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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烟水寒三生未了情-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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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大行这天,秋意正浓,桂花飘香。
  明明已经十一月了,按说桂花已过花期,可是不知什么原因,畅春园桂花依然盛放,似乎留恋将逝的秋天。
  我于午后沐浴更衣,坐在屋外轻抚瑶琴。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是谁的声音无奈而感伤?是谁的叹息寂寞而凄凉?
  我转过屏风,发现他已醒。
  “皇上!您好些了吗?我去叫太医!”我惊喜地说道。
  “好渴!朕想喝茶!”他挣扎着起身。
  我扶他斜靠床头,端过温热的茶水。
  他一饮而尽,望着我说道:“桂花茶?”
  “是的,皇上。丹桂清雅,月桂芳香,花开正当时,静待人欣赏。皇上赶快好起来吧,烟寒陪您赏花品茶,不负如此大好秋光。”我说道。
  “大好秋光?朕必负之!”他自嘲地一笑。
  “皇上…”我怨道。
  “怎么这般清净?现在谁在外面?”他问。
  “隆科多亲侯屋外,雍亲王多次探访,其余闲杂人等,未得皇上恩旨,惟恐惊扰皇上,不敢贸然前来。”我回答。
  “除了老四,其他都是‘闲杂人等’?”康熙脸色一变。
  “皇上!恕烟寒失言。”
  康熙沉默良久,忽然对我说道:“烟寒,朕的遗诏已于半年前慎重拟订,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此乃情非得已,只为以备不虞,倘若朕有不测,大臣九卿自会公同手启,立定大统。”
  “皇上,您为何将这些告之烟寒?”我惊得浑身冷汗。
  “但愿是朕多疑,如若情势强于人意,一切有悖朕的初衷,除了天地神灵,至少应该有人知道事实真相。你附耳过来!若朕大行之后,新君乃是此人,自然无话可说,如若不然…”康熙费力地说道。
  如若不然,便是逆谋篡位!
  趋身近前,听他轻言。
  不!怎么可能!我有些晕眩。他的声音虽然细若游丝,我却仿佛遭遇晴天霹雳。
  “皇上,烟寒身份卑微,此事何其重大,为何不选旁人,偏偏要我听闻?”我虽竭力控制,还是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朕的多虑,如果担忧既成事实,恐怕唯一安全的人,只有你!因为…你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不会舍得伤害你!”康熙叹道。
  “皇上!”我泪流不止。
  “烟寒,你刚才在弹《长相思》吗?”康熙复问。
  “是的。”
  “还有一个小秘密,朕现在想告诉你。”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还有秘密?我不要听!您是不管不顾,就此撒手而去,留下沉重负荷,我要如何承受?
  但是他的眼神温柔,让我竟然无力拒绝。
  “朕喜http://。345wx。欢桂花茶,喜http://。345wx。欢《长相思》,朕也…喜http://。345wx。欢你!其实,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使劲点头,却无言以对。这么多年来,他在我眼中既是皇上,也是尊长,甚至潜意识将他视作父兄和朋友,惟独没有把他看成男人!不过就算我是白痴,也能感受到他额外的疼惜和包容,除却心中暗暗感激,我不能有任何回应。
  “好了,朕想歇歇,你下去吧!”康熙道。
  我含泪退下,却心乱如麻,刚踱步出门,便看见了他。
  “十三爷,您怎么在这里?”我问道。
  他一袭素服,踯躅于树下。
  “皇阿玛…他好吗?”他怔怔地问。
  “我去为您通传!难道隆科多还敢挡您的道?”我转身往里走。
  “不要,楚颜!”他喊道。
  又是楚颜!我停住脚步。
  “抱歉!烟寒,不要去。”他抿嘴说道。
  “为什么?您顾忌什么?他是您的父亲!因为您恨他吗?”我有些激动。
  “不是这样…无论他对我怎样,我对他依旧敬仰。而是因为,他现在唯一想见的,只有十四弟一人!”他近乎啜泣。
  “什么?”我呆呆地问。
  “十四弟为人直率,胸襟坦荡,也只有他,和你般配。”他又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父皇危在旦夕,居然和我说这些?”我愤然说道。
  “烟寒,你真的不明白吗?你的命运便是我大清的命运,你的未来便是我大清的未来!”他说。
  “你说什么?”我再次愣住。
  “皇阿玛对你的疼爱前所未有,超乎寻常。你出言顶撞,他不予计较;你几次获罪,他为你遮挡,在他的心中,只有天下至尊,才是你最后的归宿,只有万人之君;才配你骄傲的灵魂。当年我以为他属意四哥,谁能料到竟然是十四弟!”
  “若是有人扭转命运,若是有人改写未来,十三爷会作何感想?”我淡然问道,心痛如绞。
  这下换他呆掉。
  就在他准备发问之际,李德全踉踉跄跄跑来:“十三爷,皇上驾崩了!”
  我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奴才派人知会各位阿哥和大臣,隆科多大人将在大殿宣读遗诏!十三爷,您快去吧!”李德全泪眼涟涟。
  身后清风吹过,桂花香气四溢。
  开创盛世的康熙大帝,终究成为历史的名词。
  康熙皇帝驾鹤西行,他去的地方没有父子争斗,没有手足相残,可他把一连串麻烦和疑问留给了后代子孙。
  我没有随同十三爷前往乾清宫,不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了答案,而是我压根不在乎那个结果。他们都走了,清溪书屋只剩下两三个太监和宫女,四周冷冷清清,说不出的孤寂。
  茶杯尚有余温,然而人已离去。我心里空空落落的,看着康熙的遗容发呆,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
  十三爷宣读遗诏的时候,我其实还没有回过神来。
  “宫女楚烟寒接旨。”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本能地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楚烟寒,品行端正,秉性贤淑,赐配皇四子,择吉日完婚。钦此。”
  我并没有反应。十三爷到底在说什么?
  “烟寒,”他看了看身边的随行太监,“你应该谢恩。”
  谢谁?长眠的康熙?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是他能够听到吗?
  “谢皇上隆恩。”我淡淡地说道,不能让他为难。
  “烟寒,这是皇父遗诏,新君乃是…四哥。”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我仍然在他脸上看到——惊讶和喜悦,惆怅和感慨,失落和辛酸。
  “原来您有料事如神的本领!烟寒何其荣幸,果然匹配天子!”我笑道。
  康熙将我许配十四,十四便是皇位不争的传人,康熙将我指婚四爷,四爷就是江山铁定的主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皇位的风向标!哈哈哈,太可笑!笑得眼泪流不停,笑得伤心止不了。
  “烟寒,你这是怎么了?”十三爷大惊,顾不得下人们惊诧的目光,连拖带抱地将我拽出屋外,他一定以为我深受刺激,脑袋坏掉了。
  “我没事,我很好。”我抹去眼泪。
  他深深地看着我,“有一个问题,我只问一次——皇阿玛临终之前可有遗言?刚才在乾清宫大殿,八哥和九哥同时发难,他们质疑诏书的真伪,而且皇阿玛大行之前,兄弟们都不在他身边,只有你和李德全,但是李德全…”
  “李公公怎样?”我警觉起来。
  “刚才在乾清宫,他自愿为先帝殉葬了。”十三爷低声说道。
  什么?我有些站立不稳。
  十三爷急忙扶住我,“烟寒,我知道你和李德全很有交情,但是他忠心可嘉,咱们也只好成全。”
  “咱们是谁?是新皇吗?不如让他也成全我吧!我也宁可追随先帝,我也心甘情愿殉葬。”我说道。
  他脸色煞白,捂住我的嘴,恨恨地说道:“姑奶奶!算我求你!现今非(http://。。)常时期,人心动荡不安,为四哥想想吧!他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哪怕天地毁灭,他也要你安全!”
  我傻傻地看着他,多么熟悉的话啊!
  恐怕唯一安全的人,只有你!
  康熙皇帝,你的确有先见之明!可是怎么办呢?难道让我活着,看他残害手足?不,我要活下去,我要阻止他!
  “他打算如何安置我?”我问。
  “宫里忙着筹办先帝身后之事,你暂时住在原地,待国丧完毕之后,再行册封之礼。”十三爷答道。
  不久,四爷正式登基,拟定年号,谓之“雍正”。手握大宝之后连下两道谕旨:
  第一道谕旨,册封八阿哥为廉亲王,十三阿哥为怡亲王,与马齐、隆科多一并总理内外事务。第二道谕旨,命抚远大将军回京奔丧,军中一切事务,由四川总督年羹尧接手。
  他来的那天,我正在抚琴。
  一曲未毕,琴弦已断。
  “皇上!”我下意识地转头,发现他倚门而立。
  他走到我身边,“今晚让我留在这里,好吗?”
  他并没有自称为“朕”,是想拉近我们的距离吗?可惜我们的距离,早就隔了千山万水,永远也回不到从前。
  “如果皇上是问烟寒的心意,那么…不好!”我的回答很干脆。
  出乎我意外,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但是他的脸,写满疲惫和哀伤。
  “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会碰你!只为当初你说,你讨厌我用强!可是我的心痛,你又能否体会?我疼惜耿氏,因为她和你有几分神似;我溺爱弘历,因为他身上有你的影子!你随老十四远赴西北,我饱尝万箭穿心之苦,更不要说,你责怪我陷害老八,刀子一般伤人的话!”他看着我,眼眶微红。
  “烟寒,你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来的?没有你在身边,四周真的好冷!就让我睡外屋,这样也不行吗?”他又说。
  我的心软了下来。八爷那件事情,是我错怪了他,但是他的作为,原本比之犹甚。
  外屋和里屋,间隔着屏风,他一住数天,且毫不介意。
  现在宫里上下都知道,新皇宠爱先帝的宫女,几乎夜夜留宿于香闺,甚至等不及正式册封,我的身份更上一层楼,整日迎接艳羡的目光。
  这天天刚黎明,我还在迷糊中,便有来客造访。
  “皇上,请恕微臣无礼,实在是军情紧急,不得已造次打扰。关于抚远大将军…”那人说道。
  是谁?好耳熟的声音!
  “什么事?朕不是命他星夜兼程,赶赴皇考大事吗?”四爷问道。
  “抚远大将军确实交出军印,连夜进京了。”那人回答。
  我侧耳聆听,原来是戴铎!
  “既然如此,有何不妥?”四爷又问。
  “抚远大将军倒是只带了十几名亲随,不过…据军中探子回报,抚远大将军的亲信部队约有万人,悄然绕道小路,已至燕山脚下。”戴铎说道。
  “哼,他想干吗?谋逆造反?前有隆科多把守,后有年羹尧助阵,他若不在意手足之情,朕何必顾念兄弟之义?”四爷冷冷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
  “话虽如此,但那队人马多是抚远大将军昔日旧部,几乎汇集前锋营和骁骑营所有的精英,以一当十,勇猛无比,就连年大人也不敢贸然行事,轻易为敌。”戴铎道。
  “难道要朕束手就擒?休想!最多不过鱼死网破!”四爷厉声地说。
  “万万不可呀,皇上!先帝大行不久,人心尚未稳定,再说西北的策旺阿拉布坦正好冷眼旁观,虎视眈眈,倘若此时内讧,势必点燃战火,外敌乘机入侵,百姓生灵涂炭,如何安抚先帝之灵?如何保护江山社稷?”戴铎急切地说道。
  “以你之见,该当如何?”沉默片刻,他复问道。
  “以微臣拙见,将军乃性情中人,为人率直,只可软化,不宜硬碰,否则必定两败俱伤,适得其反。皇上可物色合适人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柔克刚,方成大事。”戴铎回答。
  听到这里,我有仰天大笑的冲动。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有问有答,多么精彩的双簧!军国大事,不在朝堂商议,倒在后宫讨论,只有一个原因,听众唯我一人!想我“以柔克刚”,使他“方成大事”!
  屏风外那个身着黄袍的男子,曾经让我如此的迷恋,但冷酷的现实告诉我——我在他的心里,无法大过江山。当皇位受到威胁,当宝座受到侵犯,他不惜用我作工具,对付他最亲的兄弟。
  北风吹开菱花窗,冬天何时来临的?
  泪水滑过脸庞,心中一片迷茫。
  寒意铺天盖地,伤痛漫无边际。
                  (十二)天涯旧恨伤离魂
  但是我必须承认,戴铎的担心不无道理。
  新皇继位之后,已然猜疑四起,此时二虎相争,必会天下大乱,不论于国于民,都是大大不利。
  我披好衣衫,走了出去。
  “皇上和戴先生心中的人选,可是烟寒吗?”我问道。
  开门见山,不带转弯,君臣二人立时傻眼。
  戴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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