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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文革恋史-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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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得一夜没合眼,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又抽烟又喝茶,嘴里一个劲地念叨:“苍天有眼,咱老铁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总算出了个女秀才。”

汪寿龄则在一旁泼冷水:“别高兴的太早了,还有政审这一关,谁知能不能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诛连?这不是文化大革命那时侯了,他们还想咋地!”铁夫不以为然。

“怎么不会搞诛连?上半年铁剑和铁瑛考湖艺,就是过不了政审关。中国什么事都还好说,就是不能沾政治的边。沾了政治的边就跟碰了鬼一样,躲都躲不掉。我把丑话说在前头,铁瑛的事不见得很顺利。”汪寿龄倒是很有见地。

果然铁瑛在政审时遇到了麻烦,铁夫只好去找程云才。

程云才原是红州地区文教局的一把手,铁夫的老领导,为人非常正直,铁夫一直都很尊重他。文革初期即被打倒,被勒令在地区文教局养猪。六八年文革进入到清理阶级队伍阶段,地区文教局革委会派铁夫和地区文教局造反派头头、革委会副主任宁志国到程云才的老家河北衡水地区外调了一个多月,翻阅了大量敌伪档案。(与此同时电影公司革委会也派人到辽宁、北京等地调查铁夫的假党员问题,当然结果令他们很不愉快,这一切铁夫都不知道。)铁夫在向地区革委会汇报时说:“通过我们查阅敌伪档案和走访当年搞地下工作的老同志,程云才被捕后与他有联系的同志没有一个被捕的,也没有查到他有出卖同志的记录。他仅仅承认过自己是共产党员,就是说他有自首情况,但没有变节行为。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没有出卖自己的同志,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对任何同志的历史问题都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来对待,所以我个人认为程云才的叛徒问题应予以否认。”

此后程云才才得以恢复原职,当程云才得知自己的“叛徒”问题得以解决是因为铁夫仗义执言,所以一直心存感激。

当铁夫对程云才说明来意以后,程云才马上找到搞政审的人说了这么一段话:“你们是代表组织上来搞政审的,这关系到一个人的前途问题,所以要慎重。所谓慎重一是要把好关,二是不要轻易否定一个人。政审主要是看本人的政治表现,其他问题都是次要的。铁瑛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她父亲出身贫苦,是南下干部,工作积极,党性很强。现在我有一个问题搞不明白,是铁瑛的父亲对她的影响大,还是他哥哥对她的影响大?如果一个老革命父亲对她的影响还不如一个反革命哥哥的影响大,那我们这么多年的革命教育是不是太失败了?文革已成历史,而文革那些大搞诛连的陋习直到今天仍然还有市场,这样搞政审不是毁人前途吗?我们这个国家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实事求是?”

坐在一旁的副局长武凤岭也说:“如果铁瑛有什么政治问题,我愿以党籍担保!”有了文教局一二把手这样强硬的话,铁瑛终于过了政审关,被武汉医学院录取。

九月初,铁夫和汪寿龄送铁瑛到武汉医学院报到,顺便来看铁戈,这次又是邵指导员带铁戈接见。

邵平听说铁夫是送女儿上大学的,高兴地说:“行啊,你们老铁家有福气,出了个女秀才,今天你可得请客。”

“就今天中午咱们下馆子好好喝一顿。”

“那好,不见不散。你们谈吧,我去转转。我啥时回来,接见啥时结束。”说罢邵平走了。

按规定家属接见犯人,旁边一定要有干部监视。邵平不相信铁夫会给铁戈带违禁品或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所以放心地走了,再说他在一旁监视也难免让自己觉得尴尬。

铁戈和爸爸、妈妈、铁瑛坐在台阶上说话,还是妈妈细心,她问道:“你怎么瘦成这样?在监狱里够不够吃?”

“妈,我们搞纺织的做的是女工的事,定量也是女工的定量,每天一斤一两,只比看守所多二两,怎么够吃?这里又不是养猪场,不可能把犯人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杀了卖肉。不过上夜班时有三两面条,上中班没有夜餐,我的朋友们晚上处理事故就偷偷给我多报一份夜餐,再加上家里给我送来的三合粉,勉强过得去。”

汪寿龄这次又带了一些三合粉、白糖、藕夹、花生米和卤牛肉:“饿了就吃点,别把身体搞垮了,我们在家里省一口,就够你吃的,这些东西不要跟别人打伙吃。”汪寿龄嘱咐道。

“那怎么可能?吃独食不是我的性格。我们这里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谁家送来好吃的东西一帮玩得好的都来共产。再说我刚来这里时那么多人都帮过我的忙,我能吃独食吗?越是在这种环境中越是要互相帮衬、关照。你不知道他们中间有些人家里有多困难。有一个叫刘武汉的人,他家就在武昌小东门,他爸是黄埔二期的国民党中将,跑到台湾去了。他妈妈一年只能来接见两次,眼睛都哭瞎了,每次来接见只能摸摸他。带点吃的就是一瓶蚕豆酱,刘武汉吃饭时还叫我尝尝,看了都叫人心酸。平常他很照顾我,总是偷偷的跟我报夜餐。在监狱里我们不谈谁是国民党的后代,谁是共产党的子弟,谈这些没有用,这里最讲现实。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此地不用阶级分,我们是第三次国共合作,我能吃独食吗?妈,我是你儿子,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当妈的应该最清楚。”铁戈笑嘻嘻地说。

这时铁夫不耐烦地插话道:“你个老娘们家家的,见了孩子说点正经事。那些东西你让他拿进去造,造完拉倒。我跟你说铁戈,现在形势变好了,政策也变了。这次你妹妹考上了大学,政审关也过了,这可真得感谢邓小平恢复高考。对这件事你怎么看?”铁夫从孩子们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政治课,现在又抓紧机会教育铁戈。

铁戈说:“文革中停办大学本来就是错误的,全世界哪个国家没有大学?后来恢复了理工大学,搞什么推荐工农兵上大学。结果这种所谓的推荐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走后门,大批有权势有门路的人把子女塞进大学。在社会主义国家受教育都必须有特权,寒门子弟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机会,连封建王朝都知道唯才是举,全世界哪有这种扯淡的事?为什么批林批孔时三箭齐发中间还夹着批开后门?因为老百姓最痛恨的就是特权阶层。邓小平恢复高考,顺应民心,是为国为民办了件大好事。一个国家的政府就应该多想着为人民办点实事,不要搞那些口惠而实不至的假把戏。有很多官老爷嘴里叫着为人民服务,骨子里想的却是要人民为他自己服务,所以没人听他们虚伪的说教。对于恢复高考的事,我举双手赞成。我们犯人中间也在议论这个事,几乎全都说好。邓小平做的这件事在历史上肯定要大书一笔,这就叫顺应民心。中国人民会感谢他的,考上大学的人要感谢他,那些没有考上和以后准备考大学的人也会感谢他,这就是我的观点。”

“不错不错,你能这样看问题我很高兴。铁戈啊,只要政策变好了,往后的形势还要好,我们国家会一天比一天好,老百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这是铁戈第一次在接见时没有和父亲发生争执,父子俩都很愉快。

接着汪寿龄又说:“你妹妹考上武汉医学院,我放点钱在她那儿,以后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写信让她办,那个叫刘武汉的你就多照顾点。我们从红州来不太方便,以后就由你妹妹来接见。”

铁戈问道:“钱呢?”

汪寿龄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块钱,铁戈劈手夺过来说:“还不如放在我这里,想买什么我让外劳的犯人给我买,放铁瑛那里远水不解近渴。”

“监狱允不允许?”汪寿龄问。

“什么允不允许?老娘啊,你的思想怎么还这样僵化?我没有提审就把我给判了,法律允许吗?监狱里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越是不允许我就越是要反着来。我还要用这钱买烟,这就叫特事特办。手上有银洋,心里总不慌。”

说完又拉开父亲的手提包,把里面大半瓶酒和两包星火的烟揣进口袋里。

“我中午刚喝了三两,你就都拿去了?你他妈啥时学会喝酒了?”铁夫骂道。

“老爸,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在自由世界里想买啥抬腿到商店里去买,我这里可是要托人买。拿你几两酒,招你一通骂,我也不跟你计较,我只要实惠。”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铁夫干脆把身上的一包半烟也给了他。

铁夫又说:“刚才说的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现在社会上盛传刘少奇要平反。如果刘少奇真的平反了,陶铸、彭真那些人也要跟着平反,文革期间大量的冤案就有可能全部要重新甄别。根据建国以来的政治运动的规律来看,每次运动结束后都有一个甄别过程,所以你要写申诉。”

“爸,如果我是个人案子,我肯定会写申诉。但这是一个集团案,我真的搞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写了什么文章。在武昌分配站时我听说他们把一些关于哲学、政治经济学方面的学术文章,有的寄给《红旗》杂志,有的寄到《文汇报》,还有的寄给了《历史研究》杂志,现在所有的稿件都被公安局作为罪证收缴了。我当时在厂里,他们任何事我都没有参与,我怎么写得出来申诉?”

铁夫反驳道:“那不行!这个案子中的每一个人都要写申诉,这表明各人的态度。这个案子是硬性拼凑起来的,把每个人的事都往上凑就成了一个案子,所以涉及到各人的东西只有他自己能说清楚。你那个所谓的研究军事的问题,就必须在你的申诉中说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戈一听就笑了,说:“这个问题说起来很幼稚。七五年春节我和章子野到左子海家里闲聊,大家谈到毛主席曾问过许世友中央出了修正主义怎么办?许世友说那就打到北京去,进京勤王。我们就说我们也要研究孙子兵法,后来我叫柳六一抄了一份孙子兵法寄给我。但是因为没有注释,很多地方看不懂,浏览了一遍就没再看了。这本来是小孩过家家的事,公安局掐头去尾,硬把这说成是我们妄图进行反革命武装暴乱,推翻无产阶级专政,纯粹是瞎扯淡。我们当时也是一帮傻子,中央出了修正主义与我有什么相干?成天就想着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等着我们去解放,如今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世界上那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谁想到我了?操他妈,我们受教育全都变成了一群飚子,还整天豪言壮语要去解放全人类,我现在还等着别人来解放呢!现在我才明白,当年林彪为什么说有权的幸福,无权的痛苦,夺权的艰难,丧权的危险,保权的重要。那些狗日的官老爷手握大权,看谁不顺眼就专谁的政。人家林彪在这里说了真话,起码在使用权力上有权和无权完全是两码事,有权的是爷爷,无权的是孙子。”

“你他妈又给老子瞎咧咧!你这十年刑就是嘴巴惹的祸!中央出了修正主义自然有人去管,有几百万解放军,还用得着你去学孙子兵法?现在可倒好看了一遍《孙子兵法》,你就成了孙子的孙子,还敢在这胡说八道!你老老实实给我写申诉,写完了寄给我,这可是汪院长要的东西,明白吗?郎超雄他们一到劳改队就写申诉,早就给中院了,还寄给我一份,让我也了解这个案子。汪院长说所有人都写了申诉,就是没看到你的申诉材料,你成天在监狱里干什么?”

“原来是我帮他们翻案,现在就让他们为我翻案,他们出去了我肯定也要出去,我落得个清闲。我如今是劳改犯,每天都要劳动改造,为国家创造财富。在社会上这叫抓革命促生产,在监狱里这叫反革命搞生产。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国家事大,个人事小,我正在为被文化大革命耽误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忘我劳动,为国家创造财富……”铁戈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铁夫骂道:“你少跟我扯犊子!到底写不写申诉?”

铁戈一看爸爸真的动了怒,忙说:“谁说不写?腹稿早就打好了,我明天就能写完。别的不敢说,反革命不会动笔杆子那还叫反革命?”

铁夫叮嘱道:“写好了马上寄给我,要快,汪院长还等着要呢。当然这种事不可能一下子就搞成了,也许还会有反复。人家当年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你们整进监狱,要想出去也得费一番功夫,我估计你们的事可能要费一番周折。”

“知道了,我马上就写申诉。反正好不容易逮着上大学的机会来深造,提前出去那叫肄业,我还想正儿八经把它读完呢。”

铁夫骂道:“又他妈给老子放狗屁!你坐牢还上瘾了还,再这么说小心老子收拾你。”

“看看,跟你开两句玩笑你就急,没劲。”铁戈又问妈妈:“何田田现在怎么样了?”

汪寿龄说:“她还好,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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