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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陕西坑-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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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陕西的政府条令里面,临时进入关键工业企业有严格条件限制。参观团绝对不在临时通行证考虑范围内。电厂的本职工作是正常运营,稳定提供电力能源,而不是作为马戏团一样让人参观。陕西方面有一个共识,就是在制度上尽可能的杜绝和各个单位本职工作冲突的行为。“领导参观”——作为一种非常影响各个企业正常运行的行动,是陕西方面极不喜欢的。所以别说是中央代表团的“临时参观”,就是西北局书记想来参观,也得走程序开正式通行证。
汉中方面的负责人没有向中央解释的兴趣,他们认为中央的代表应该能够理解这个问题,如果理解不了,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向他们解释。
矿石预处理厂的大门紧闭,门口的哨兵荷枪实弹。一行人在门口交涉本分钟,又等了十分钟,预处理厂厂长刘富安才一溜小跑的出来迎接。
刘富安是汉中本地人,1930年北京铁道学堂(后北京铁道学院)机械专业毕业,也算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可高级知识分子在这时代根本没有什么相应的待遇,毕业后他辗转几个铁路局,工作都十分不满意。文书类工作并不符合刘富安的机械专业,可那些真正机械类的工作,刘富安还真做不了。没有外国人的部件和材料,中国的工业根本就无法运行。作为一个没出身没背景的技术人员,刘富安只能够无奈的面对现实。
1933年他回家探亲,正赶上陕西红军进军汉中。刘富安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搞技术的,路过的后勤指挥官鲍笑痴一眼瞄到他,然后刘富安就被强行带上。
两年后,刘富安还能够清楚地回忆起鲍笑痴当时和他说的每一句话。后来升任陕西冶金部部长的鲍笑痴和刘富安两人在行军途中讨论了一下机械发展的问题。一开始万分恐惧的刘富安很快就发现,这位军爷居然是位技术高人。仅仅半个多小时的交流,刘富安就确信,这位军爷拥有中国最高水准的机械知识。后来鲍笑痴简略的向刘富安描述了一下陕西准备如何发展工业。尽管刘富安的专业知识还不足以让他真正理解鲍笑痴讲述的内容,但是鲍笑痴简单明了的说法,居然让他听明白了。最后鲍笑痴邀请刘福安加入陕西的工业,接着就把他给放了。
在确信陕西红军没有对自己进行跟踪或者类似举动之后,刘福安只觉得自己如蒙大赦。等陕西红军消灭了所有反抗力量,解除了路禁之后。刘富安一面想急急忙忙的逃回去,另一面却又不想走了。鲍笑痴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那段对工业的描述,刘福安虽然不能够全面理解,却又绝对无法忘记。参与到那样的工程当中,不正是刘富安的理想么?陕西方面在思想政治工作当中明确指出,对于知识分子,只要你能够描绘出他们理想,他们就会卖了命跟着你干。鲍笑痴当时不过是拿刘富安练练手,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对于刘富安来说,这则是他这二十多年来遇到的唯一机会。最后,刘福安拿了鲍笑痴留给他的介绍信,前去汉中工业局看看虚实。那又是另一个难忘的回忆。
工业管理局简陋的办公地点门庭若市,大批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操着各地口音在里面进进出出。就是在北京铁道学堂,刘富安也没有见过那么多搞工业的。特别是这些人当中穿军装的,一个个举止高雅,一看就是豪门出身。刘富安怯生生的向门口的一位军官递上鲍笑痴的介绍信之后,他听到了从没听过的“北平话”。不,那不是北平话,和北平的京油子强调完全不同。那是说不出的口音,好听得要命。那位军官声音柔和,“原来是鲍笑痴介绍的,请跟我来,我带你到接收处。”这举止言谈哪里是土匪一样的军人,就是那些大学教授也不过如此而已。此时此刻,刘福安的所有畏惧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一种“找到组织”的感情油然而生。
接下来的几个月当中,出乎刘富安意料之外,也算是受过大学教育的他,为了跟上陕西的水平,又接受了教育。陕西的条件是艰苦的,绝大多数设备都需要自造。在设备没有制造出来之前,如果用各种办法维持工业运行,这就是陕西交给头一批技术和管理人员的。刘富安有生以来第一次学习如何组织工业企业的生产。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刘福安铁了心要跟着土星共同体走。
矿石粉碎靠人力效率太低,陕西的工业部门就制定了各种相对简单的机械来提高效率。刘富安学的就是机械,他的水平组织这种半工业化生产倒是很合适。于是他就开始在矿石预处理厂干起来,从班组长、车间主任一直干到厂长,提升的很快。
接到参观通知的时候,刘福安还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场里面负责监督工作的是厂党委书记,陕西的工厂有一套严格的责任制,出了问题,首先处罚的是上层。然后再一级一级的往下处理。在严格的责任制度下,想把责任推给下面根本没有可能。例如刘富安的同期企业管理培训班的同学——高自成。他在汉中皮革厂任糅革车间主任,一批皮革出了严重的质量问题。作为车间负责人,他的责任被确定之后,直接降到工人使用。处理完高自成,当时负责生产的车间班组长才遭到处理。
当然,高自成做人挺让人钦佩,在工人岗位上,他也没有气馁。陕西工业管理中十分鼓励员工提出各种合理化建议,完善各种管理条例。高自成对那次事故深入研究,接连提出了好几种解决方案,最后他提出的几条建议被采纳,按照规定,他年前又升职为工艺处的副主任。
在陕西,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种严格的体制,不仅仅没有让工人和管理阶层不满,反而让他们有了努力工作的动力。
带着一行高官参观工厂前,刘福安不卑不亢的先向这些顶级的高官们宣布了工厂纪律。不允许离队,不允许喧哗,不允许不经过领队许可和工人私自交谈,不允许抽烟。刘富安完全是用事务性的态度宣布这些规定的。他不怕有谁不满,不满的话可以找工业标准制定委员会投诉,那和刘富安无关。如果这些人做不到这些,他刘富安就会被追究责任,饭碗可就大大的危险了。在刘富安背后有这样的一个体系,他对体系内所有违背规章的人严惩不贷,但是对遵守和维护体系的人保护的十分到位。刘富安现在认定了一个道理,跟着规章走,没错。如果有不满或者建议,请按照规章的程序来走流程。这是一个秩序化的体制,这是一个让人能够弄明白的体制。所有人情都被秩序所压倒,大家一面因为严格的规章限制感到不舒服,可脱离了这些规章,他们也就失去了一切保障。
一名工厂厂长居然用这样严肃甚至庄严的态度宣布各种参观纪律,这着实大出中央代表团的意料之外。周恩来副主席看了看周围的同志,然后有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位刘富安厂长。刘富安一身深蓝劳动布制服,同样质地和颜色的工作帽。一双劳动布手套塞在上衣口袋里,双手粗糙,耳朵上、指甲缝里面看得到矿粉的痕迹,一看就是经常在第一线的模样。看来陕西方面一线工厂的负责人素质很不错么。在路上简单的交流中,他们惊愕的得知,刘福安居然是一名大学生。而且在汉中的工厂当中,学生比例出奇的高。和其他中国地区完全不同,学生们很少有坐办公室当先生的,他们都充实在第一线,而且陕西的责任制,让这些人也不敢优哉的在办公室里享福。
由于有严格的参观规定,所以参观就变得很无趣。不能和工人直接交流,而光看那些设备,对于中央这些人来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大家的兴趣就转到了和这位看上去颇为认真的厂长交流上。
“刘厂长,管理人员的工资和工人的工资区别多大?”陈云问到。
“我们这里是岗位工资加年限工资,管理人员的工资分为岗位工资和岗位绩效工资两部分。管理人员的岗位工资比一线工人的岗位工资还低。如果管理没有出问题的话,才会有管理岗位绩效工资。这样大概有一线工人两倍工资的样子。”刘富安答道。
“就是说,如果出了管理责任,你们的工资比工人还低?”陈云追问了一句。
刘富安继续答道:“是。我们不太鼓励工人转管理岗。单按基本工资来算的话,一线工人拿的最多,只要没有生产问题,收入很稳定。根据我们的统计,工人转管理岗的,头三个月内,60%的转岗人员收入都比当工人时候拿得少。不少人放弃了管理岗位,而重新回到一线岗位工作。”
陈云点点头,又问道:“管理岗位多数是上过学的学生们在做了?”
“75%以上都是如此。不过我们的工厂有夜校,工人们可以免费上学,所以这些年一些只需要简单知识就可以做的管理岗位,工人夜校出身的工人数量比例不小。”刘富安答道。
“那么我们可以参观一下工人夜校么?”陈云接着问道。
“工人夜校不归工厂管,他们属于汉中教育厅管辖。这个我就爱莫能助了。”刘富安很礼貌的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一拉溜几排矿石粉碎机隆隆的在车间里面轰鸣,因为声音太响,众人想对别人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连自己说什么都听不到。粉碎完毕的矿粉从出料口落入传送皮带,再由皮带带动送入终端出口。在那里,矿粉装入运输的车厢,通过铁轨直接拉去不远处的炼铁厂。
从矿石粉碎车间出来,众人又去参观了煤粉碎车间。煤炭的硬度比矿石小得多,但是煤粉一旦达到一定细度,就有可能在空中形成粉尘,一丁点的火星就会引发爆炸。所以粉碎煤要用滚压法。煤块从几对间隙不同的大磙子中间通过,就变成了细块。这些小块经过间隙更小的滚压机处理后,就变成更细的颗粒,经过最后一道滚压工序处理,出来的就是合格的煤粉。每道工序都需要喷洒水,出来的煤粉潮潮的。因为粉碎是摩擦生热,煤粉装上车皮之后,上面腾腾的冒着热气。
偌大的工厂,一千两百名工人,围绕着一百多台机械工作。周恩来突然问刘富安,“这些机械都是陕西自己生产的么?”
“是。全部是我们陕西自己生产的。”刘富安自豪的说道。
“那这些机械总共要用去多少钢铁?”
“不包括运输车皮,我们厂矿石粉碎机械一共137台,总重2114吨。变电设备20组,电线5453米,各种电力闸门364处。蒸汽机动力14台组,相关动力传动机械76台,总重2463吨。还有些其他辅助设备,我们都是按照件来统计,没有计算过重量。”刘富安对这些数据如数家珍。
中央代表团中的大多数人对这些数据一头雾水,就是总理也无法分辨出细节。但是总理很清楚,仅仅一个工厂,所需要的机械数量就远远的超过了整个中央苏区拥有的所有机械数量。陕西和中央在工业实力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显而易见。
一行人离开了矿石粉碎厂,又参观了钢铁冶炼厂。这次作为向导的,则是汉中钢铁集团总经理肖白狼。
钢铁厂都是连续工作的,工厂三班倒,24都在运行。从硫酸厂脱硫处理后的矿粉,运进来后先炼铁,然后采用高压空气顶吹法炼成钢材,或者直接处理成铁。炙热的炼铁高炉,出铁和出钢车间火红的金属热流,还有浇铸车间向制好的沙模中浇铸铁水的景象,都给参观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肖白狼向中央介绍,汉中钢铁厂现在年产钢铁15万吨。听完了这个数字,不少中央来的同志倒吸口凉气,陈云则轻轻摇头。中国现在全国钢铁产量也不过这个数字而已。
“怪不得陕西的同志们能轻松的击败所有敌人,有这样的钢铁产量,生产武器装备可绝对不成问题。”中央的一位同志说道。话里面颇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不是这样的。”肖白狼正色说道,“这点钢铁什么都算不上,生产的越多,需要用钢铁的地方就越多,不是生产出来钢铁全用在军工方面,民用钢铁数量更大。今年我们要向控制的地区投放五百万把镰刀。每把镰刀按照八两来算的话,就是4000吨铁。向全国其他地方还要输出一千万把镰刀,那又是8000吨铁。这还不包括各种其他农具。其他农具加上铁锅,铁钉,铁丝,这些一下子需要十万吨铁。再刨除枪支弹药的生产。今年用于工业生产的钢铁不过12万吨而已。大家也听了,光汉中一个粉碎厂,各种设备需要用掉5000吨钢铁。这不是生产出来设备,就用一辈子。这些设备还需要各种维修部件,这部件还得先造出来预备着。我们生产出来的钢铁,连用于继续扩大生产规模都很为难。”
“难道陕西的同志不优先考虑武器装备么?”那个人继续问道。
“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肯定要优先考虑民用。以蒋光头的实力,想对付我们还差得远。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通过工业提高整个控制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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