,敢情他一回头,瞥见这铁匠铺的掌柜身上的龙钟之态忽然已荡然无存。

这掌柜似乎有所警觉,一哈腰,马上又恢复了龙钟老态。

他轻咳一声,道:“客官还有何见教?”赵子原不动声色,道:

“没事,没事,在下走了。”

转身大步而去,离开铁匠铺时,他忍不住思潮翻涌,默默自问道:

“看不出这店掌柜的还是个问题人物,错非最后他在无意里露出了破绽,连我都要被他蒙混了过去——”

转念又忖:

“那魁梧汉子必是狄一飞,绝无疑问的了,然则这掌柜老头又是何人?他如此装做,又为了什么?”

尽管他搜遍枯肠,亦无法求得答案,只得暂时不去想它,他跨过横街,走进了对面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地方不算大,只容下五六张小方桌儿,赵子原自到一角坐下,向店伙吩咐了酒菜。

伙计刚把热腾腾的酒菜端来,门帘一掀,蹬蹬又跨进三个人来,赵子原抬目望去,只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双眉斜飞,堂堂一个国字脸,不怒自威,举止风度亦十分不凡。

他身上穿着的,不过是件普通的大呢长褂,但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却非任何锦衣华服的达官富豪所能及。

赵子原只瞧了一眼,便已知晓那老者必非凡人,心子不觉微微一动。

他暗暗忖道:

“此人举止行态间,威仪过人,身份显然极高,怎会来到这小店买醉?……”

那老者身后跟着两名壮汉,意态颇为恭谨。赵子原瞧见他们两人模样,益发证实心中所想。

三人落座后,店伙上来招呼,右边一名壮汉开始点菜,他一连点了十几样菜名,都是十分稀贵之物,那老者摆手阻止,低声道:

“去年大旱,关东粒米未收,百姓生活都过的十分清苦,我们怎可这般奢侈浪费?”那壮汉应了一声“是”,遂自点了数样小菜,老者微笑道:

“不妨叫一盅酒来吧,喝一点老酒也好暖暖身子,但不可喝得大多,免得误了正事。”

两名壮汉齐应一声,那店伙待他们将酒菜叫完,忙着张罗去了。

右边一名壮汉压低嗓子道:

“今晨径阳张太守传报,近几日道上风声不太好,盗贼顽民且不去说它,据密报,漠北土蛮可汗也派遣了几个身怀武功的靴子,欲图不利于首辅,若密报属实,首辅便不得不严加注意了。”

老者冷冷一哼,默然无语,那壮汉续道:

“此番首辅微服出巡到边地,邀天之幸,一路上未发生任何意外,但那几个关外高手若得知首辅行踪,风险便要加大了,依小将之意,咱们不如就此折回,取道华阴,折回京师如何?”

老者冷冷道:

“卓清你身为朝廷命将,怎地如此怕事?”

那壮汉面有龈色道:

“小将之命固不足惜,而首辅一身系举国安危,设若万一有所差错,国事将如何以堪?万民的忧患与不幸又当如何?伏愿……”

老者摇摇头,道:“我意已决,你勿庸多言了。”

第三十四章 岂忍君死

这时酒店足音响处,又连袂走进来两人,老者与壮汉俱都警觉的中止了谈话。

他们的嗓音虽然压得很低,赵子原因曾运功留意倾听,是以字字人耳,十分清晰,激动地对自己默默呼道:

“首辅?原来这老人家便是朝廷首辅张居正,难怪气度会如此超卓不群了。”

赵子原乍一听到那壮汉卓清呼出“首辅”二个字,心中已料定旁座那气字不凡的老人,必是本朝首辅张居正无疑,忍不住对那老人多看了两眼。

这会子,那老者忽然双目一睁,向赵子原这边瞧来,四目交投之下,赵子原只觉对方目光如炬,凛然不可逼视,不由自主将视线移了开去。

那被称做“卓清”的壮汉低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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