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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唐女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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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话,人已走上玉台。只是还未看清座上都是何人,已有一个清冷而略带稚气的 声音恼道:“你若是不喜,捂住耳朵便是。哪个求着你听了不成?!”
  闻言一愕,薛崇简举目望去。却见临水之滨,玉栏之前,成片碧色中,一袭红衣飞 扬似火……
  被那艳色夺了心神。他怔了怔才看清那胡坐在几后怀抱琵琶的女——童。
  红衣如血,粉面若霜,这穿着一袭宽大红袍的竟是个看来只有七八岁且面色苍白, 略显嬴弱的女童。虽然也算是眉目清秀,可因着轻扬入鬓的眉锋却别有一抹煞气,再衬 着那如血似火的红衣,便有说不出的凌厉而又有一种鬼魅的艳丽。
  薛崇简怔怔地看了半晌,这才喃喃道:“这莫不是元元?”
  他才出声,那女童便忽地一下跳起身来,恼道:“谁准你叫我名字的?不许你叫不 许叫……”
  薛崇简吓了一跳,笑得有几分尴尬。好在这时,一个身着粉色袒领襦裙的少女笑盈 盈地插嘴道:“二郎表哥莫要恼,元元不是有意的……”
  认得这亭亭玉立的少女是李隆基的八妹西城县主李仪。因是惯常见的,比较熟,薛 崇简便笑着摇了摇头以示并不介怀。
  偷眼看看那对他怒目相视的红衣女童,他忍不住又嘀咕道:“没想到人儿小小,脾 气却是这么大……”
  他虽然说得极轻,可那女童却听得清清楚楚。竟是一声冷笑,嘲笑道:“还好意思 说我人儿小小,难道不知自己生得多高吗?恐怕连马都只能骑小牡马呢!”
  薛崇简大窘,一张脸也涨得通红。他今年已有十五岁,自认已经不算小,可身量却 较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同伴要矮上少许。心中郁郁,自然视此事为不可说的禁忌。岂料这 李元竟这样不留情面地叫破,怎不叫他心恨。
  目光一转,便看到这台上四舅父家的其他几位表兄弟也在,只是却都笑吟吟地看着 ,并无上前解围之意。
  心里一想歪,便觉得他们都是在笑他。薛崇简立刻恼了:“你浑说什么?疯言疯语 谁要听?”
  他不过是随口喝出,却不想李元竟是眼圈一红,突然把手中的琵琶掼在地上。“疯 言疯语又怎样?谁不知我本就是个疯子!被烧坏了脑子的疯子……”说着,掩面痛哭失 声。
  没想到李元竟说哭就哭,薛崇简看得呆住。原本还站在他这边的李仪也用不满的眼 神瞪他。而原本走在薛崇简身后的李隆基已快步上前,一声轻唤,抱住李元。李元也不 睁开眼睛,就那样揪着李隆基的衣袖哭道:“三郎哥,他欺负我……”
  薛崇简呆立着,看着李隆基拥着妹妹轻声细语地哄着,又承诺“一会教训那贼厮” 。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懊恼。
  李元这一哭,他倒想了起来这位他不常见,甚至已经有些忘记的表妹之事。
  这个李元,倒是和李隆基、李仪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他还记得那一年冬天,宫中 传出太子妃刘氏和窦德氏两人无故在宫失踪的事情。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四舅父李旦满 城搜寻,只说二妃不知所踪。可私底下,大家都心里有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隐约的, 听说过四舅父家的小女儿染了风寒,数月不起,竟烧坏了脑袋……可那时候他到底年幼 ,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就是现在,他虽然和三郎表哥交好,可对他那个同父同母的妹子 却是全不上心。
  只是这会看着痛哭失声的李元,他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生父薛绍。那个他根本没有 什么印象的父亲,也是被外祖母赐死的呢!
  隐隐作痛,他不禁在心中叹息:生于富贵,长于忧患,谁说金枝玉叶便会得享安乐 ?
  正觉心中不安,突然有人轻拍他的肩头。他回过头去,却是表哥李守礼。
  这位表哥是二舅父、故太子贤的儿子,只是现在却是个没爵位的庶人。在今天几位 表兄弟中,年岁是最大的。如今已至而立之年,蓄了一把美髯,平日极是爱惜。只是虽 然年纪大,这位表哥的性子却最是跳脱,常常做出些破格的荒唐事。用他的话来说:人 生数十年一晃就过去了,不趁此时欢娱,更待何时?
  见薛崇简回头,脸上仍有郁郁之色,李守礼就笑着劝道:“不用放在心上,元元那 小儿最是性情无常,说不定一会便会大笑不止了。”
  “堂兄怎么不再说大声些?元元听到,过来揪你的胡子才是我想看的好戏。”一旁 的李隆范笑着挑起眉毛,冲着薛崇简直眨眼睛。
  薛崇简虽是心中仍有懊恼之意,可看到这个表弟又做这样怪模样,也不禁笑了。
  听李隆范这样一说,李守礼忙抬手捂住胡子,“四郎,你休要戏弄为兄。若再胡闹 ,我便叫元元撕了你那副大欧的卜商贴》。”
  李隆范嘻嘻一笑:“元元才不会那样暴殄天物。她比我更爱大欧的字。”
  两人抬杠,薛崇简正自失笑,已有人笑劝:“四郎莫要胡闹了!堂兄,几位弟弟都 在这里……”
  转目看去,话话之人却是四舅父的长子李成器,因为曾经被封过太子,所以虽然李 成器比李守礼年轻几岁,可在众兄弟中却很受尊重。
  被李成器一劝,李守礼也不好再闹,便把头一扭,大叫道:“燕乐何在?如此良辰 ,美酒已备,怎地竟不见美人?!”说着话,却是拉了下薛崇简,“二郎,可要为兄带 你去平康坊作耍?那里可比‘五王宅’好玩得多了。”
  薛崇简虽未去过,却也知平康坊中最多教坊,乃是长安城中第一风流地。听到李守 礼这样一问,他立刻双眼一亮。只是未及应声,李成器已经一声轻咳:“燕乐已起,堂 兄还是上座欣赏歌舞吧!”
  李守礼闻言,轻笑一声便回到座上。薛崇简还想叫他却到底不好意思,只得老老实 实地坐回席上。李成器等几兄弟也一同坐回席中欣赏燕乐。
  琵琶声起,舞伎翩翩,却是一曲白纻》。白衣胜雪,袖舒如云,五名着白衣的舞 伎脚步轻盈,款款而动。长袖或舞或垂,或掩或拂,摇曳生姿,如直白雪飘盈。乐声渐 疾,脚步渐快,穿梭摇摆,满场尽是绰约舞影……
  隔着翩翩飞舞的舞伎,薛崇简看着对面偎在李隆基怀中的李元,心底泛上一丝怜惜 之意。“元元也有十岁了吧?怎么看起来竟那么小?”
  “元元自幼体弱多病,我们几个做兄长的便格外偏疼几分。娇惯得脾气大了,二郎 莫要恼她。”李成器偏过头低语,又笑道:“其实你不惹恼她时,元元是极乖巧的。”
  他话才说完,另一席上的李隆范已一声低笑:“只可惜,你永远都猜不出什么时候 就会惹恼了她。”
  被长兄怒视,他忙又改口道:“你只要顺着她便是。不是我这做兄长的夸口,我们 元元天资聪慧,悟性非凡,乃是我李氏第一才女……”
  “四郎!”李成器不满地咳了一声,望着薛崇简笑道:“元元于文学才艺上是有些 悟性,可说到聪明伶俐却不及安乐万分之一。二郎莫要听四郎夸耀。”
  李成器所说的安乐,乃是现太子李显的第七女李裹儿,生得美艳,又机敏伶俐,很 得武皇喜欢。只是那位表姐刁蛮任性,又仗着武皇宠爱在诸亲中很是霸道,薛崇简向来 不喜。
  这会儿听得李成器提及李裹儿,薛崇简便扬起嘴角淡淡一笑。心中暗自嘲讽:果然 这几位表兄弟都是这么文绉绉,酸溜溜的,大家都是亲戚,却还诸多顾忌,远不及三郎 表哥来得爽快。
  心中不悦,眼见曲终,那几个容貌秀美的舞伎笑盈盈地分散开来入席敬酒。他也不 推辞,就着那舞伎的手饮下一盏“石冻春”。
  此时乐声一换,鼓乐激昂,正是一曲胡旋》。场中舞伎也已换作金发碧眼的康国 舞娘,衣着香艳,彩带飘飞,飞旋中,珠光宝气,金银光耀。再加那生得艳丽的舞娘媚 眼乱飞,更显十足魅惑。
  看得兴起,薛崇简忽然朗声一笑,长身而起,竟跃入场中与那舞娘共舞起来……
  胡旋舞本就属“健舞”,节奏轻快,男子跳起来更显热情奔放。舞得兴起,他一声 欢呼,竟是击掌大喝。目光转处,却对上李元一瞬不瞬的目光。那清冷的眸子此刻亮得 似秋夜中的星子,隐隐透出欣赏沉迷之色。
  心中一动,他不知为什么竟就这样舞了过去。笑着伸出手去拉李元的手。
  见李元往后一缩,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薛崇简不禁放柔了声音:“不用怕,你看, 跳舞有多开心!”他放声笑着,就在李元面前飞快地旋转了几圈。然后又一次伸出手。
  目光忽闪着,李元咬着唇,回过头望着李隆基。看到兄长脸上的笑容时才把手小心 翼翼地放在了他手中。
  薛崇简欢呼一声,拉着李元舞入场中。拍着手围绕着她飞旋舞蹈。那康国舞娘见状 ,也嘻笑着围了过来,就在李元身边舞动着腰肢,飞旋出妖娆媚惑之姿。
  李元却只是默默地看着,身体发僵一动不动。薛崇简正在挠头,却见李隆基长身而 起,竟走到一旁的乐师处,自鼓手手中夺过鼓击打起来。看着李隆基,李氏兄弟相视而 笑,竟纷纷起身接过乐师手中的乐器奏起胡旋》。就连李仪也笑着大声叫好,全无平 日的端庄之态。
  薛崇简见了,也是双眼发亮,呼呼着再次舞近李元。见她抿紧唇,抬起手来,脚尖 轻点,在乐声又起一遍之时,忽然旋动而起。不禁拍手叫好。
  身体向外转开,薛崇简定定地望着李元,望着那宽大的红色衣裾飞舞而起,直如一 片绛云,一张苍白的脸更是渐渐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他不由得也随之微笑。忍不住叫 好道:“元元,跳得好……”
  这一次,李元并没有再喝斥他。目光只在他脸上轻柔扫过,便转了开去。一刻不停 地尽情地舞蹈着,直到脚步有些发乱。
  看她脚步一乱,薛崇简便笑着上前,在李元脚步一绊时及时抱住了她。眯着眼,李 元怔怔望着他,突然开口道:“我准你叫我元元……”
  薛崇简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不知为什么,不过是称呼上的小小改变,却让他 觉得很开心……
  注:某郎:唐人以“排行+郎”称呼男子,如李三郎。
  燕舞:宴会歌舞又:本书中的年纪都是虚岁;月份都是农历。
  注:先改第一稿,说不定什么时候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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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策马长街
  鼓声渐息,晨曦微光里,能听见坊门大开时“吱呀”的声响。还有围墙外面悉索的 人声。
  趴在榻上,李元倚在窗前,望着窗外隆庆池上渺渺烟波。眸光清冷,脸上也是平静 如水,与昨夜那娇狂的女童相比,判若两人。
  李仪还未走近,便已怨道:“怎地一早起来就坐在窗前,仔细病了又要吃药了。” 说着话,人已经跳上榻来,伸手拉过李元的手,便皱眉道:“看你,手又冷得象冰一样 。”回过头去,她大声喝着:“娇奴、香奴,还不快拿手炉过来。”
  喊完又道:“绿云、飞雨两个呢?不是我这做阿姐的要抱怨,你就是为了我和三郎 哥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说着话,人已哽咽出声。
  李元见状,忙低头认错,再三保证再也不这样,才换来李仪璨然一笑。自阿母不在 后,她和元元全靠三郎哥照看,只是三郎哥到底是个男人,不可能总是陪在她们身边。 所以她这个姐姐自然更要好好照看这个妹子。
  用手揉搓着李元泛着寒意的小手,她皱起鼻尖恼道:“你怎地还不换衣裳?薛家表 哥不是说了要带咱们去西市看昆仑奴吗?”偏着头,她又轻叹道:“你不知我有多想要 一个昆仑奴,只可惜没有钱买。”
  李元看着她,淡淡道:“昨晚上三郎哥哥他们一直闹到三更才散,你道那薛崇简还 能起这么早带你去西市看昆仑奴吗?”
  “怎么这样无礼?你该唤一声表哥才是!”李仪娇嗔了一句,不知为什么脸色有些 许绯红。
  李元看着姐姐的娇羞之态,恍惚记起再过两年姐姐便是及笄之年,而明年,便可以 订下亲事许作他人妇了。心中泛起一丝怅然,她在心底低道:我便不要嫁人!说什么夫 妻一体,白首偕老?可就是大人那样好的男子还不一样薄幸……
  想到这儿,她不禁低叹出声。李仪听见便嗔道:“都说你不要一人独处了,只要一 个人呆着,总是喜欢想东想西的伤神。”说着,又伸手拉李元起身。“快点去换了衣裳 ,薛表哥既然应了我,就一定会信守承诺的。他是一个好人!”
  嘴角一挑,李元有些嘲弄地偏头笑道:“我昨晚那样吼他,他都没有生气,倒的确 象三郎哥哥说的是个可交之人。可就是再好人,他这会儿也未必能起得了床吧?”
  想想昨夜她们离开时的情形,李仪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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