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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文革恋史-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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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六一走后,铁戈变得不说不笑了。他除了闷头抽烟,就是蒙头大睡。这让刘德明大惑不解,卞处长也过来关切地问铁戈是不是病了。

第八天中午正在吃饭,郎超雄、石庵村、叶一彪三人也被提走。刘德明又说:“他们三个不会走得很远,最多就是武汉郊区。因为现在到了中午,这个时间走的都不会太远。老铁你个子高,看看窗外是哪里来的车?”

铁戈趴在窗户上一看,果然是新生砖瓦厂来的卡车,事实再一次证明刘德明说得不错。

有分教:

深院夜来风雪骤,平明万里泛孤舟。

诸君联袂翩然去,独叹孤单司马牛。

正是:一曲骊歌数行泪,未知何日再逢君?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73。…第七十三回 风雪中铁戈投入劳改

第七十三回

风雪中铁戈投入劳改

监狱里成飞胆大妄为

所有的连案都走了,这时铁戈真像一只失群的孤雁。他靠在墙上一动也不动,像傻了似的两眼无神看着屋顶,就这样一直坐到下午五点。

快吃晚饭的时候,一撮毛又来提人,这次点到了铁戈。

刘德明满脸堆笑的跑过来双手作揖道:“恭喜恭喜,你被分到省模范监狱了!老铁,你这样的小刑期能分到省模范监狱,人算不如天算,你的运气真好。”

霎时间铁戈明白这是监狱长没有别的办法帮他解脱厄运,只能用这种方式暗地里照顾他,把他分到条件稍微好点的劳改单位。

刘德明边说边帮铁戈收拾行李:“老铁,还有几包烟?”

“五包。”

“我听省模范监狱出来的人说那里是个纺织厂,里面不准抽烟,你把烟带进去还不是被没收了?不如给我,鬼知道我还要等几天。”

“你狗日的骗人。”

“老铁,为了几包烟骗你,我就不是人养的!再说如果那里面可以抽烟你再买嘛,是不是?”

铁戈一想有道理,于是塞了四包烟和一盒火柴给刘德明。

刘德明接过烟,千恩万谢道:“老铁,你我素不相识,能在这里同住八天也算是有缘。你这一走可能我们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面,我会记住你的歌声……”

卞处长也走过来拉着铁戈的手说:“小老乡,从你们的谈话中我知道你们指定有冤情,因为真正的反革命绝不会说热爱毛主席,热爱共产党的话。到劳改队后一定要坚持不懈的申诉,要政府还你一个清白。我不知道我会发配到什么地方,但我不会忘记我们相处的这八天。”

铁戈背起行李要走了,号子里所有的人都向他挥手道别。

“大个子,一路走好!”

“哥们,可惜再也听不到你的歌声了,多保重!”

铁戈仰天大笑,眼里却饱含泪花,说道:“真他妈有意思,老铁我在这里又出了名!各位牢友,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跟大家萍水相逢,承蒙诸位盛情相送,就此别过,不说再见了!”说完双手抱拳一揖,径自出门去了。

出了走廊,一阵阵刺骨的北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扑面而来,不由人打了个寒颤。后面几个号子被提出来的犯人也陆续出来。一撮毛和另外几个外劳犯人带着大家走到汽车旁依次爬上去,铁戈最后一个上车,所有人都被命令蹲下。车的后墙板一边坐着一名工人模样的人,都用蓝布工作服罩在头上,显然是押送人员。一个干部清点了人数之后钻进驾驶室,汽车便开动了。

蹲在铁戈身边的一个小伙子低声问道:“伙计,你的歌唱得真好。么事案子?”

铁戈一听这人讲的是正宗武汉话,遂用武汉话回答:“运动案子。你呢?”

“一样,钢二司的。搞了几下?”

“小意思,十下。你搞了几下?”

“比你多一点,十五下。”

“么样搞得这老?”(武汉话:搞得这么狠)

“跳得太高了。你是武汉哪个区的?”

铁戈笑道:“我不是武汉人,我是红州地区来的。”又递了一根烟给他,两人边抽边聊。

“你的武汉话说得蛮地道哇,你要说你是武汉人我绝对相信。我叫成飞。成功的成,飞翔的飞。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我叫铁戈。钢铁的铁,戈壁的戈。我这武汉话是跟你们武汉知青学的。后来我进了厂,我有一个师兄是集家嘴的,我跟他讲话就用武汉话说,所以越来越遛趟(红州话:熟练、地道)。”

停了一会铁戈又问道:“这车上哪来这些老头老太婆?这么大年纪还能犯法?”

成飞说:“鬼晓得。”

旁边一个四五十岁的干部模样的人接口说:“他们还能搞什么?都是会道门的人。”

铁戈问道:“会道门犯的是什么罪?”

那人说:“你怎么连会道门也不懂?会道门属于反革命罪。”

铁戈笑道:“他们都是农村来的,我又没下过放,怎么会跟这些人接触呢?听都没听说什么会道门。我想顾名思义,会道门大概是左道旁门一类的东西,是邪教。”

“不错,是邪教,专门搞迷信活动的组织。里面还有职务分工,什么大堂主、二堂主、仙姑、神汉。中央人民政府在一九五一年二月公布《惩治反革命条例》第八条规定,‘利用封建会道门进行反革命活动者,处死刑或无期徒刑;其情节较轻者处三年以上徒刑。’共产党是严厉禁止这种组织的。”

“他们是不是有点像东汉时期的五斗米教?”铁戈又问。

“对,有点那个意思。共产党不允许这种组织存在,只要一发现就坚决打掉。”

“为什么?农民信什么东西你管得了吗?这也是一个信仰问题嘛。就像信迷信一样,你说没有玉皇大帝,他偏要信,你怎么办?”铁戈又开始抬杠了。

那人笑道:“会道门和一般信迷信的人不同。会道门是带有宗教和封建迷信色彩的民间秘密结社,它的日常活动表现为封建迷信和练功习武相混杂。普通人信点迷信那是他个人的事,会道门则是把很多人组织起了搞迷信活动。这种秘密结社一旦形成了组织那就不得了,搞得不好就会像五斗米教、白莲教、太平天国那样威胁政府的统治。”

“喔,你要这样解释我就明白了。共产党的政权怎么可能让这些人搞垮?肯定不行。咦,你怎么这样熟悉这事?”铁戈有点奇怪。

那人摇摇头,笑而不答。

雪越下越大,车到武昌桥头,这就是毛泽东当年写《菩萨蛮·黄鹤楼》里所说的“龟蛇锁大江”的地方。

铁戈抬眼望去,头上满是铅灰色的浓云,有如一个硕大无比的筛子一般筛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南方的雪湿度太大,所以雪花面积也大。李白的诗里说:“燕山雪花大如席”大约也不过如此。这是铁戈第一次坐车从长江大桥上过,他很想看一看不舍昼夜直扑东海的长江。无奈那雪委实下得太大了,在漫漫的雪幕中江面上一片混沌迷茫,什么也看不见。朋友们在这茫茫的大雪中都被押走了,杳无音信,相见更不知在何时。他思念着远去的朋友,心中充满无限惆怅。很多年以后,铁戈才知道武汉七七年的冬天最冷时到了零下十七度,湖北很少有这么低的温度。可他的心比自然界的温度还低,直冷到骨头缝里去了。

十年前他到武汉是赴大洪山排戏演出,十年后当他再次来到武汉却是投入劳改。同是冬天,十年前阳光灿烂温暖如春,十年后却是大雪纷飞寒风刺骨。这人一倒霉,老天爷也变了脸。

汽车过了大桥,行走在汉口的大街上。最后拐进了一条小巷,一座牌楼似的大铁门赫然在目,两边分别挂着两块大木牌:“湖北省模范监狱”和“湖北省武汉丝绸厂”。

汽车开进大铁门时铁戈顿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地硬吞了进去。汽车进去不一会儿向左一拐开到一座灰色的两层楼建筑大门口停下来,那个干部吆喝着让男犯人统统下车,交给一个浑身上下全都是黑色棉衣棉裤的人。余下的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被拉走,据说是去了女犯队。

众人跟着这人进了大楼,紧跟着向左一拐又进了一扇可以伸缩的铁门。

那人厉声说道:“都快点,跟紧了!”

人一进去背后的铁门瞬间又关上了。

铁戈悄悄地问成飞:“伙计,这是个么事人 ?http://。”

成飞说:“跟老子们一样,也是犯人。”

“你么样晓得?”

“他的衣裳印了‘劳改’两个字。”

“这个死狗日的,也是个犯人,还搞得人五人六的,像你妈的个屄。”铁戈骂道。

一行人都像鬼符在身的阴魂穿过三米宽的走廊,默默地跟着那人上楼,然后转身又朝伸缩门的方向走去,不过这已经是二楼了。

只见走廊尽头挂着一块硕大的毛主席语录牌:“最高指示: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制度下,只要改恶从善,都有自己的前途。”看来这是文革初期做的语录牌。

铁戈心里暗忖:“《毛泽东选集》我都通读了好几遍,这段话典出何处?”

正想着,那个犯人叫大家把行李放在地上摊开检查,嘴里说道:“有烟有火柴的都交出来。这个监狱不准抽烟,要是查出来私藏香烟跟火柴那就不好看了!”

铁戈暗自庆幸那四包烟给了刘德明,要不然岂不付之一炬了吗?他掏出最后的大半包烟和火柴准备交出去,被成飞一把按住,并朝他使了个眼色。铁戈明白他的意思,重又把烟放进衬衣口袋里,然后面色从容的摊开行李接受检查。

所有人的东西检查完毕,大家被带进号子分配铺位。号子大约两米宽,四米深,有八个平方大小,上下两层通铺,每层睡四个人。监号有四米高,铁窗的下沿距地面有两米,犯人如果想看到外面必须用双手扒住窗台,做引体向上的动作才能如愿以偿,但没人能坚持很久。窗户上的钢筋有三十厘米粗,钢筋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厘米,要想从这里钻出去就连有缩骨功的人都办不到,更何况是一般的普通人,这才是真正的铁窗。后来铁戈了解到这座监狱是北洋政府时期兴建的,是当时武汉最大的监狱。刚才铁戈等人从一楼走过的走廊有三米宽,二楼的走廊一边只有一米宽,中间的空间被水泥做成了一圈栏杆,栏杆中间的空挡全都有三十厘米粗的钢筋嵌进水泥中,钢筋上还有一层铁丝网,从楼上可以直接看到楼下。这种设计有利于采光通风、传递信息,更有利于监视犯人,却不利于犯人自杀。

铁戈被分到上层靠左边的墙边,他很满意,这样就不至于在睡觉时遭到两边的人呼出的臭气包围。

众人正在七手八脚的整理床铺,那个犯人又在门口喊了一嗓子:“都下床排队下楼吃饭。”

众人又手忙脚乱的跟着他排队去吃饭。

铁戈从此正式开始劳改生活。

有分教:

武汉雪花更似席,燕山岂能比高低。

长江待我重来日,日暮乡关寒酷时。

正是:人算不如天算,天寒岂有心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74。…第七十四回 王子卿讲监规一本正经

第七十四回

王子卿讲监规一本正经

二堂主打瞌睡丑态百出

晚饭在楼下的篮球场边上的空地吃,而篮球场上到处是一圈一圈的人围在一起吃饭,看来这里管理得很严。新犯人每人领到一个盛着三两饭的铝钵子,上面是十几块胡萝卜。

说来也怪,也许是四合院似的高大的牢房阻挡了漫天大雪,刚上车时的大雪竟然小了许多,刺骨的北风却依然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呜呜”的如同鬼哭狼嚎般尖利地嘶吼着。

大家围成一个圈,蹲在地上默默的吃着尚有余温的囚饭。

成飞小声嘀咕着:“老子以为到了监狱伙食要好一些,哪晓得还是这种鬼饭菜,这跟喂猪差不多。”

“伙计,有吃的就不错了,到了这里还挑个什么?你当这里是人民大会堂,你是被请来赴国宴的贵宾?”铁戈戏谑道。

“你狗日的倒是蛮能将就的。”成飞笑骂道。

“不将就你未必还能翻天?伙计,比起那些被枪毙的人我们现在还能活着就算万幸。当你在抱怨自己的鞋子破烂不堪时,你就想一想那些连脚都没有的人。人哪,要学会比较,任何事只要一比较就好办了。我们从一进幼儿园就接受这种教育,就知道一生交给党安排。党让我参加工作,我就到工厂。党让我坐牢,我立马就进监狱。你就只当是来上大学的,为什么过去的人把读书叫做十年寒窗,不就是因为苦吗?”铁戈这时不用武汉话说改用东北话说道:“我老爸就说过,是大老爷们就得扛。不就是坐牢吗,这可是让咱们长见识的绝好机会,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你还抱怨。”

成飞问道:“你到底是哪里人 ?http://。怎么一下子是武汉话,一下子又是东北话?”

“我是辽宁本溪人,我爸是南下的。”

“哎呀,我爸是辽宁新宾人。他是四十三军一百五十六师的,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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