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皇城-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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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月季开得很艳，红彤彤的却总是刺伤我的眼睛，我不喜欢那抹红，心血来潮，索性拔了个干净。可不想，茎秆上的花刺，毫不留情的扎破手指，看看指尖上一样艳丽的红点，再看看被我杂乱扔在地上的植物。嘴角无力的扯了扯，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旁的哥哥。
法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拉过我的手，狠狠地攥在手里，指尖的疼痛被整只手的疼痛掩埋。剩下的，也只是相顾无言……
百无聊赖的黑夜成了我失眠的乐土，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失眠了？说不清，也许是白天空闲的时候太多，打盹的机会也太多了吧。容若没有再来找过我，而我也不敢跨出自己家的那扇大门去找他。明珠…一个听起来好遥远的名字，却常常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装的脑海里。
吱——
推门的声音。
本能的扭过头，借着苍凉的夜色，“什么人。”
“小姐…是我…”莲儿有些怯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莲儿？你怎么来了？”撑起一只胳膊，好让后背离开床。
“我…”莲儿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手里像是抱着什么东西，支支吾吾的也说不个所以然。
“有什么话，过来说吧。”坐直身子，伸手招她过来。
莲儿一步步的朝我挪过来，离近了才借着月光看清了她手里抱着的东西——一只枕头。
看着她低头抱着枕头的样子，不禁失笑。身子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上来吧。”
莲儿猛然得抬起头，似乎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不说什么，却也没有迈步子。
“你不上来？那我可睡觉了啊。”顺势就要往被子里钻。
吧嗒，咻——
莲儿很麻利的放下枕头，钻进被子。
“好了，睡觉。”我并没有问莲儿为什么来，也不想问，更没有力气问。调整一下睡姿，闭了眼睛，即使睡不着。
“小姐，我…”
“嗯。”没有睁眼。
“如果小姐走了，莲儿要怎么办…”莲儿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己的呢喃。
“我这不还没走了嘛，就是走了，我也会把你好好的安顿好的，你放心吧。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我的好莲儿找个好人家。哈哈…”语气尽可能轻松得说道。
“小姐，莲儿不是怕没有好的归宿，只是没有了小姐，再好的归宿，又有什么意义，我从小就和小姐在一起，到现在已经八年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了小姐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我本以为我一辈子都会和小姐在一起的，可是…”
“莲儿，听着，没有谁可以和谁永远在一起，就算我不进宫，也是要嫁做人妇的，你也一样啊。人早晚都是要分开的，到最后，剩下的都只是自己而已。我们只不过…分开的早一点罢了，反正都要分开，早晚又有什么意义…”
莲儿没有再发出声音。
“好了，睡觉吧，至少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啊，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那都是天亮之后的事情了。你看看，好不容易睡回小姐的床，你还不抓紧时间赶紧睡觉，要不我一会儿反悔了，可把你揣下了去啊。”说着翻身转向里面。
身子翻过来了，眼泪也终于流出来了。从再次回到家里到现在，还没有因为想到选秀而流过一滴眼泪，终究，它还是不争气的留了下来。一入宫门深似海，和我分开的何止是莲儿，是这个家，那是一个世界，一个好不容易适应了的世界，一个连着我千丝万缕的世界…
到最后，真得只剩下自己了吗？
剩下自己去面对另一段似乎已经注定了结局的旅程…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大脑终于不堪重负的停止了运转，迎接我的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黑暗…就在自己都要放弃了的时候，一抹亮光冲进了视线，努力的朝发光的地方跑过去，再一点，再近一点，就一点点了…
新一天的太阳已经不知不觉地挂在了很高的地方…
家里的人似乎越来越放纵我，没有人管我几点起，也没有人管我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这样的生活，不知是好还是坏。
“小姐…”吃过早饭，就开始坐在院子的石桌边发呆，直到莲儿的轻唤，才把我飞得乱七八糟的思绪，拉回了这个世界。
“嗯？”
“明…”莲儿刚说了一个字，本来接近瘫软状态的背脊突然僵硬。
“公子来了…”公子吗？这样啊…
“哦，是吗？在哪里呢？”
“在前院，我这就叫明公子进来后面…”
“嗯，好。”
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去，猛地回过身。
“你来啦。这么久都不来，我还以为你把我都忘了呢。你也太没良心了吧，说说说，这些天到哪里鬼混去了？”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丑死了。”
容若只丢来这么一句，来评论我花很久摆好的表情。就竟自坐到对面的凳子上。
我没有回话，因为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是收回了那副看起来一定很没心没肺的笑脸，一句话，就把我看的透透的，我…还要说什么呢？
容若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的看着我。这种状态，似乎保持了很久，直到，终于忍不可忍。
“喂，你在看什么啊？来了也不说话，我脸上怎么了吗？说话说话。”
“什么时候走？”完全答非所问的回答。
“走？走…哪里？”
容若用嘴嘟了嘟东边。
东边…皇宫的方向…
“下月初一。”一个从上月就开始掰着数的日子。
“还有…不到半个月了啊…”容若若有所思得喃喃道。
“哦。”含糊的回答了一句，就把视线放在了不远处的柳树上。
“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了吧，别忘了你的样子才好…”
“…”
怎么说也认识三年了，怎么会说忘记，就真得忘记了……
“那你可要好好记住啊，可别真忘了啊…”低头看着院子里得青砖。
“我…先走了…”又是一句答非所问的回答。说着，容若起身，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蓦然得抬起头，很默契的是，背影也站住了脚。
“你…自己要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哦。”
“我…”
“一定会去看你的…”
“哦。”
“那我可等着你看我来啊。你可不许忘记了！”冲着容若渐渐离开的背影笑着喊道。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语…
那个背影和另一个人的越来越像…什么时候起，这孩子，又长个了…
第38章 入宫
以前没觉得什么叫时间如梭，此时此刻，看着屋子里摆放好的两口大木箱子，才知道，时间真的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过了今晚，我的明天又在哪里…
家里人似乎都已经做好了我一定会被选上的准备，把所有的东西都替我收拾得妥妥当当。收拾的间隙，额娘来过一次，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又拉着我的手打量了一阵。这几年下来，在我心里，早已把她当作亲生母亲一般看待，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永远没有了归期的孩子…
“额娘，女儿走了以后，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女儿不孝，不能照顾您了…”
“好孩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有些东西，额娘不在乎，也希望我的孩子可以不在乎。”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听懂额娘后面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只是看着额娘有些湿润的眼角，眼前也有了些模糊。在眼泪流出来的最后一刻，额娘似乎很默契的离开了，剩下我，努力的吞回差一点决堤的洪水。
这样最后一个晚上，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是在怎样一个混沌的状态下度过的，也不知道，第二天明媚的阳光，到底在为谁明媚…
“姐，我…我以后会…很听话，我不会惹阿玛额娘…不高兴，我会…好好读书，好好习武，我不会…闯祸，我会…”尹德断断续续的哭着说，作为听者的我，心里亦是一阵绞痛。
“姐的宝贝弟弟，终于长大了。既然长大了，就不可以哭鼻子，知道吗？”我尽量保持笑容，拍着尹德的头，他已经十一岁了，个子也长了很多，在长几年，估计就会超过我吧，到时候，我还能拍到他的头吗？
“大小姐…”正当我想着别的词安慰眼前这个爱哭的家伙时，一声轻唤传了过来。本能的抬起头，寻找声源。
“庶福晋。”略有些惊讶得看着眼前的那个温柔如水，却没有很深交情的女人。
“大小姐，保重啊…”一句很普通很真诚的嘱咐。
“谢谢了。”
“大小姐…东雪她…”
“庶福晋，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她的吗？”东雪，我的妹妹，未来的温僖贵妃。
“没…没有，只是希望，大小姐可以多照顾一下她，她这个孩子不懂事…”
果然，世上还是妈妈好…
然而，我的妈妈却没有出来，见我最后一眼。
我知道，她是不敢，其实，我也不敢…
“东珠，该走了…”法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提醒道。
“诶。”
快走到大门的时候，远远的看到门外立着的身影，顿了一顿，继续前行。
“阿玛，女儿…走了。”背对着阿玛，轻声说道。
“嗯，自己多保重…”转过身，一样普通的嘱咐。
“嗯，您也一样，答应女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那女儿…走了…”
低头，离开。原来自己连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上车的前一刻，终是忍不住抬头，忘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家…
三年前，就是在这里，我被阿玛抱进了家，家里，有我的家人…
现在，阿玛依就站在门口，他是还想等我回家吗？我还会，回家吗？
最后的视线，落在一直没有敢仔细打量的阿玛身上，为什么，和三年前看到的他相比，好像，一下子，就老了…
车辚辚，马萧萧，路上行人欲断魂。只不过，这次断魂的，是车上的行人…车子里很安静，因为只有三个人，我、哥哥、莲儿。外面的喧嚣声，反倒衬托着车内更加寂静。拉开帘子，打量着生活了三年的北京城，就让我把现在的一切都记下来吧，记下来，留着聊以慰藉日后百无聊赖的深宫生活吧…
车子前行的速度并不快，但即使再慢，也会到达目的地。
“少爷、小姐，到了。”车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场面。
麻木的抬腿，走下了车子，也许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反倒看开了，下了车，大大的深了一个懒腰，毫不顾及的打着哈欠，抬起头，打量着神武门三个大字，顺便打量一下四周表情各异的‘同僚’。有眼熟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环肥燕瘦，争奇斗艳，倒是自己，完全像个局外人一样的四处乱瞟。
“别乱瞟了，过来。”法喀一声令下，无奈收回飞得很奔放的视线。
挪挪挪，一步一步不情愿的挪过去。
“进了宫，不可以闯祸，不可以耍大小姐脾气，不可以乱走，话也最好少说，要知道祸从口出，还有不可以挑食…”法喀婆婆妈妈的嘱咐了半天，语气有些不自然，眼睛也不看我，倒是比我刚才的奔放视线也好不到哪里去。
“哥，不可以不想我哦。”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法喀被我的话弄得一愣，随即，不禁失笑。
“你呀…”
“对了对了，还有，如果要娶福晋，必须要让我过目哦，我可不要恶嫂嫂！”其实，好嫂嫂、恶嫂嫂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吗？
法喀无奈的看着我，也许是不知道到底该哭还是该笑吧，“知道了…小祖宗。”
“哦，哥，差点忘了大事，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莲儿啊，过两年，替我给她找个好归宿。”眼睛不经意的瞟到车边正在收拾得莲儿，才想到了最重要的事情。
“嗯，我会的，放心吧，你…”
“请各位待选秀女到门前集合…”公鸭嗓很不适时的响起，打断了法喀的话。
“哥…那我…去了啊。”
“嗯。”
眼睛没有再看法喀，转身，离开。哥哥，再见。
“莲儿，我…走了。”
“小姐…”
不等莲儿的话说完，展现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保重。”
随即，依旧转身，离开。莲儿，再见。
本来七零八落的秀女开始集中到神武门下，我也混着大部队聚集了过去。
“纽祜禄•；东珠。”很不适应的公鸭嗓。
等等，大公鸭在喊的名字有点熟。
“哎？这里，这里。”猛然的反应过来。
“请到前面来。”
“啊，哦。”木讷的回着话，开始往前面挤去。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一边礼貌的往前走，一边感受着四周射来的冷光阵阵。
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挤到了前面，刚刚站定，连话还来不及说，公鸭嗓就已经念起了下一个名字。就这样，一个名字接一个名字，原本混乱的秀女逐渐排成了一对，回头看看，浩浩荡荡的队伍，颇为壮观。
不知道站在那里等了多久，管事的太监才从最后面走了回来。
“各位小主，请跟我走吧。”
跟在管事太监后面，通过神武门，眼瞅着就要跨过神武门了，还是忍不住回头，莲儿和哥哥站在一棵柳树下面，许是离得远了，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真切。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到，嘴角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