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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适-暗色(出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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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胳膊拉住她,往后扯,她疯了一样地甩开。门禁通道的挡板是有机玻璃做的,在最后一次甩开保安的时候,她真像疯了,一脚踹向那玻璃,随着哗啦的响声,谷雨未用尽全力地嘶叫,“鹿鸣,你出来!你出来!”
三十三层的办公室里,鹿鸣站在窗前,一动未动。桌上的电话一直在响,他不接。
门轻轻地被人敲响,他没说话,门轻轻地开了,然后又轻轻地关上。
楼下的保安队长正急得直搓手,忽然电话响了,他如获至宝,“是我,黎助理……是……是……是……我会注意。”
挂了电话,立刻拿起步话机,“全体保安注意,去门禁那里把那个女人给我拖进保安室。注意,别伤了她。务必拖进来,务必不能伤她!”
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人敲响,鹿鸣冷漠地问:“怎么样了?”
“鹿总,人现在在保安室,没有受伤。就是……”黎旭斟酌了下字眼,“情绪不大好。”
鹿鸣略一点头,并没有回身,也没有说话。黎旭略略等了一下,又轻轻地掩上门出去了。
夜幕降临,华灯骤起,西方的红云给城市增添了一层动人的光辉。路边树木模糊了面孔,只剩下不清晰的轮廓。慢慢的,夜色浓了,车河越聚越长,与街两边的楼宇点点的灯光相互辉映,通途大厦顶楼的灯光,也汇在其中。
办公室里的鹿鸣静静地坐着,还是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散着,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想着什么。
街上的车河由淡转浓,又由浓转淡,城市里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通途大厦保安室的门被人推开,正百无聊赖的小保安一见来人,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鹿总。”
“人呢?”鹿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里间。”小保安赶紧抓起钥匙,“钥匙在这里。”
鹿鸣略一扬下巴,小保安跑步上去把锁打开,然后站在旁边。
“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鹿鸣的手在门把上搁了会儿,才轻轻扭开。
一个人像豹子一样冲了过来,胸口被撞了一下,然后是拳头落在他的身上。他手扶着门站着,一动不动,既没有惊讶,也没有阻拦。
“鹿鸣,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我恨你,我恨你。”谷雨未疯狂地捶着他,嗓子嘶哑,夹着哭声,让人动容。
这声音让鹿鸣皱了下眉,他抓住她的拳,看着她的眼睛,“不是我。”
“你撒谎!”谷雨未丢开他,“你还是不是男人?不是你是谁?还有谁?还有谁知道?!敢做不敢当,我都说放弃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泪水在她脸上四溢,头发被黏在脸上,鹿鸣倒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不是我。”
“鹿鸣,你去死!”谷雨未已经丧失理智,她不知道该怎样去恨这个人,为什么?为什么?
他往前迈了一步,“我说过,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知道?难道是我自己?”
“就我一个人知道吗?展一鹏不知道吗?”
“哈,鹿鸣,你这谎话未免不高明,展一鹏,”她冷笑了下,“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和你一样卑劣?”
“我卑劣?”他冷冷地反问。
“说你卑劣怎么了?”谷雨未仰着头,毫不示弱地迎上去。“鹿鸣,你不光卑劣,你还窝囊,只会用这种揭人隐私的下三烂的手段!”
鹿鸣抓住她的手用了力道,“谷雨未,你不要乱说话。”
“说了又怎么样?你做得,我便说不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说到最后,谷雨未简直是咬牙切齿地喊了起来。
鹿鸣的牙咬得咯咯响,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就相信展一鹏,不相信我,是吧?”
“你根本就是禽兽,没有脑袋的人才相信你这个禽兽。”
鹿鸣的眼睛里闪烁着愤怒、伤心、失望、恼恨的情绪,但很快一闪而过。他的口气恢复清淡冷静,手也松开,“是又如何?”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谷雨未又发疯地捶着他。
“谷雨未,既然你这么恨我,两条路。一条是任由我把你整死,另一条是你杀了我。你选一条。”
“我恨你,我恨你……”谷雨未仍旧在发疯。
鹿鸣嘲弄地说:“你说一万遍你恨我又有什么用?除了让你的嗓子越来越坏,还能如何?”
谷雨未呆了一会儿,突然踮起脚,伸手去掐鹿鸣的脖子。
鹿鸣没料到她会这样,冷不防地让她一掐,便下意识地推了她一下,没想到谷雨未哭闹了大半天,又没吃东西,体力已经耗尽,本来就虚,伸手去掐他时,脚下是浮的,让他一推,人便往后退了几步,倒了下去。
后面是床头柜,上面放了一个暖水瓶,她往后一倒,刚好碰倒了那个暖水瓶,滚烫的热水哗的就流了出来。
谷雨未惨叫一声,鹿鸣抢步上前,一把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怎么样?”看向她的右胳膊,那里已经红肿一片。
疼痛压倒了谷雨未脑子里的所有想法,她咬着嘴唇,痛苦集于眉间。鹿鸣抱起她,踢开门,“快来车!”
一路上,鹿鸣让谷雨未横躺在自己怀里,左手小心地端着她的右腋窝。谷雨未不断地呻吟,抱着她的手已经感觉到湿湿的汗意,鹿鸣一直紧闭着的嘴开了口,“再快点儿。”
谷雨未咬着牙想去推他,他低下头冷冷地说:“还推什么?还没折腾够吗?要折腾,也别在我面前折腾。”
车子风驰电掣般地驶入医院,鹿鸣从车上跳下来,直奔急诊室,身后的司机嘴巴张得半天没合上,然后自言自语,“谁啊这是,这么重要?”
折腾进病房,已经将近半夜。右胳膊上的皮像被撕扯下来一样,疼得她只咬牙。终于,在医生又一次进来后,她哀求,“大夫,能不能给我服点麻醉剂?”
医生看了眼抱着胳膊倚着窗台站立的鹿鸣,讪讪的没有说话。鹿鸣口中淡漠道:“忍着吧。已经够笨的了,再用那东西,只会更笨。疼了这一次,也让你长长记性,以后不要瞎胡闹。”
疼痛让谷雨未顾不上顶嘴,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躺着。
门关上了,鹿鸣走到床前。那条白玉一样的胳膊如今面目全非,鹿鸣凝视了一下,忽然问:“想吃什么?”
谷雨未别过头不吭声。“别赌气,折腾了这半天,要闹也要吃了东西再接着闹。”
谷雨未还是不吱声,就听鹿鸣在打电话,“找人送碗汤来……不营业?那这样吧,你让你老婆做一顿饭你送来……不管是什么,赶紧送来就行,下个月我多发你一个月工资。”
他回过身,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走。”谷雨未已经疼得满头汗。
“对不起,恕难从命。”
“我不想看见你。”
“但我想看见你。”
两个人一句对一句,谷雨未的声音里带着疼痛的颤,鹿鸣的声音里带着坚决的冷。谷雨未还要再开口,鹿鸣先行截住,“建议你不要说话,耗费体力,会让伤口更疼。”
是的,疼,很疼,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伤,很疼。她想睡,但睡不着。所以,她清晰地听到鹿鸣起身、开门,复又开门的声音。
她依旧闭着眼,感觉到他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厌烦地一动,他的手立即拿开,“既然没睡,就起来吃东西。”
她不想吃,但粥的香气飘了过来。中午、晚上都没吃,让这香气一勾引,她真的饿了,越饿就越忍不住,好像饿得马上就要化掉一下。
鹿鸣帮她把床摇起来,又回身端过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舀起一勺,她顺从地张开嘴。
“哎哟!”她轻叫了一声,着了恼,“你没喂过人啊?这么烫,怎么吃?”
鹿鸣搅动着粥,又冷又恨又嘲讽地说:“为什么这次没看出来我是故意的?”再舀的时候,却只舀了一点儿,轻轻的吹了几下,才送到她嘴里。
这么吃了一会儿,谷雨未又忍不住了,“你多舀点儿,吃了这半天,还是饿的。”香甜的粥越吃越想吃,偏偏每次只是一点儿,越吃越饿。
鹿鸣冷哼一声,“那我多舀些,我先尝尝,不烫了再给你吃。”
谷雨未鼓着嘴不说话,病房里只有勺子碰保温桶的声音,氤氲的粥气使房间里有了点温暖的感觉,胃里的舒服暂时压倒了胳膊上的疼痛。
谷雨未吃饱,重新倒在床上。鹿鸣看了看保温桶底,微微犹豫了下,把剩下的残粥三两口吃完,再过去看时,她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的谷雨未很安静,胳膊的疼痛使她的眉毛仍然微微皱着,让她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痛苦。或许是哭喊的原因,嘴唇有些干。干涸的泪痕交错在脸上,看起来既可怜又可恨。鹿鸣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捏她的脸,手伸到半空,又停了下来。
启明星亮了起来,街灯次第熄灭,鹿鸣最后一次摸了下她的头,温温的,没有发烧的迹象。
谷雨未醒来时阳光已经很亮,胳膊上的疼痛提醒了她昨晚的一切。她想起身,一个陌生的男人过来,“你醒了?”
谷雨未皱眉,“你是”眉眼有些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是鹿总让我来的。”那人连忙解释。谷雨未想了起来,是昨天那个小保安。
“他呢?”
“鹿总走了。”小保安回答后立刻说,“鹿总让您出院。”
“出院?”她重复了下,小保安似乎让昨天她那执拗劲儿给吓怕了,立刻说:“是鹿总说的。让我们办好出院,然后把您送到他说的一个地方。”
谷雨未听了后面这句,重新躺下来,“我不去。”
小保安像背台词似的,“鹿总说,如果您不肯,让我们和您说,医院里要求安静,不能为您一个人而打扰了其他病人的安静。”
谷雨未听得懂鹿鸣的话。他的意思是记者可能会追到这里,她刚要说她要回自己家,又想起自己的家里恐怕也不得安生。更何况,眼下这个样子,除非她赖在医院不肯出门,否则以鹿鸣的个性,他想让她去哪里,必定会有办法让她去。现在这个局面,再闹显然无益。
车子在一栋房子前停下。她不陌生,是鹿鸣的家里。
鹿鸣不声不响地带她上楼,到了卧室,他平心静气地说:“把外衣脱了。”
谷雨未下意识地捂了下自己的衣襟,鹿鸣面带讥讽,“布料摩擦烫伤的地方容易感染。”
她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四周,鹿鸣扔了两件衣服过来,“在屋里穿这个吧。”
是两件吊带睡衣。
“我不穿。”
“为什么?”
谷雨未咬了咬嘴唇,想了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冷。”
“屋里有空调。”
谷雨未还是不动,他讽刺的语调又加了句,“放心,我对一只胳膊的独臂女人没有兴趣。”
谷雨未没了主意,她不想换,可是他说的也有道理。出院的时候,她还担心换衣服不方便,没想到小保安拿了件一看就是鹿鸣的背心说,鹿总有吩咐,病号服不用脱,直接套上外套就好。
她磨蹭了一会儿,“那你出去?”
鹿鸣的眉毛一挑,“为什么?”
“我要换衣服。”
鹿鸣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你确定,你能自己换?”
不能。谷雨未习惯使右手,右胳膊又疼痛难忍,一只左手换衣服,她自己也怀疑。
“反正我不用你。”谷雨未还嘴硬。
鹿鸣站着不动,谷雨未无奈,“为什么不走?”
“看你换衣服。”
“我换衣服不需要参观。”
鹿鸣看着她,倒退着出了门。
待门关上,谷雨未咬着牙换衣服。脱不难,难的是穿。她开始怀疑,鹿鸣是不是没安好心,如果不是套头的睡裙,她便不用把胳膊举得那么高。
终于,她把睡衣穿好,看了看那背心,虽然有些恨,可怕冷在先,她还是套在了身上。
扭开门,鹿鸣正倚在对面的墙上,直直地看着她。看见她的样子,嘴角抽了一下。谷雨未白了他一眼,她知道自己现在这装束很诡异。真丝料子的及膝睡裙,外罩了一个颇有些小开风格的马甲,马甲还大很多,又宽又长,她都觉得自己在里面晃晃荡荡。
“最近就住在这里。”鹿鸣开口。
谷雨未低着头,“我自己吗?”
鹿鸣挑眉,“你想自己吗?”
谷雨未没言语。自己不行,这里一无所有,吃饭都是问题。
“你请个保姆吧。我出钱。”
鹿鸣哼了一声,“我的房子,不喜欢那样的人来。”
谷雨未现在有丝丝的担心。鹿鸣的做法让她看不清,如果那遗嘱不是他发的,还能是谁?如果遗嘱是他发的,他这么对自己……
停了会儿,鹿鸣似乎有些不自然,“你,需要什么样的个人的东西?”
“啊?”谷雨未没反应过来。
鹿鸣转过身,“涂涂抹抹用的。”
“哦,”谷雨未也有些尴尬。自己用的虽然简单,却不是用的整套。她干咳了一声,随便说了个牌子,然后补充道,“我只要基础护肤的。”
鹿鸣打了电话,她清楚地听到他说要一套,立刻纠正,“不要一套,只要基础护肤的。”
鹿鸣瞟了她一眼,“我搞不清楚那些东西。”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她对他的憎恨因为昨天的突然事故而模糊起来。到底是不是他呢?他这么做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我回书房办公,你看会儿电视吧。”鹿鸣要走。
谷雨未叫住他,“我需要两件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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