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皇城-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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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到底哪段才是梦，又或者，也许这一切都是梦……
我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也不知道玄烨到底和明珠说过些什么。不过，就像明珠说的，既然已经过去，我也就不想明白了。
“我们要去哪里？”这是这几天下来，我说的第一句话。他还是这样，我不说话，就陪着我一起沉默。
“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是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们还回北京吗？”
“你说了算。”
“真的？”
“嗯。”明珠一脸宠溺的看着我。
我没有再说话，不想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些天还难受吗？”
“…嗯…好多了，也奇怪了，出来之后虽然颠簸，身体却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
“那就好，我们一点一点调养，会好起来的。等到了下一站，我们找个大夫看看吧。”
“好。”
明珠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得看着我，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向来不甘示弱的我，立马反驳道：“有吗？我倒觉得我这些年，老了好多呢…”说到这里，看着眼前的明珠，不自觉地伸手扳过他的脸。
“这些年，我们…是不是都老了…”十年了，明珠也渐渐的续起了胡须，虽然不长，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熟的感觉。
听到我的话，明珠抬手握住我的手，轻笑道：“这才几年啊，我们都不老，我们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马车在我们断断续续的交谈中，转眼已经到了济南。
坐在济南最大的医馆里，对面的白胡子老头，正聚精会神的卷着胡子，号到我都快要坐不住了才缓缓开口。
“这位夫人的身体…很虚弱啊…体寒…不过，也不用担心，仔细调养，还是可以好的，只要没有寒气再进入身体，就好…”
老大夫嘚吧嘚吧，几句话也说了半天。
“我。。”
“不过，我倒是有一件喜讯要告诉夫人…”刚要开口询问，又被老大夫断断续续的话打断。
“夫人…有喜了…”
“…”
“…”
不知道大脑空白了多久猛然的回过神。
“你…说什么…”
“虽然脉象还很不明显，不过老朽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可是我…”我不是…
“大夫，那有几个月了？”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明珠突然开口了。
“怎么也快三个月了…”
“哦，我夫人的身体不是很好，这…要怎么调养才好呢？”
“这个嘛…”
看着有条不紊请教大夫的明珠，本来已经乱七八糟的我，这下，更乱了。明珠问了很多，也问得很仔细。留给我的，只剩下一句‘再见’。
回到旅社，等在门口的莲儿远远就迎了过来。含糊其词的说了两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怀孕…上次听到这个词，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以为，这辈子，和孩子这个词已经永别了…可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撞进我的世界。这孩子，是我的；也是…他的…
他，应该还不知道吧；他，会不会永远都不知道了；只是……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谁？”
“我…”
踟蹰了很久，才缓缓打开门。
“我可以进去吗？”
“哦。”身体不自然的闪开一条缝。
“我叫莲儿煎药去了，一会儿记着把药吃了吧。”
“我…”
“我们…要好好养育这个孩子，因为…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好不好…”在我没说之前，明珠就抢先打断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只知道，这辈子，也许我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男人，是这般的宠溺我，了解我…
可是我，又了解他吗？
长久的沉默——
“我们…回去吧…”
“回去？”
“嗯，回去吧，我不知道，你想带我去哪里，可是我现在这样的身体又有了孩子，去哪里都不会方便了，我想要这个孩子，健康安全的来到这个世上。所以啊，他身体不好额娘不能再乱跑了…另外，我知道，你的家…在北京…你的梦…也在北京…我不能就这么自私的把你带走了…我们回去吧。”
“我…没有关系的。”
“有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
“可是你回去的话…”
“我才是没有关系呢，我在哪里都一样的，只要在你身边，真的。倒是你…你和他…”说到这里，不经意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我就好了，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好像总是给你带来麻烦…”
“不用担心我，我也没有关系，我和皇上…不会有什么的…”
明珠的口气虽然听起来很轻松，可是，即使表面再轻松，心里也总会有些嫌隙吧。这种嫌隙，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了。
一切都是错的，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一切就已经错了，一步错，步步错。仔细想想，如果我没有出来，如果我就在上一个冬天悄然的离开人世，如果我没有回到他的身边…
其实，到了这一刻，我也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到底有什么差别呢？带着太多沉重的我，还有力气再爱下去吗？活在这里，本来就没的选择了。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我能做的，只有继续走，路到头了，也就结束了…
“有些东西啊，我们是没得选择的，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就像这个孩子，他注定要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你呢，仕途、家庭也是你注定要完成的使命，不是吗？”
明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我紧紧地圈进怀里。屋子里，好安静。

第二天，我们踏上回京的路。马车被明珠细心的布置过，用软垫和棉被把我厚厚的包裹住，我并没有那么娇弱，可他，却比我更紧张。
回去的路程，我们走得很慢。花了一个多月才走回北京，明珠并没有把我带进内城，当然更不能带回家。
他把我安顿在近郊一处不大却很别致的小院里，我没有问他院子的来历，我很享受他带给我的一切。
我喜欢院里的二层小楼，虽然没有景仁宫的富丽堂皇，屋里也没有各种珍奇异宝，却是我喜欢的风格，简约干净，清新明了。
而楼下的小院里，满园看似杂乱生长的雏菊，让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原来，他什么都还记得…
明珠回到了朝堂，玄烨会不会想到我也回来了呢？
看着一天天渐渐隆起的小腹，我承认，我依旧是个自私的人，玄烨，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我…要我的孩子……


　



第70章　雨夜（1）
炎热的夏季，加上渐渐笨重的身体。弄得我越来越懒惰，每天的爱好就是躲在院子的阴凉处，舒服舒服的躺着。
前段日子，我给莲儿和大光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婚礼。大光就是当初我同玄烨要过来的那个侍卫，其实很久以前我就看出了莲儿的心思，叫小天子出去打探了一下，知根知底，这才要了过来。
想到小天子，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小姐，想什么呢，该喝药了。”莲儿像往常一样把一碗乌黑的汤药放在我面前的小桌上，若是在从前，我八成会喝一半，再偷偷得倒一半。可现在，为了我的宝宝，我只能硬着头皮统统喝下去。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小天子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小姐，皇上…不会让他们过不好的…咱们…还是不要想那些事情了…”
“说的也是…该忘的就都忘了吧…”
借着胸口涌上来的酸涩，一口气喝光了汤药。
　
明珠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看我，和我这个准妈妈比起来，他甚至比我更紧张。
“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
“那药呢，有按时吃吗？”
“有。”
“昨天大夫有来吗？”
“有。”
“你很不耐烦吗？”
“有。”
“嗯？”
“没有，一点都没有。”
“哎，小子，你额娘这几天有没有想你阿玛啊？”明珠不再问我，反倒盯着我的肚子说起来。
“快别做梦了，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好着呢，还有，你怎么知道是小子？”
“猜的啊。”
“你又不缺儿子…”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个应了起来。
“可是…这不一样啊…”他的家庭是我们向来不谈论的一个话题，听到我这么说，他也不自然了起来。
“对了，容若好吗？十来年没见过他了呢，这小子长大了吧…”我假装轻松的问道，与其想到我们不愿想起的地方，不如转换个话题，虽然，话题并没有转远。
听到容若的名字，明珠不禁轻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这小子想干什么…半年前皇上封了他三品带刀侍卫，他也答应了，可没当几天差就又请辞了，现在啊，跑到江南游赏去了…也不着个家。。。”
我看得出来，明珠虽然说得很无奈，却无半点责怪之意。
“他也那么大了，想干什么，自己清楚着呢…没准他啊，就不适合呆在朝廷里…”
“是啊，他们几个，想做什么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我教给他们做人做事，但最终，还是要自己决定，要我帮呢，我就帮他们。不要我帮，我相信他们也能做得很好。”
“你这个当爹的，到还真想得开呢…”
“这有什么想不开的…以后这小子出生了，我还是这么开明…不过，要能是个丫头就更好了…要是丫头，肯定跟你长的一模一样…”
“快拉倒吧…”无奈轻笑了一声。
“还有两个月就该生了吧…”
…

不知为什么，只要在他身边，我就会觉得很安心，这种感觉，是我在那座皇城里永远感觉不到的，虽然，玄烨也在我身边，我的心却永远不能彻底安定下来。
只可惜…
“什么时候走？”如果他可以不走该有多好…
“要不我今天留下来陪你吧…”
摇了摇头。
“还是回去吧，明天你还要上朝呢，朝服什么不都在家里了吗。”
“我再待会儿…”
“算了，天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回头路都不好走了…”
明珠看了一眼外面，早已夜筮残阳。
“…那好吧…”说着，明珠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往门口走去。
每当这个时候，心里的小女人情绪就会爆发。不免发起牢骚。
“哎…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像个不能见人的情妇呢？”
听到我的话，明珠回过身。
“你不是像，你本来就是。”明珠看似一本正经得说道，还不忘郑重的点点头。
皱眉。
“那你赶快娶我啊…”
“好啊…明天就娶都行。”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都疯了。”
“快走吧你。”站起身，象征性的把明珠推了出去。
因为明珠不让我下楼送他，只能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他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
“宝贝儿啊，跟爸爸说再见，跟爸爸说…妈妈好想他…”

十月怀胎，说长可以很长，说短其实也真得很短。肚子里的宝宝，一天天长大，转眼夏入秋，十个月也已迫在眉睫。
我动得越来越少，腹部也总是会不时抽动，早在一个月前，不管我的阻拦，大光就早早去联系了产婆。随着腹部疼痛的增剧，明珠大部分时间也都用来陪着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我这里度过，只是抽一两天还是不得不回一趟家。
这天，我的身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不时得抽痛，看着没什么事，明珠也就回去了。半夜，京城内外下起雨来…
夜半无人，一阵强烈的阵痛，让我从睡梦中惊醒，不同于往常的疼痛，这一次疼得格外剧烈，这种感觉，可能只有原来中毒时候才能感觉到吧。感觉到不同的我，掀开被子打算叫醒楼下的莲儿和大光。可不等挣扎起来，就已经跌坐到了地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一滩暗色的液体从身下流出。
再没有常识的我也意识到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危险，我不能乱走，必须马上叫人来。
可是。。。
“莲儿…大光…”平时就没有大嗓门的我，又加上嗓子的干涩，声音一次次被无情的吞没在雨里。
疼痛已经快淹没我所有的思考，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哐——
我用尽力气踹翻了放在一旁的高脚桌，桌上的花瓶应声落地，又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莲儿…快来啊…我…不行了…”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雨声越来越近。
门被大光猛然的推开，看到躺在地上的我，莲儿和大光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两人就冷静下来，把我扶上床后大光就匆匆跑去找产婆，而莲儿则在一旁有条不紊的安慰着我。而我却因为紧张和疼痛，完全没有在听莲儿的话。
好在，很快产婆就来了……
孩子，相信妈妈，无论如何。。。妈妈…一定会让你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相信妈妈…妈妈，一定…一定……

“哇——”一声婴孩的啼哭穿破夜空。
我。。。尽力了…
“小姐…太好了，太好了，小姐。”莲儿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边给我擦着汗，一边已经掉下了眼泪。
“我…我…听到了…听到了…孩子好吗…”声音虚弱的连我都听不清楚。
“好，可好了…我看见了，真的可好了…”莲儿哽咽得说道。
“那就好…”悬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