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和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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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蓓双眼一眯，将目光转向他；似是觉得这会儿有个不相关的外人在这里也挺好。“……火原学长不知道？九重同学又不是天宫家的亲生孩子；当然有她自己的父母了。”

火原和树张了张嘴，不，他想说自己是早就知道和音为天宫家所收养，以为她是父母早逝所以才无人可依，但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见他那副古怪的神色，孙蓓更待说些什么，却被在场的另一个声音冷而不耐地打断——
“你可以闭嘴了，对人家的私事这么狂热的关注；你是爱管闲事的长舌妇吗？”
那是和音说的话；更甚之，上面那些一点都不客气的斥责她用的是中文。孙蓓在难以置信至于气得脸色发青，她，她竟然骂自己长舌妇？！
“怎么，不服气么？”和音眼神冷漠，她走近孙蓓，双手环抱胸前，在对方耳边一字一句道：“难道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别人家的事情要少管的中华传统美德么？”

“……”孙蓓不甘示弱狠狠回视，几个呼吸后，她冷笑道：“现在的重点是你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么？我就不明白了，那可是你的亲生父母啊！你怎么一点也关心呢，难道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你是嫌贫爱富，攀上了天宫家这棵大树，就不打算认下给你生命的亲人了么？”

和音看着她，嘴角一扯，嗤笑道：“孙蓓同学自说自话的能力不错么，将来在音乐界混不下去了可以考虑转去演戏。真好笑，亲人，什么东西？我这十几年来见都没见过的人，现在才第一次照面就想让我上去认爹娘？那我随便从大街上拉个人来说是你祖宗，孙同学是不是就要当场跪下来磕头啊！不然可就是大不敬了对不对？”

“你——”很明显孙蓓在耍嘴皮子上完全低了某人好几个段数，她有些气急败坏道：“我、我不和你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他们是不是真的是你亲生父母，当然要凭事实说话。我只是觉得从刚才到现在这么久了你竟然对他们不闻不问，可见你这个人真是冷血无情！”

得了，现在又开始攻击她的人品问题了……这个孙蓓姑娘才是深谙无差别全方位攻击的吧！和音真想翻白眼。
这时，听了她们先前对话的那对中年夫妇，突然上前来握住和音的手。那个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喜悦，颤声道：“孩子，孩子……你是我的女儿啊！我、我看第一眼就知道——”
“是啊，你和你妈妈年轻时可像了！”那个男人也赶紧补充道，只是和音从他的眼里发现了些许激动之外的不明之色，似是看到了什么估价待售的商品，那算计而贪婪的感觉。

没有一丝停顿地将手从他们掌中抽｜出，她的脸上是与对方截然相反的冷淡平静。“抱歉，您二位在说什么，恕我有点不能理解。”
那个男人顿时急了，连声道：“怎么、怎么了？你不相信我们吗？我们真的是你的爸爸妈妈啊，你看……”他还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叠在一起的纸页，推到和音眼前，“这是你的出生证明，还有当年将你送到福利院的记录……你看，你看，我们真的是——”
“够了！”和音觉得真是够搞笑了，认个亲连做戏都不会吗？他们一定是缺乏看天朝XXX家庭伦理剧的经验。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抱住她激动痛哭流涕，诉说一个两难而痛心、别有隐情的当年故事，来解释为什么会抛弃孩子。然后再诉说一下这些年是有多想她，多憔悴，一天都没有睡好过blabla……
眼下这都是啥？上来没两句话就逼得她必须认证这“爹妈”的真实，连纸制证明都带了来。他们其实不是来认亲，是准备转手再把她卖掉的吧？！
“我说，你们凭什么以为几句话还有两张破纸就让我认下你们的‘真实’啊！太可笑了不是吗，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有什么区别？你们期待一个四五岁就被抛弃之后十几年都没有过问一句的孩子还会心无芥蒂地认亲，然后大家一起欢乐HE么？！”她一口气说完，终于看到面前两人变了些的神色。可惜那脸色不是愧疚难过，而是心虚。
心虚，为的是什么才心虚呢？想到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糟心事儿，和音真是连吐槽都无力了。事实上，从情感角度来说，半路穿来的她才不会对这具身体的血缘至亲有什么在意的呢！更何况还有那一段让她感到恶心的记忆在，傻逼这会儿才会给他们好脸色！

“孩、孩子……和、和音，”那个女人尝试叫她的名字，眼眶一红，就准备流泪。“我们当年将你送走，是、是有原因的啊！”

哦？终于开始走正常剧情了？但可惜她真没心情在这里奉陪倾听。和音抬手制止道：“别，这些就不用说了，也把眼泪收回去。这迟了十几年的眼泪看来金贵得很呢，我可受不起。”
“早不来找，现在却来了，你们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说吧！”这才是她在满心的不耐烦同时还能按捺住听他们废话的原因，可惜半天了都听不到重点，只好自己问出。

“我、我们……”夫妇俩对看了一眼，犹豫半晌，才支支吾吾着道：“说什么目的啊，你这孩子。我们当然是想认回你，让咱们一家团聚——”

“不行！”

这一声断然的拒绝不是出自和音之口。
天台上的几人全部将目光转向敞开的门前，红发少年一手撑在打开的门上，像是经过一场奔跑一般还微微有些喘息。他的双眸直直凝视在那个诧异看过来的少女脸上，那话却是对着来认亲的两夫妇说的。

“天宫……”火原和树看到了他，有种自己被解救的感觉。他在这儿不上不下地听人家的家事，本是尴尬至极。但又担心和音一人在这里不好应付，他也看出了那个孙蓓对她的不怀好意，所以才一直犹犹豫豫地没走。如今天宫清籁出现了，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可以结束了，遂连忙抬腿撤离，边走边道：“啊那什么，我、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先走了啊。”

天宫清籁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不远处的孙蓓看着少年浑身那不同于往日的森冷之意，咬了咬唇。“天宫君？你……”

谁知人家却是理也不理她，抬步走向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的和音，然后伸手握住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种一般出自女主被伤害之后男主才闪亮登场的台词真是俗死了。和音垂下眼看了看他握紧自己的手，还有那一副一点都不惊讶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这些时日奇奇怪怪的变化……片刻后，她才扬起脸笑了笑，道：“天宫清籁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早就知道的情报都不及时和我共享一下，还有把劳资当成是你一国的么？这要是放在战争时期我就要出大事了啊！回去以后等着受死吧……”
少年闻言，却是如释重负般地笑了。“好，你要和我回去。然后我随你处置……”
敢情这家伙是怕她干脆抛弃他跟人走了？！和音瞅了他一眼，心想怎么可能嘛，除非她脑子被炮打过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去那样选择？一边是幸福和乐、早就相处出深厚感情来的一家人，一边却是早早将她抛弃、如今别有目的、面目陌生至极的所谓亲生父母……不要说她还只是个半途穿越的，对所谓的血缘亲人根本没有什么羁绊；想必即使换了那个原本的灵魂来，也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吧！

“那、那个……请问你便是我们和音养父母家的孩子吗？”不死心的二人又上来搭话了。
天宫清籁面对这两个很可能正是和音亲爸妈的夫妻，心中很诚实地涌现百般抵触。但他也没有失了礼貌，平静点点头表示肯定。
夫妻俩又是一喜，“那么可以请你帮个忙，让我们和天宫先生和滨井女士见一面吗？我们之前也尝试联系过他们，可惜他们一直工作太忙，抽不出空来。我们也试过打电话，可也无法直接联络到。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直接找来学校的……”

什么，还联系天宫夫妇，还往天宫家打电话？和音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顿时恼火了。“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直接和我说就行了！不要麻烦他，也不要去找我的家人……如果你们还有一点廉耻之心的话！”
她这话可谓是毫不留情面的了，直说得那两人脸色大变。

“你、你怎么这样说——”男人伸手指着和音，“这、这是一个身为晚辈的能对长辈说的话吗？更何况我们还是你的父母……”

和音没有让他继续指着自己，一手拍开伸到自己脸前的手指，说道：“得了，你也别拿我的教养说事儿。你扪心自问一下，我这话怎么不能说了？父母，呵，你也配？！”换做是不知情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决绝太过分，但她真是不想继续和这两个人扯下去了。“要真是有把女儿放在心上的话，当初就不要抛弃她啊！如果抛弃她又后悔了，怎么在她被人领养前就接回去？这十几年来你们干什么去了，既然都能从福利院打探到我的去向，要真有所关心的话，期间怎么没有得到你们半点的过问？现在倒是可怜巴巴地来认什么亲，是不是以为小孩子没什么记性，以为我不记得当年你们说过什么话了么？！”

被她一通控诉，那夫妇俩的脸色都有点变化。想必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十几年前说的话了，要是换做是那个原来的和音，小孩子的记忆或许只在那一时深刻，随着日渐成长说不定也会慢慢淡忘。但她不同，她一进入那个身躯就已经是拥有完整记忆的成年人，继承了那孩子支离破碎记忆中最为恐惧最为害怕伤心的一段。从此便如跗骨之蛆再难消去……

————

“……家里已经有两个女孩儿了，这一个养不起，丢掉吧！”
“不然送到福利院去吧，少一张嘴吃饭好歹还能省一点出来，咱们一定要生一个男孩出来……”
“……”
“——所以说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要是将来她走运，被什么富人家给收养了，那可就好了！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跟着沾点好处。”
“……”

————

然后她还真就被个上流阶层家庭给收养了呢……

和音目露讥讽，顿觉连和他们争执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她还有那一段记忆在，没准儿现在还真要纠结一番。对方在十多年前就是这样的劣性，难道如今还会幡然悔悟么？！
想了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想必是一场长野音乐节还有不少报刊报道让她稍稍有了点曝光率，让这对势利黑心的父母看到了希望，想着“收获”的时刻到了，所以才找上门来的吧！

真是打得好算盘呵，人家帮你们教养孩子多年，见孩子长大有了美好前程的趋势，就想上门来认回去。真以为天下人都是傻瓜么？
和音真想问候一句——“你们二位要点碧莲？！”

天宫清籁很少看到和音这么咄咄逼人的气势，她从前就算经常嘴炮别人那也是漫不经心大于争锋计较的。少女即使是满面镇定地一一将对方回敬，但她苍白的脸色也同样鲜明地暴露在烈阳之下。不由得心疼地将她揽过，低声道：“我最好你不要走，所以你不愿意认他们，没人会强迫你！下午请假，我们回家好么？”

和音猛然间被这样小心温柔地抱住，还有那十分之纵容地陪她翘课的话语，这让她才竖起的完美战甲又一点点褪了回去。她轻声叹息，清籁你这个傻瓜……

然后少年放开她，转头对那两人说：“那通电话是我接的。”
“什么——”
“所以我的态度很明确，同样可以代表我父母的。除非和音自己愿意，不然二位还是请回吧。”　

56　　第五十五乐章
事情在九重和音与天宫清籁两人坚决不退让的情况下便得没法沟通；而学校的中午休息时间也将结束，那两名夫妇不得不悻悻地离去。

而将他们找来的孙蓓；站在原地接收到天宫清籁看过来的视线时；忽然间就有种无地自容的丢脸感。尤其是当他用平静漠然的语气对她说：“我原本以为孙蓓同学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那仿佛被扇了一耳光的火辣辣的感觉直到对方两人都离开很久了也还没消去。孙蓓低垂着头握紧拳，她干了多余的事了吗？像个愚蠢无知的白痴一样，左右蹦跶却不讨好，反倒被嫌弃多管闲事了？
明明，她只是想让他看清，那个女人和他不相配！不管是九重和音她本人那骄傲乖戾的性格，还是她那一看就是拿不出手的拖累的亲生父母……有这些不定性因素在；绝对会影响他本人的发展的！
天宫清籁；那可是她孙蓓唯一一个愿意甘败旗下的人。他有着那样令人羡慕的身世和才华，为什么却甘愿放□段陪在一个不懂体贴不懂温柔、甚至对他的未来毫无益助的人身边？！
他明明、早就可以走得更远的……

这天下午，天宫清籁当真是说一不二地向老师请了假与和音一起早退回去了。
两人走在校外的道路上，和音歪着头打量他，说道：“真不像你，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竟然也会翘课……你明知道我其实根本没被影响多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