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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宋阀-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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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焕极力鼓动之下,赵佶终于踏上了回京之路。其实,他不回去也没有办法,因为在江淮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其一、江淮地区历来是受“花石纲”祸害最严重的地区,方腊起义就是这么搞出来的。在禁军镇压方腊的过程中,烂到骨子里的禁军居然杀害平民虚冒军功。太上皇逃到这里后,非但没有出现百姓焚香遮道相迎的场面,他到扬州石塔院游览,寺庙的方丈和尚居然讽刺他。何不将石塔拖走充当花石纲?

其二、不管赵佶身边有多少权倾天下的大臣,可退位诏书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现在赵桓才是大宋天子!因此,赵佶虽然盘踞江淮,但这一地区的地方官对他其实并不完全买帐。比如宿州知州,在接到赵佶命令,要求调钱十万之后,仅仅给了五千贯。说句难听的话,赵桓赏给徐卫的钱都不止这点。

其三、也是最要命的一条,此次赵佶南逃,童贯拼着老命保他。而童贯所倚仗的,就是那几万常捷军。当初他为了分化西军,招募西北高大少年为兵,号为常捷。享最高的待遇,用最好的装备,战力非同小可。但这些常捷士卒在江淮地区,水土不服,人心思归,以致怨言四起,童贯都几乎弹压不住。赵佶很清楚,如果没有了这几万精锐军队的保护,他在江淮是混不下去的。

因此,赵佶之所以决定返回东京,虽有赵桓苦心布置之功,更多的却是赵佶自己的难言之隐。赵桓在东京接到太上皇即将返回京城的奏章时,欢欣鼓舞,大喜过望。以为从此之后,南边无忧矣。到时便可腾出手来,专心应付北方局势。

可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赵佶走到南京应天府时,突然停下。只派太上皇后郑氏独自回京。而他自己则放出风声,又用当初逃离东京的借口,“诣亳州上清宫烧香”。可最后,他并没有去亳州,而是前往洛阳!

赵桓闻讯,大惊失色。急召大臣商议对策,有人建议,软的不行,不如来硬的!长痛不如短痛,太上皇必须在东京城里安安分分地待着,绝不能在外面晃悠了。但如此一来,强敌当前,父子反目。女真人正虎视眈眈,大宋自己倒打起内战来,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好险

赵佶派出自己的老婆先行返回东京。其目的非常明显,那就是充当他的探路石。在他送往东京的御批中,明确提出了太上皇后郑氏的待遇问题。“道君太上皇后当居禁中,出入正阳门”。要知道,他现在已经退位,赵桓登基之初便下了诏令,确定了他内禅之后的权限。“除教门事外,余并不管”,也就是说只允许他管理宗教事务。

而赵佶现在却提出要让太后居住在禁宫。这事只会出现在一种情形下:垂帘听政。他有意在试探新君的态度,如果东京方面答应这个条件,自然而然也能够满足自己其他要求。分权,甚至复辟!赵桓根本不与任何大臣商量,直接否决了这个要求。自己若是没有登上大位便罢,如今既为天子,岂能受人掣肘?

整整一天的廷议,一班执政愣是拿不出个主意来。赵桓很是失望,这帮大宋朝的宰相们平日指点江山,高谈阔论,一旦事到临头,除了吵还是吵。问题是,你吵归吵。得吵出点实质的东西来吧。可从上午议事,现在天都快黑了,执宰们还在纠缠着诸如“稳定”“人伦”等话题。

赵桓实在无奈,命众臣歇息一阵,就在宫里用饭。自己则独自步出大殿,凭栏远眺。傍晚时分,那东京皇宫里各处都已点上灯火,星星点点,煞是好看。夜风徐徐,吹得这位少年皇帝心中的烦闷略微消散些许。自登基以来,他没有一天消停,一直忙到现在,都快有些麻木了。可祖宗遗留之基业,总不能断送在自己手里,眼下强敌当前,内讧不断,好好的锦绣江山弄得狼烟四起,混乱不堪。每每想到此处,他心里就不禁恼怒,恨不能……可有些事情,他只能在心里想想,绝不能对任何人吐露分毫。

那远远站着的年轻内侍,见官家在栏杆之前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却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他情绪有些不稳,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一阵之后,竟摆动手脚。越发地癫狂。心中恐惧,正想着要不要上前询问,或是通知其他大臣。但思之再三,终究提不起勇气。太上皇当政时,重用宦官,那时候内侍的日子很好过。可官家一登基,以前掌权的宦官们纷纷遭到清洗。现在,裤裆里没那玩意的人都绷紧了皮,没谁敢放肆。

良久,跳大神般的赵桓终于折腾够了,颓然立在殿外,单薄的身形更显孤单。双手撑着栏杆,垂着头,久久无言。内侍正提心吊胆时,只见官家直起身子,大步而来。

“去!召何灌立即进宫!”

内侍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腿软!心像是被突然掏空一样!怎地?官家召何太尉,难道是要对太上皇来硬的?如今统兵三衙之中,只有步军司何灌为官家所信任,在这个当口连夜紧急召见,恐怕……

他的担心。也正是何灌所忧虑的。在接到进宫的命令后,这位步帅竟有些迟疑。试想,太上皇抛弃京城出走江淮,把一个烂摊子全扔给官家。逃就逃罢,又在南边胡搞瞎搞,没帮上任何一点忙不说,尽给东京方面使绊子添麻烦。哪怕是亲父子,弄到这种份上,怕是……

官家现在紧急召见,耽误不得,这可如何是好?焦心如焚之际,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何灌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送上一大笔心意,千恳万求让内侍多等一阵,他自己连衣服也没换,单人独骑直奔城外而去。

牟陀冈,靖绥营驻地。经过一天如同上刀山,下油锅似的训练后,士卒们各自聚在营帐中,诵读军法,操典,口令等。徐卫独自一人回到帐中,将那柄内廷供奉的陌刀倚在墙边,来到桌前坐下,倒上一碗冷茶还没来得及喝。便听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人在外喊道:“九哥!”

徐卫听出是杨彦的声音,今夜他负责全营巡防,难道又有那不信邪的士卒以身试法?

“进来。”徐卫话音方落。杨彦就大步闯了进来,神色凝重,来到徐卫身边俯下身去轻声耳语几句。后者一听,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他在这个时候跑到靖绥营来作甚?略一思索,当即说道:“请进来。”

杨彦领命,正要出帐,徐卫突然叫住:“我营帐四周,不要有人。”

不多时,何灌匆匆而入,不等徐卫有任何反应,连连摆手道:“什么虚头巴脑的都别来了。”正抱着拳徐卫一听这话,意识到何太尉此来,绝对不会有好事。能让他急成这个样子,除了金军南下,恐怕只有赵佶北上这一桩了。

徐卫虽然在牟驼冈练兵,看似与世隔绝,却密切注意朝中动态。早已经知道盘踞江淮的太上皇启程返京了。可走到南京顺天府时,突然停下。不过,这等政治上的事情,何灌一个武臣着什么急?他又来找自己作甚?

何灌一屁股坐在凳上,只听吱嘎作响,忍不住皱眉道:“我说你堂堂……巡检使。怎么尽用些破烂?”要知道,自打头一回见着徐卫开始,他一直对这个后辈十分欣赏,从来都是和和气气,像现在这般不耐烦,还是头一次。

徐卫正想赔不个是,何灌又摇头道:“罢罢罢,废话就少说。我现在是一脑袋稀泥,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身边也没个商量的人,只能来问问你。”

这话怎么说的?你家里不是有老婆儿女么?就算是军国大事。老婆商量不着,不还有你长子何蓟么?但见他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徐卫也只得直接问道:“太尉,这是出什么事了?”

何灌坐立不安,起身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徐卫听罢,也惊得不轻!大宋朝现在就像是个重症迸发的患者,抵挡女真已是吃力,要是再内斗起来,只怕会一命呜呼!到时候,金国只需一个手指头,就能将大宋压趴下!

看赵桓这意思,似乎要对他老子动粗。此事一旦发生,大宋恐怕就彻底完蛋了。太上皇和当今天子干起来。先不管天下百姓怎么想,单说东京四周的几十万军队,足够将脆弱的大宋弄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徐九,有句话我说在前头。你虽然年轻,但脑子不糊涂,甚至比朝堂上那些权贵还清醒。本官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所以,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推三阻四的话……”何灌话至此处,一双眼中精光陡现!死死盯着徐卫!当初张叔夜召朝中故旧商议抗金,徐卫那番冷静的分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徐卫当初的预测一一成为现实。足以说明其极具远见,这也是为什么何灌五内俱焚之际,连亲儿子都没想过,而是直奔牟驼冈来。

徐卫知道他后面没说的话是什么。坦白讲,何灌现在的确是被逼到绝路上来了。如果官家确实决定对赵佶动粗,那么何灌此去,无论是胜是败,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原因很简单,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上皇,不管怎么闹,他二人到底是父子。何灌若是挑头办这件事情,成了,天下必然议论纷纷,军心动摇。赵桓为稳定局势。一定会把他推出去。就算赵桓不这么办,何灌以后也无法在朝廷立足。要是败了,那结果更糟,官家为安抚赵佶及其党羽,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何灌身上,其结果必然是满门诛杀!还会背上一个十恶不赦的“谋逆”罪名,永世不得翻身!

何灌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心急火燎要找人商量对策。可这件事情,跟朝中大臣商量不得,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这个人轻言微的后辈可以共语了。

徐卫没有急着回答,自己目前羽翼未丰,朝廷里任何一个小小的风浪都有可能将自己掀起来。所以眼下最好的策略是,专心练兵,不掺和政治。可何灌亲自找上门来,情面倒是其次。关键在于,靖绥营以后要仰仗他的地方很多,一旦何灌倒台,没有了这个靠山,自己将十分被动。还有,赵家父子如果反目,对目前局势的破坏将是灾难性的。自己所有设想都将成为泡影。

权衡利弊之后,徐卫决定抛开顾忌,该出手时就出手。

“太尉勿忧,卑职虽然也没有主意,但却可以替太尉分析一二。”

何灌一听这话,频频点头,重新坐了下去,提过茶壶替徐卫那已经装满的杯中又添上茶水,道:“来来来,坐下说,捡要紧的说。”

“首先,官家和太上皇绝不能动干戈!一旦打起来,说句不中听的话,一切玩完!”徐卫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何灌深以为然,并不插话,示意他说下去。

徐卫忙了一天,着实口渴,端起茶杯一口喝干后,继续说道:“官家召太尉进宫,用意我就不便揣摩了。但太尉只需对官家言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到这里,他习惯性的停了一下。按常理来讲,话说到这份上,对方总要问一句“此话怎讲?”,可何灌还急着进宫面圣,催促道:“说!说完!”

“太尉试想,太上皇之所以答应返回东京,恐怕也是因为江淮的日子不好过。可那洛阳又能好过到哪去?突然在顺天府停下来,固然有太上皇自己的疑虑,但估计更多的,却是那班老臣的主意。”

何灌手中提着茶壶竟忘了放下。不错!怎么一时情急,竟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天下不论谁作皇帝,到底是赵家江山。太上皇哪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终归他还是当今天子的生父,官家能对他怎么样?就算回了京城,还不是好吃好喝,金山银山地养着?但那帮大臣不同,就说童贯,官家早对他起了杀心,必欲除之而后快。太上皇就是仗着这些人才有和东京叫板的本钱,所以不得不为他们多想一些。

“所以,问题的根本就在于如何打消老臣们的疑虑上。他们都是效忠太上皇多年的旧人,如今新君即位,自知不容,是以……”徐卫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意思很明白了。

何灌脸上,一时阴晴不定。手中茶壶仍旧提着,连渐渐倾斜也不知道。当那茶水倒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他时,突然将壶一扔,摔个稀烂!也不和徐卫说半个字,撩起衣摆就往外跑,一阵风似的旋了出去。

望着那一地的瓷片,徐卫苦笑一声:“是得安排几个负责起居的亲兵了,这官僚作风该有还得有。”

就在何灌被召见的第二天,赵桓下诏。太上皇后郑氏虽不居禁中,但其新居宁德宫还是极尽奢华,为此,他不惜勒紧裤腰带,连自己的膳食也减少了。

赵佶在给东京的御批之中,还提出了一点。那就是“吴敏,李纲,令一人来”。他心里有数,儿子身边,目前恐怕就是这两个人能呼风唤雨。赵桓从其言,派李纲前往顺天府迎接太上皇回京。在李纲启程之前,朝廷已经颁下明诏,广告全国。表示对追随太上皇南巡的官员,非但不予追究,还要厚加赏赐。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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