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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倚天屠龙记-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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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说道:“鲜于掌门,在下有一件不明之事请教,你当年身
中剧毒,已是九死一生。人家拚着三日三夜不睡,竭尽心力

的给你治好了,又和你义结金兰、待你情若兄弟。为甚么你
如此狠心,反而去害死了他的妹子?”
鲜于通无言可答,张口骂道:“胡……”他本想骂:“胡
说八道”,跟对方强辩。他素以言辞便给、口齿伶俐著称武林,
耳听得张无忌在揭自己的疮疤,使想捏造一番言语,不但遮
掩自己的失德,反而诬陷对方,待张无忌愤怒分神,便可乘
机暗下毒手,眼见到张无忌胜过空性神僧的身手,自己上场
之前就没盼能在武功上胜过了他。
哪知刚说了一个“胡”字,突然间一股沉重之极的掌力
压将过来,逼在他的胸口,鲜于通喉头气息一沉,下面那
“……说八道”三个字便咽回了肚中,霎时之间,只觉肺中的
气息便要被对方掌力挤逼出来,急忙潜运内功。苦苦撑持,耳
中却清清楚楚的听得张无忌说道:“不错,不错!你倒记得是
姓‘胡’的,为甚么说了个‘胡’字,便不往下说呢?胡家
小姐给你害得好惨,这些年来。你难道不感内疚么?”鲜于通
窒闷难当,呼吸便要断绝,急急连攻三招。张无忌掌力一松,
鲜于通只感胸口轻了,忙吸了口长气,喝道:“你……”但只
说了个“你”字,对方掌力又逼到胸前,话声立断。
张无忌道:“大丈夫一身做事一身当,是就是,非就非,
为甚么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蝶谷医仙胡青牛先生当年救了
你的性命,是不是?他的亲妹子是给你亲手害死的。是不是?”
他不知胡青牛之妹子如何被害,无法说得更加明白,但鲜于
通却以为自己一切所作所为,对方已全都了然于胸,又苦于
言语无法出口,脸色更加白了。
旁观众人素知鲜于通口若悬河,最擅雄辩,此刻见他脸

有愧色,在对方严词诘责之下竟然无言以对,对张无忌的说
话不由得不信。张无忌以绝顶神功压迫他的呼吸,除了鲜于
通自己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之外,旁人但见张无忌双拳
挥舞,拆解鲜于通的攻势,偶尔则反击数掌,纵是各派一流
高手,也瞧不破其中的秘奥。华山派中的诸名宿、门人眼见
掌门人如此当众出丑,被一个少年骂得狗血淋头,却无一句
辩解,人人均感羞愧无地。另有一干人知道鲜于通诡计多端,
却以为他暂且隐忍,稍停便有极厉害的报复之计。
只听张无忌又大声斥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究有恩报恩、
有怨报怨,那蝶谷医仙是明教中人,你身受明教的大恩,今
日反而率领门人,前来攻击明教。人家救你性命,你反而害
死他的亲人,如此禽兽不如之人,亏你也有脸面来做一派的
掌门!”他骂得痛快淋漓,心想胡先生今日若是在此,亲耳听
到我为他伸怨雪恨,当可一吐心中的积愤,眼下骂也骂得够
了,今日不能伤他的性命,日后再找他算帐,当下掌力一收,
说道:“你既自知羞愧,那便暂且寄下你颈上的人头。”
鲜于通突然间呼吸畅爽,喝道:“小贼,一派胡言!”折
扇柄向着张无忌面门一点,立即向旁跃开。张无忌鼻中突然
闻到一阵甜香,登时头脑昏眩,脚下几个踉跄,但觉天旋地
转,眼前金星乱舞……
鲜于通喝道:“小贼,教你知道我华山绝艺‘鹰蛇生死
搏’的厉害!”说着纵身上前,左手五指向张无忌右腋下的
“渊腋穴”上抓了下去。他只道这一把抓落,张无忌已绝无反
抗之能,哪知着手之处,便如抓到了一张滑溜溜的大鱼皮,竟
使不出半点劲道。

但听得华山派门人弟子彩声雷动:“鹰蛇生死搏今日名扬
天下!”“华山鲜于掌门神技惊人!”“教你这小贼见识见识货
真价实的武功!”
张无忌微微一笑,一口气向鲜于通鼻间吹了过去。鲜于
通陡然闻到一股甜香,头脑立时昏晕,这一下当真是吓得魂
飞魄散,张口待欲呼唤。张无忌左手在他双脚膝弯中一拂。鲜
于通立足不定,扑地跪倒,伏在张无忌面前,便似磕拜求饶
一般。
这一下变故人人大出意料之外,眼见张无忌已然身受重
伤,摇摇欲倒,哪知一刹那间,变成鲜于通跪在他的面前,难
道他当真有妖法不成?
张无忌弯下腰去,从鲜于通手中取过折扇,朗声说道:
“华山派自负名门正派,真料不到居然还有一手放蛊下毒的绝
艺,各位请看!”说着轻轻一挥,打开折扇,只见扇上一面绘
的是华山绝峰,千仞叠秀,翻将过来,另一面写着郭璞的六
句“太华赞”:“华岳灵峻,削成四方。爱有神女,是挹玉浆。
其谁游之?龙驾云裳。”张无忌折拢扇子,说道:“谁知道这
把风雅的扇子之中,竟藏着一个卑鄙阴毒的机关。”说着走到
一棵花树之前,以扇柄对着鲜花挥了几下,片刻之间,花瓣
纷纷萎谢,树叶也渐转淡黄。
众人无不骇然,均想:“鲜于通在这把扇中藏的不知是甚
么毒药,竟这等厉害?”
只听得鲜于通伏在地下,犹如杀猪般的惨叫,声音凄厉,
撼人心弦,“啊……啊……”的一声声长呼,犹如有人以利刃
在一刀刀刺到他身上。本来以他这等武学高强之士,便真有

利刃加身,也能强忍痛楚,决不致当众如此大失身分的呼痛。
他每呼一声,便是削了华山派众人的一层面皮。只听他呼叫
几声,大声道:“快……快杀了我……快打死我罢……”
张无忌道:“我倒有法子给你医治,只不知你扇中所藏的
是何毒物。不明毒源,那就难以解救了。”
鲜于通叫道:“这……这是金蚕……金蚕蛊毒……快……
快打死我……啊……啊……”
众人听到“金蚕蛊毒”四字,年轻的不知厉害,倒也罢
了,各派耆宿却尽皆变色,有些正直之士已大声斥责起来。原
来这“金蚕蛊毒”乃天下毒物之最,无形无色,中毒者有如
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武林中
人说及时无不切齿痛恨。这蛊毒无迹象可寻,凭你神功无敌,
也能被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妇女儿童下了毒手,只是其物难
得,各人均只听到过它的毒名,此刻才亲眼见到鲜于通身受
其毒的惨状。
张无忌又问:“你将金蚕蛊毒藏在折扇之中,怎会害到了
自己?”鲜于通道:“快……杀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说到这里,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抓乱击,满地翻滚。张
无忌道:“你将扇中的金蚕蛊毒放出来害我,却被我用内力逼
了回来,你还有甚么话说?”
鲜于通尖声大叫:“是我自己作孽……我自作孽……”伸
出双手扼在自己咽喉之中。想要自尽。但中了这金蚕蛊毒之
后,全身已无半点力气,拚命将额头在地下碰撞,也是连面
皮也撞不破半点。这毒物令中毒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偏
偏又神智清楚,身上每一处的痛楚加倍清楚的感到,比之中

者立毙的毒药,其可畏可怖,不可同日而语。
当年鲜于通在苗疆对一个苗家女子始乱终弃,那女子便
在他身上下了金蚕蛊毒。但仍盼他回心转意,下的分量不重,
以便解救。鲜于通中毒后当即逃出,他也真工于心计,逃出
之时,竟偷了那苗家女子的两对金蚕,但逃出不久便即瘫倒。
恰好胡青牛正在苗疆采药,将他救活。鲜于通此后依法饲养
金蚕,制成毒粉,藏在扇柄之中。扇柄上装有机括,一加揿
按,再以内力逼出,便能伤人于无形。他适才一动手便即受
制,内力使发不出,直到张无忌撒手相让,他立即使出一招
“鹰扬蛇窜”,扇柄虚指,射出蛊毒。
幸得张无忌内力深厚无比,临危之际屏息凝气,反将毒
气喷回,只要他内力稍差,那么眼前在地下辗转呼号之人,便
不是鲜于通而是他了。他熟读王难姑的“毒经”,深知这金蚕
蛊毒的厉害,暗中早已将一口真气运遍周身,察觉绝无异状,
这才放心,眼前鲜于通如此痛苦,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但想:
“救是可以相救,却要他亲口吐露自己当年的恶行。”朗声道:
“这金蚕蛊毒救治之法,我倒也懂得,只是我问你甚么,你须
老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我便撒手不理,任由你受罪七日
七夜,到那时肉腐见骨,滋味可不好受。”
鲜于通身上虽痛,神志却极清醒,暗想:“当年那苗家女
子在我身上下了此毒之后,也说要我苦受折磨七日七夜之后,
这才肉腐见骨而死,怎地这小子说得一点不错?”可是仍不信
他会有蝶谷医仙胡青牛的神技,能解此剧毒,说道:“你……
救不了我的……”
张无忌微微一笑,倒过折扇,在他腰眼中点了一点,说

道:“在此处开孔,倾入药物后缝好,便能驱走蛊毒。”鲜于
通忙不迭的道:“是,是!一点儿也……也……不错。”张无
忌道:“那么你说罢,你一生之中,做过甚么亏心事。”鲜于
通道:“没……没有……”张无忌双手一拱道:“请了!你在
这儿躺七天七夜罢。”鲜于通忙道:“我……我说……”可是
要当众述说自己的亏心事,究是大大的为难,他嗫嚅半晌,终
于不说。
突然之间,华山派中两声清啸,同时跃出二人,一高一
矮,年纪均已五旬有余,手中长刀闪耀,纵身来到张无忌身
前。那身矮老者尖声说道:“姓曾的,我华山派可杀不可辱,
你如此对付我们鲜于掌门,非英雄好汉所为。”
张无忌抱拳说道:“两位尊姓大名?”那矮小老者怒道:
“谅你也不配问我师兄弟的名号。”俯下身来,左手便去抱鲜
于通。张无忌拍出一掌,将他逼退一步,冷冷的道:“他周身
是毒,只须沾上一点,便和他一般无异,阁下还是小心些罢!”
那矮小老者一怔,只吓得全身皆颤,却听鲜于通叫道:
“快救我……快救我……白垣白师哥,是我用这金蚕蛊毒害死
的,此外再也没有了,再也没亏心事了。”
他此言一出,那高矮二老以及华山派众人一齐大惊。矮
老者问道:“白垣是你害死的?此言可真?你怎说他死于明教
之手?”
鲜于通叫道:“白……白师哥……求求你,饶了我……”
他一面惨叫,一面不住的磕头求告,叫道:“白师哥……你死
得很惨,可是谁叫你当时那么狠狠逼我……你要说出胡家小
姐的事来,师父决不能饶我,我……我只好杀了你灭口啊。白

师哥……你放了我……你饶了我……”双手用力扼迫自己的
喉咙,又道:“我害了你,只好嫁祸于明教,可是……可是……
我给你烧了多少纸钱,又给你做了多少法事,你怎么还来索
我的命?你的妻儿老小,我也一直给你照顾……他们衣食无
缺啊。”
此刻日光普照,广场上到处是人,但鲜于通这几句哀求
之言说得阴风惨惨,令人不寒而栗,似乎白垣的鬼魂真的到
了身前一般。华山派中识得白垣的,更是惊惧。
张无忌听他如此说,却也大出意料之外,本来只要他自
承以怨报德、害死胡青牛之妹,哪知他反而招供害死了自己
的师兄。却不知胡青羊虽是因他而死,毕竟是她自尽,鲜于
通薄幸寡德,心中一直也未觉如何惭愧,白垣却是他亲手加
害。当时白垣身中金蚕蛊毒后辗转翻滚的惨状,今日他一一
身受,脑海中想到的只是“白垣”两字,又惊又痛之下,便
像见到白垣的鬼魂前来索命。
张无忌也不知那白垣是甚么人,但听了鲜于通的口气,知
他将暗害白垣的罪行推在明教的头上,华山派所以参与光明
顶之役,多半由此而起,朗声说道:“华山派各位听了,白垣
白师父并非明教所害,各位可错怪了旁人。”
那高大老者突然举刀,疾往鲜于通头上劈落。张无忌折
扇伸出,在他刀上一点,钢刀荡开,拍的一下,掉在地下,直
插入土里一尺有余。那高老者怒道:“此人是本派叛徒,我们
自己清理门户,你何必插手干预?”张无忌道:“我已答应治
好他身上蛊毒,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贵派门户纷争,尽可
待回归华山之后,慢慢清理不迟。”

那矮老者道:“师弟,此人之言不错。”飞起一脚,踢在
鲜于通背心“大椎穴”上,这一脚既踢中了他穴道,又将他
踢得飞了起来,直掼出去,拍挞一声,摔在华山派众人面前。
鲜于通穴道上受踢,虽然全身痛楚不减,却已叫喊不出
声音,只是在地下挣扎扭动。他自有亲信的门人弟子,但均
怕沾到他身上剧毒,谁也不敢上前救助。
那矮老者向张无忌道:“我师兄弟是鲜于通这家伙的师
叔,你帮我华山派弄明白了门户中的一件大事,令我白垣师
侄沉冤得雪,谢谢你啦!”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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