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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文革恋史-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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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巡回批斗可以吃肉

身处大狱偷藏香烟

话说元月十三号也就是判刑两天之后,铁戈等人又被提出来,依次戴上手铐,登上停在看守所院子里的大客车。

铁戈又糊涂了,轻声问旁边的柳六一:“今天又要做什么?”

“这还不知道?要出去‘消毒’。”

当铁戈关进厂里的学习班时,柳六一已被红州县公安局拉出去游斗了几次,因此显得很在行。

所谓“消毒”实际上是指押到某个地方进行批斗。除了辛建和左子海以及并不在红州的李炳林以外,在押的七个人都上了车,分散坐在车上。同时上车的还有七个枪兵,其中两个人坐在车尾,其余五个人都在车头。另外还有在公判大会上念批判稿的那个男人和一个喊口号的女播音员也在车上。这女播音员姓赵,她爸爸是在围困长春时起义的国民党新七军的连长,以后恰恰又是辛建的父亲辛开明的下属,也在老山包上住过,是铁戈一个同学的妹妹,从小就和铁戈等人一起上学放学,此时正面相遇她却装着不认识铁戈、柳六一和章子野。选中她当播音员是因为他父母都是北方人,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这小赵从小家学渊源,普通话说得呱呱叫,所以上面挑中了她。如果她胆敢拒绝这个工作,等着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批斗会。此时不知她该作何感想?其实铁戈心里并不怪罪她,她不过是奉命而为。

大客车出了红州城关沿着滨江公路向北驶去,大家明白这是要到郎超雄任教的白湖公社中学去‘消毒’。”

“我操他妈!判也判了,当官的还要把老子们当猴耍!”铁戈不满地骂道。

“这是我们这个‘反革命阴谋集团’现在最后的、最光荣的、最重要的政治任务——作为批判的靶子,以此来教育广大的革命群众。”柳六一嘻嘻一笑道。

到了白湖中学,操场上早已挤满了学生和当地农村的社员群众,大约有三千多人。会场的上面贴着排笔写的“批斗大会”四个硕大的黑体字,会场前面坐满了中小学生,他们是主要的受教育者,农民们则全都站在后面叽叽喳喳嘻嘻哈哈有说有笑乱成一片。当地所有的民兵们都被调来扛着步枪、冲锋枪充当独立连士兵和公安干警的角色,借以显示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力量。

批斗大会依旧是老套路:宣布大会开始、把反革命分子押上台、念批判稿、呼喊口号、散会。所不同的是在台上的枪兵只有两个,其余五个则站在台下,也没有人强迫被批斗者低头认罪,因此批斗会没有公判大会那种紧张的恐怖气氛,倒是让铁戈等人感觉这是一种例行公事。

铁戈不知道这些学生和农民们听懂了没有,这些人与其说是来开会的,倒不如说是来应付差事的,反正只要来开会生产队就给记工分,这在当时绝对是件好事,既不用出工又有工分还能看看热闹,何乐不为?

列位看官,这种批斗会与其说是批斗,勿宁说是示众:老百姓们,你们谁敢乱说乱动,台上的人就是你们的榜样!示众是中国的封建传统,官府侮辱人格的一种惩罚,比如说戴枷示众、游街示众。但那时的程序没有现在这样复杂,现在除了戴手铐以外还要像念倒头经似的来上一大段批判发言,让开会的听众、看押的枪兵、念批判稿的人和被批斗的对象统统都乏味透了。但是这种荒诞剧只要一开锣,就像带着巨大的惯性一样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看下去,实际上这是强行灌输当权者的意志。

十点刚过批斗会就结束了,当众人被带到后台时,铁戈看见自己的布告贴在墙上,于是他和柳六一小声说:“伙计,哥们一起上了布告……”

正好被一个黑皮枪兵听见了,他用河南话厉声喝道:“谁让你讲话的?”不由分说上来就把铁戈的手铐捏紧,一直卡进肉里钻心的疼。

这时旁边一个大个子骂道:“黑皮,你他妈干什么?”铁戈认出他就是站在呼延嵩背后的那个大个子枪兵。

“他们讲话。”黑皮梗着脖子说。

“讲话怎么了?他们不是刑事犯,说话有什么了不起?说得再多也翻不了案。给他把铐子松开!”

这黑皮没办法,闷闷不乐地掏出钥匙给铁戈开手铐。铁戈注意到这家伙开铐子还有一套程序,他开右手的铐子先用右脚踩住铁戈的右脚,开左手的铐子用左脚踩住铁戈的左脚,始终避免把裆部暴露在铁戈的正面,以防下部被攻击,看来训练有数。

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铁戈等人被带到一个打谷场上。

冬日的太阳晒得人十分舒服、惬意,这对于久不放风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难得的晒太阳的好机会。郎超雄、石庵村、叶一彪、柳六一和那个脸上带有烧伤痕迹的人围着打谷场默默地转圈,铁戈看着看着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原来是在电影《烈火中永生》里见过这一场景,许云峰、江姐他们放风时也是戴着手铐在高墙内这样转圈,这时令他有一种切身的体会。

铁戈和章子野却不转圈,而是戴着手铐练习原地起跳,然后又做向左向右急停急起跳投的假动作,带着手铐的手高高举起就像真的有球一样。

两个枪兵抱着枪靠在草垛上,双手笼在大衣袖子里懒洋洋的看着他们,另外两个班长模样的人正在向郎超雄请教什么问题,其余的三个枪兵则散布在打谷场周围警戒。

刚才那个大个子枪兵朝他们走过来。

这人走到铁戈和章子野身边说:“早就听说你们的球打得好,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方。”

铁戈在号子里听“豺狼”等人说起过他,说他喜欢在放风时进号子殴打犯人,但也听说他曾放过话,他决不打郎超雄这个案子的人,他认为这个案子里的人都是些了不起的读书人,个个都有学问。他还特别提到不打铁戈和章子野,因为他听说这两个人的球打的特别好,当然他说这话时铁戈和章子野还在学习班没有被捕。

铁戈笑道:“久闻其名,听说你喜欢打人。”

黄方也笑道:“我只打那些违反监规的犯人,那些狗日的生得贱。铁戈你打什么位置?”

“我在厂里打中锋,在巴水县代表队进攻时打左前锋,防守时打后卫控制篮板球。如果我的中锋被盯死了,我就打二中锋的位置。”

黄方说:“我也是打中锋的,就是进攻时太单调,很容易被防死。”

铁戈和章子野都笑了。

铁戈告诉他:“不是个子高就能打中锋,一个好中锋要有过硬的中锋技术。中锋除了进攻以外更多的是策应、掩护队友进攻,千万不能一拿球就想到进攻。别人把球传给你不见得就是要你投篮,你要为你的队友创造进攻的机会。学打篮球悟性很重要,死脑筋是打不出来的,当然最重要的是篮球意识。”

黄方问:“什么是篮球意识?”

铁戈说:“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比方说战术意识、配合意识、快攻意识、防守意识、跑位意识、掩护意识、冲抢篮板意识等等。如果你有良好的篮球意识,你就会很自然的做出各种动作来。如果没有篮球意识,哪怕教练喊破喉咙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他是在对牛弹琴。篮球意识一定要刻意培养,搞坏了坯子那就不可救药了。”

黄方又说:“我们中队只有几十号人,总是打半场,技术都不行。”

章子野笑道:“原来是打野球的游击队。”

“是打野球的。”黄方承认。

铁戈给他出主意:“你可以经常看篮球比赛嘛,县机械厂那一帮人打得不错,可以模仿、借鉴。我告诉你一个方法,县机械厂的中锋打得很好,你去看他的比赛,就练他最拿手的左右后仰翻身投篮,直到出手就有篮为止。我师傅原来是他的师弟,我的中锋动作就是学他的。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只有练出自己的绝招,才能赢得对手的尊重。记住,身高和身体素质只是打球的基础,要想打好球靠的是过硬的基本功和灵活的脑子而不是蛮力。多和高手过招,善于模仿和借鉴,每打一场球以后都要总结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对你今后的篮球技术一定大有裨益。”

黄方听了后真诚地说道:“可惜呀,怎么没有早点遇到你们,不然我们肯定可以成为好球友。”

铁戈笑问道:“那可不见得,你要是和我们早就认识了,搞不好也进来了。黄方,你和我们接触就不怕受牵连?”

黄方大大咧咧地一笑:“怕个球!我爸是军分区。”

铁戈告诫他道:“那你就错了。我们两人的老爸都是南下的,章子野的老爸原来是中央军委的,后来派到四野总部搞破译,他爸在总参和武汉军区的老上级老战友多得很。还有,辛建的爸爸抗战时就是副团级,左子海的爸爸是检察院起诉科科长,我们不是照样都判了吗?”

“其实我们独立连的老兵都认为你们是读书人,你们错在不该参加批林批孔造反。”黄方真诚地说。

铁戈反问道:“批林批孔是毛主席发动的,请问毛主席错了吗?”

“谁敢说毛主席错了?那不是反革命吗?”

“既然毛主席没有错,那么他发动的批林批孔错了吗?”

“没有错。”

“那么我们参加批林批孔又错在哪里呢?”

黄芳不知不觉掉进了铁戈设下的陷阱,无言以对。

“我们就是因为参加了批林批孔运动才被打成反革命的。我们的公判大会你也参加了,那天在预审室里我和呼延嵩打嘴巴官司你也听到了。这样一个既无组织名称,又无组织形式,更无组织纲领的所谓的反革命阴谋集团是怎样诞生的还用我说吗?”

黄方笑道:“那天你在预审室里和呼延嵩讲的那番话真有意思,你真的没提审吗?”

“不光是我,那边那个脸上被烧伤的人他也没有提审,就这样把我判了你说我服吗?我知道说了也没用,但我就是要出出这口恶气。不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正好那边有人喊道:“开饭了,黄班长把他们押过来。”黄芳马上变换了角色,押着众人一起进了公社食堂。

铁戈等人每人三两米饭,一小碗红烧肉,众人围着桌子闷头吃起来。另外两桌是枪兵、念批判稿的、司机和公社领导在喝酒。

趁着枪兵埋头吃饭时铁戈小声问道:“郎老师,今天怎么这样关照我们,还有红烧肉吃?”

郎超雄轻轻一笑道:“我虽然是红卫兵,但我跟公社领导关系处理得很好。这个学校原来教育质量老也上不去,师资力量不行,整个学校就我一个大学生。后来我提出了一些建议,我自己又主动要求带了语文、数学、历史三门课,教育质量一下子就上来了。校长特别高兴,跟公社书记汇报了。公社书记亲自到学校来找我谈话。这个书记还有点水平,跟那个土不拉几的社长完全是两回事,我们很谈得来。你看那边那个瘦瘦的戴棉帽的就是公社书记,我想这顿红烧肉可能是他的意思。”

铁戈笑道:“怪不得有红烧肉吃,原来是书记格外开恩,看来熟人还真是个宝。”

正说着,食堂的炊事员又拿着小铝盆给每个人加了一些红烧肉,那书记冲郎超雄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跟同桌的人开起了玩笑。

铁戈笑道:“你看又给我们加了这些肉,这书记有头脑,饭是不能加的,因为有具体规定只能三两。但是伙食标准没有规定到底是多少,所以我们这些反革命也可以吃到红烧肉,这是钻政策的空子。这一手真是吃奶上梯子——高,实在是高!”

众人都朝公社书记投去感激的目光

列位看官,在当时那种高压的政治环境下,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上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呀!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反革命,这就足够了。

当铁戈等人被押回看守所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一进号子“豺狼”就问:“老铁,今天到哪里去了?”

“到白湖公社消毒去了。”

“中午吃了什么?”“豺狼”老是惦记吃的。

“三两白米饭,一碗半红烧肉。那肉烧得真到位,红亮红亮的,香得不行,入口即化,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红烧肉,造化,造化呀!”铁戈故意这样说。

豺狼惊呼道:“我的天,还吃了红烧肉?狗日的,硬是把老子馋死了!只要有红烧肉吃,你一天斗老子八回我也愿意。”

“悲哀呀悲哀!没有想到中国竟有人为了吃红烧肉情愿挨斗,那我宁可一辈子不吃红烧肉也不愿意挨斗。其实所谓批斗所谓肃清流毒都是假的,这是当官的为了泄愤把你拉出去示众,是对你人格上的侮辱。每一次批斗示众,那帮老爷们内心深处就有一种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老段也颇有同感:“五七年批判右派时我也参加了。其实那些小右派的言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比起北京的大右派所谓的‘政治设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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