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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在水一方-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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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水一方”!

“我可以借用一下唱机吗?”小双含泪问,声音里带著点哽塞,楚楚可怜的。“家里没唱机,回了家,就不能听了!”

诗尧赶过去,立刻打开了唱机,小双小心的、近乎虔诚的,抽出了那张唱片,他们两个面对面的站在唱机前面,望著那唱片在唱盘上旋转,两人的神色都是严肃而动容的。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在水一方”的歌声就轻扬了起来,充满在整个房间里。全屋子的人静悄悄的听著,谁也没有说话。一曲既终,诗尧又把唱针移回去,再放了一遍,第二遍唱完,诗尧又放了第三遍。等到第三遍唱完,小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关掉了唱机。拿起唱片,她爱惜的吹了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一层层的把它套回封套里。诗尧紧盯著她,说:

“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一件事吗?”

“什么?”小双有点困惑。

“你说你要把你父亲生前作的曲,谱上歌词,拿给我到电视公司去唱的。你知道,‘在水一方’这支歌,已经很红了吗?”

“是吗?”小双说:“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真的不知道呢!”“有一天,街头巷尾都会唱这一支歌。”诗尧说:“言归正传,你以前说的话还算数不算数?最近,电视公司和唱片业都面临一个危机,没有歌可唱!很多歌词不雅的歌都禁掉了,所以,我们也急需好歌。你说,你整不整理?一来完成你父亲的遗志,二来,你也可以有一笔小收入!怎样?”

小双注视著他,然后,她毅然的一点头:

“我整理!现在有了钢琴,我可以做了!只要有时间,我马上就做!”“别只管说啊,”诗尧再追了一句:“我会钉著你,要你交卷的!”小双笑了。我暗中扯了扯雨农的袖子,雨农就忽然间冒出一句话来:“卢友文最近怎样?怎么不跟你一起来玩?”在水一方27/49

我哥哥脸上的阳光没有了,眼里的神采也没有了,浑身的精力也消失了,满怀的兴致也不见了。他悄然的退回沙发里,默默的坐了下来。小双倒坦然的抬起头来,望著雨农说:

“他忙嘛,总是那样忙!”

“他那部‘天才与疯子’写得怎么样了?”我嘴快的接口。

小双望著我,微笑了一下。

“他还没闹清楚,他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呢!”

“说真的,小双啊,”奶奶插口了:“友文的稿子,都发表在报纸上呀!你知道,咱们家只订一份联合报,我每天倒也注意著,怎么老没看到友文的名字呀!”

“奶奶,你不知道,”雨农说:“写小说的人都用笔名的!谁用真名字呢?”“笔名哦,”奶奶说:“那么,友文的笔名叫什么呀?他给联合报写稿吗?”小双的脸红了,嗫嚅著说:

“奶奶,他现在在写一部长篇小说,长篇不是一年半载写得完的!有时候,写个十年、八年、一辈子也说不定呢!在长篇没有完成之前,他又不能写别的,会分散注意力。所以……所以……所以他目前,没有在什么报纸上写稿子。”

“哦,”奶奶纳闷的说:“那么,报社给不给他薪水啊?”

“奶奶,你又糊涂了!”我慌忙接口:“作家还有拿薪水的吗?作家只拿稿费,要稿子登出来才给钱呢!在稿子没发表之前,是一毛钱也没有的!”

“哦,”奶奶更加迷糊了。“那么,写上十年、八年,没有薪水,岂不是饿死了?”“所以写文章才不简单呀!”我说:“这要有大魄力、大决心,肯吃苦的人才肯干呢!”

“那么,”奶奶是“那么”不完了。“他为什么要写文章呀?”奶奶不解的望著小双:“不是很多工作可以做吗?干嘛要这样苦呢?”“妈,这叫做人各有志。”妈妈对奶奶说:“以前科举时代‘十年窗下无人知,一举成名天下晓’的人不是也很多吗?卢友文现在就正在‘十年窗下’的阶段,总有一天,他会‘一举成名’的!”“哦,弄了半天,他要做官呀!”奶奶恍然大悟的说。

小双“噗哧”一声笑了,我们也忍不住笑了。奶奶望著我们大家笑,她就扶著个老花眼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里叽哩咕噜的说:“以为我不懂,其实我也懂的,他辛辛苦苦,不是想要那个‘拿被儿’,还是‘拿枕儿’的东西吗?”

“拿被儿?”小双瞪大了眼睛。

“诺贝尔呀!”我说,捧腹大笑了起来。

这一下,满屋子都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不亦乐乎,奶奶也跟著我们笑,小双也笑。可是,不知怎的,我觉得小双的笑容里,多少有一点勉强和无可奈何的味道。不止勉强和无可奈何,她还有点儿辛酸,有点儿消沉,有点儿浑身不对劲儿。或者,她会误以为我们在嘲弄卢友文吧,想到这儿,我就不由自主的收住笑了。

那晚,小双回去以后,我冲进了诗尧的房里。

“那架钢琴是怎么回事?你对我从实招来吧!”我说。

诗尧望著我,满不在乎的、慢吞吞的说:

“你既然无法帮我达成任务,我就自己来!”

“好啊,原来这架钢琴就是山叶那一架!”我说:“当然绝不可能是电视公司抽奖抽剩的了!你说吧,你在什么地方弄来的钱?”诗尧闷声不响。“你说呀!”我性急的嚷:“一架钢琴又不是个小数字,你可别亏空公款!”“嚷什么!”诗尧皱皱眉头说:“我什么时候亏空过公款,钢琴是她结婚那阵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好过旧历年,公司加发了年终奖金!”“哦,”我点点头:“怪不得妈妈说,今年百业萧条,连你的年终奖金都没了!”诗尧一句话也不说,拿著笔,他又在纸上乱涂乱写,我熬不住,又好奇的伸著脖子看了看,这次,他没有涂数目字了,只反覆写著几句话:“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在水一方!他这位“佳人”啊,真的在水的遥远的一方呢!我怔了。五月,诗晴和李谦结婚了,新房在仁爱路,一栋三十坪左右的公寓里,三房两厅,布置得焕然一新。虽然不是富丽堂皇,却也喜气洋洋。结婚那天,小双和卢友文倒都来了,小双有些憔悴,卢友文却依然漂亮潇洒,处处引人注目,连来喝喜酒的一位名导演,都悄声问诗尧:

“那个满帅的男孩子是谁?问问他肯不肯演电影?”

“少碰钉子吧!”诗尧说:“人家是位作家呢!”

“作家又怎样!”那导演神气活现的说:“写作是艺术,电影是综合艺术,任何艺术家,都可以干电影!”

因为有这样一件事,诗晴婚后,我们就常拿卢友文开玩笑。尤其雨农,他拍著卢友文的肩膀说:

“我瞧,卢友文呀,你趁早还是去演电影吧!你看,你写了一年的小说,写得两袖清风、家徒四壁。而邓光荣、秦祥林他们呢,接一部戏就十万二十万港币!不要以为时代变了,我告诉你,百无一用的,仍然是书生呢!”

卢友文推开了雨农。“少开玩笑吧!”他说:“要我演电影,也行,除非是演我自己的小说!”“你自己的小说呢?”“还在写呢!”这样,卢友文仍然苦攻著他的小说,不管他到底写了多少,不管他发表了多少,他那份锲而不舍的精神,倒的确让人敬佩呢!夏天,我毕了业,马上就接受了银行里的聘请,去当了会计。毕业前那一段日子,我又忙著交论文,又忙著实习,又忙著考试,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去看小双。毕业后又忙著就业,忙著熟悉我的新工作,也没时间去看小双。等我终于抽出时间去看小双时,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那天晚上,我到了小双家里,才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一阵钢琴的叮咚声。只听几个音,就知道是那部拜尔——初步的钢琴练习曲,看样子,小双正在教学生呢!

我按了门铃,钢琴声戛然而止,一会儿,小双出来开了房门,看到了我,她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诗卉,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我看,是你不理我们了!”我立即数说著:“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丫头,难道你不知道我正在忙考试忙就业吗?你来都不来一次,奶奶已经念叨了几百次了!”

小双的脸色变了,一瞬间,就显得又抱歉又焦急,她居然认起真来,瞪著眼睛说:

“我如果忘了你们,我就不得好死!我每天都记挂著,可是……可是……”“嗳哟!”我叫:“和你开玩笑呢!怎么急得脸都红了!这一阵子,谁不忙呢!”走进客厅,卢友文从书桌前抬眼望了我一下,我正想走过去打个招呼,小双已一把把我拉进了卧室。我这才发现,那架山叶钢琴居然放在卧室里。钢琴前面,有个八岁左右的女孩子,长得胖嘟嘟、圆滚滚、笨头笨脑的,正在对那本琴谱发愣呢!小双小心的把卧室门关紧,回头对我笑笑说:

“怕琴声吵了他,这些日子,他又写不顺,心里又急,脾气就不大好。诗卉,你先坐坐,等我教完这孩子,就来陪你!”

“你忙你的吧!”我说著,就自顾自的歪在床上,顺手在床头上抽了一本杂志来看,一看,还是那本登载著《拱门下》的杂志,我也就随意的翻弄著。小双又已弹起琴来,一面弹著,一面耐心的向那孩子解释著,那孩子只是一个劲儿的发愣,每当小双问她:“你懂了吗?”那孩子傻傻的摇摇头。于是,小双又耐心的弹一遍,再问:“你懂了吗?”那孩子仍然摇头。小双拿起她的手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搬弄到琴键上去,那孩子像个小木偶似的被操纵著。我希奇的看著这一幕,心想,这如果是我的学生,我早把她踢出房门了。“对牛弹琴”已经够悲哀了,“教牛弹琴”岂不是天大苦事!我正想著,客厅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接著,是重重的拉椅子声。小双立刻停止了弹琴,脸色倏然变得比纸还白了,两眼恐惧的望著房门口。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就从床上坐直了身子,诧异的看著。果然,“豁啦”一声,房门开了,卢友文脸色铁青的站在那儿,重重的叫:

“小双,我警告你……”

“友文!”小双站直身子,急急的说:“我已经教完了!今晚不教了!你别生气……诗卉在这儿!”

“我知道诗卉在这儿!”卢友文对我瞪了一眼,就又肆无忌惮的转向小双:“我跟你讲了几百次了,小双,我的忍耐力已经到了饱和点了,你如果要教钢琴,你到外面去教,我无法忍受这种噪音!”他指著那孩子:“你让这傻瓜蛋立刻走!马上走,这种笨瓜蛋,你弄来干什么?”

小双挺起了背脊,把那孩子揽进了怀里,她梗著脖子,憋著气,直直的说:“这孩子不傻,她只是有点迟钝,慢慢教她,一定教得好,没有孩子生来就会弹琴……”

“我说!”卢友文突然大吼:“叫她滚!”

那孩子吓呆了,“哇”的一声,她放声大哭,小双慌忙把她抱在怀里,怕抚著她的背脊,连声说:

“莉莉不哭,莉莉别怕,叔叔心情不好,乱发脾气,莉莉不要伤心!”那个“莉莉”却哭得惊天动地:

“哇哇哇!我要妈妈!哇哇哇!我要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卢友文一把扯过那孩子来,把她推出门去。“你回家去!你找你妈妈去!赶快去!从明天起,也不许再来!”那孩子一面“哇哇哇”的哭著,一面撒开了腿,“咚咚咚”的就跑走了。小双呆呆的在钢琴前面坐下来,低俯著头,她轻声的、自语似的说:“这下你该满意了,你赶走了我最后的一个学生!”

“满意了?满意了?满意了?”卢友文吼到她面前来,他脸色发青,眼睛里冒著火:“你知道吗?自从你弄了这架钢琴来以后,我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你知道吗?”在水一方28/49

小双抬起头来,她直视著卢友文,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在我没有弄这架钢琴来之前,你也没有写出什么字来!”

卢友文瞪视著小双,他呼吸急促,眼睛发红,压低了声音,他用沙嗄的、威胁的、令人心寒的声音,冷冷的说:

“你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根本写不出东西,是不是?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心里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

小双的眼睛发直,眼光定定的看著钢琴盖子,她的声音平静而深邃,像来自一个遥远的深谷:

“我尊敬你,我崇拜你,我热爱你,我信任你,所以我才嫁给了你!我知道你有梦想、有雄心、有大志,可是,梦想和雄心都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为了解决生活,我才教钢琴……”“你的眼光怎么那么狭窄?”卢友文打断了她。“你只担心今日的柴米油盐,你难道看不见未来的光明远景?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你不要用要求一个平凡人的目标来要求我!”“我尽量去看那光明远景,”小双幽幽的说:“我只担心,在那远景未来临之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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