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歌-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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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迟疑了好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手忙脚乱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顾一切的往前走。微微的侧着头，眼睛瞪得很大，极不自然的看着前面的路。
这是我第一次在展秦身上看见所谓的盲态。
因为林倩。
事实上，他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情，任何！
我站在原地看着林倩父亲拽着他踉跄而去的背影，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在展秦眼里，除了林倩，其他人，什么都不是。
病房里很喧嚣，机器的声音，医生的指令，林倩母亲高兴又害怕的哽咽声，人来人往。
我站在门外透过一个小小的玻璃，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屋子里面的那个世界。
我从小跟着我妈长大，从来不知道父亲和家庭，是什么意思。
生病了，吃点药，熬一熬，就这么过去了。也许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妈妈对我很冷淡。时间久了，一些日常的关心，都会让我觉得有些矫情。像林倩这样，生病了一家子围着转的感觉，我从来没有经历，也无法体会。
“展秦，倩倩没事了。你放心吧。”我一晃神的功夫，林倩的母亲拉着展秦的手走了出来，把他交到我面前，笑道：“若言啊，不好意思。阿姨这里实在太忙，这两天，展秦麻烦你照顾了。”
我点点头，扯着嘴角笑了下：“展秦是我哥哥，应该的。”
她母亲一愣，侧仰着头，看着展秦，眼神里的心疼和怜爱，似乎溢于言表。
矫情！
“展秦，你也没事的，放心。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放松点。赶紧好起来，别让倩倩醒过来的时候担心。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展秦默然的点头，像个木偶。
“那你跟若言回去吧，我先进去了。”林倩母亲说着，扶着展秦的手放在了我肩膀上。
将要放手的一刹那，展秦猛然间伸手将她抓住。
他很用力的呼吸，脸也憋得很红，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着急，别着急，想说什么，慢慢来。”林倩的母亲半抱着展秦的身体，用手轻轻抚着他后背。
展秦闭着眼睛，大声的喘气。隔了很久，才顺着她母亲的胳膊摸到她的掌心，一个字一个字的写道：别…说…我。。。。。。。。。
他顿了好一会儿，手停在掌心，有些发抖。
“好好，我知道了。”她母亲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倩倩你现在的情况。你好好的。”
展秦这才像是放心了一样，扶着我的肩膀，轻轻点了点头。
从病房走到医院门口的一段路不长，我和展秦足足走了20分钟。我看的出他很累，搭着我的肩膀，几乎拖着脚步在走。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我把他放在花坛边上坐好。
“告诉我，你多久没睡了？”我说着，把掌心摊开，把他的手放在上面，等着他写字。
展秦迟疑了一下，竟然对我笑了笑。
“忘了”他写。
“回新家好吗？你爸爸出长差，过年也不一定回的来。你住我的房间，我去跟我妈睡。”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一个人回老房子，我实在不放心。老房子现在也只有一张床，我去只能睡沙发，我也受不了。”
展秦又愣了一下，顺从的点点头。
出租车开出去不到一百米，他电话响了。读屏的语速很快，根本听不清。展秦把电话交给我，我才看到上面写的是“学校”。
电话接起来，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官腔十足的嗓音，没有问候没有缓和，甚至连名字也没有：“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学校！”
“我。。。。。。。。”我被问的愣住了，隔了很久才开口：“展秦。。。。大概要请假一段时间。”
“请假？”电话那头的似乎也愣住了：“你是谁？”
“哦，我是他家里人，展秦身体不舒服，大概要请假一段时间。过两天我会来学校补上假条的。”我连忙说。
“请假？开什么玩笑！”电话里的人声音立刻抬高了八度：“马上要期末了知道不知道！他不考试了吗？”
“可是。。。。。。他身体不舒服，实在没办法来学校上课。”我耐着性子回答。
“学校荣誉重要还是他小毛小病重要？他已经拉了很多课了，现在期末复习，学校抓的很紧。我们刚把他评上全国优秀大学生，第一学期期末成绩很重要，不来考试，学也不用上了，等着劝退把！”那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出租车小小的车厢里，几乎都回荡着他的嗓音。
嘟嘟嘟嘟。。。。。。。。
没等我再说什么，他直接挂了电话。
我气得直接把电话扔到展秦手上，头别向窗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身边有机械的女声，一个字一个字的发音。
“师。。。。傅。。。。请。。。。开。。。。去。。。。。二。。。。医。。。大。。。。”
“恩？到底去哪里？”司机回头看着我们。
“按照原来的地址开！”我愤愤然。
展秦用力的摇头，抓着前面的座椅用手机使劲的敲打司机旁边的护栏。
他咬着牙很用劲的吸气，再呼气。
“你干什么！”司机有点诧异：“到底去哪里？”
展秦又用手机使劲的敲打着护栏。再低下头，把眼睛贴在手机屏幕上，试图让读屏软件再报一次他刚才打的字。
他很急，动作很乱。脸上写满了慌乱和无助。
我在他身边，近的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到。但是他却像无视我的存在一般，自顾自的想着自己的办法。
“去二医大。”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司机说道。
展秦才终于安静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满身疲惫。
索性学校的门禁不严，出租车一路开到了他寝室的楼下。下车的时候我用力把他拽在我身边：“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留在学校我实在不放心，取了书和复习资料就跟我回家。”我一边说，一边拽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什么都别说，就当我怕你死在学校。”
取了东西回到家，我妈正好没在，不知道是跳舞去了，还是打牌去了。不在也好，免得麻烦。
把他安顿在沙发上，我进屋稍微收拾了一下。找了一套他父亲的睡衣，准备让他先去洗个澡。刚一出房间，开门声响，展秦整个人几乎都一怔。
“妈，回来了。”我堆笑着问好：“展秦这两天不舒服，一个人在学校我不放心，回来住两天。正好爸爸不在，我跟你睡。他睡我的房间。”
我妈白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展秦，冷笑道：“还知道回来？”
我没有搭话，只是看着她讨好的笑：“妈你辛苦啦，我刚看了冰箱里有菜的，一会儿你歇着，我做饭吧。”
我妈没理我，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展秦你先去洗个澡吧，累了休息下，饭好了我叫你。”我说着，一边把衣服往他手里塞，一边扶着他去卫生间。
路过我妈身边的时候，她猛然间站了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你什么意思？”她走到展秦跟前，瞪着他：“你来我家住，连人都不叫一声，当我这里什么地方？”
“妈。。。。。。”我撒娇一样的叫她。
我妈却没打算给我面子一样，上前一步，指着展秦，喝道：“这个家，这个房子，是你爸爸和我两个人的地方，不是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展秦没有动，垂着眼睛看着地面。像完全没有听见。
“妈妈！你说这些干嘛啊！知道了知道了，展秦有时候心里也别扭，你也不高兴，互相体谅一下吧！别一会儿爸爸回来又为难了。”我一边说，一边扯展秦的衣角。
“他爸爸？你问问他心里还有他爸爸吗？”我妈喝道：“他爸爸今年50了，还成天跑那些乡下地方，为了什么？他关心过吗？他爸爸如果不是为了帮他攒房子攒钱，至于一把年纪还这么拼命吗？他呢？他怎么对他爸爸的？有事求我们哭哭啼啼的打电话过来，没事就理都不理。去年冬至他爸爸在外地实在没空回来陪他上坟，他气得几个月不理人，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失踪了一样。他爸爸急的打电话给老同学才打听到儿子下落。就这样，他爸还帮他说好话，说孩子叛逆期，是这样的，没事没事。一转头，又出差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妈说到委屈的地方，也略有些激动：“你以为你爸爸愿意吗？还不是为了给你攒钱治病？为了给你攒钱结婚？你呢？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你那个死鬼妈妈！”
“啊！！！！！”展秦猛然间低着头大叫了一声，脸还是通红通红的，拳头捏的很紧，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妈，你少说两句吧！”我一边拉着展秦，一边使劲朝我妈使眼色。
我妈却是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怎么招？说他死鬼老娘怎么了？还想打我吗？”
话音刚落，展秦忽然双手抱头地跪坐在地上。他说不出话，也掉不出眼泪。却发了疯似的用拳头拼命的捶打着地砖，仿佛不知疼痛。
“展秦。。。。。。。”我跪在他身边，用力掰着他的手：“别这样，展秦。。。。。。。”
蓦然间，他反手把我抓住，在我掌心胡乱的写着什么。他力气很大，手仿佛不受控制的颤抖。指甲几乎要把我的掌心划破。
四个字：送我回去。
我妈被这个阵仗吓到了，站在一边，略有些不知所措。
我顾不得她，只拼命的拉住展秦的手，让他不再做伤害自己的动作。
“天晚了，要不住一天，明天走？”我试探的问。
展秦一下子像是绝望到了极点，松开我的手，跪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的眼睛胡乱的看着四周，再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摸索着，想找他的书包和手杖。
“展秦。。。。。。”我叫他的名字，他却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
遥控器，手机，纸巾盒，茶几上的东西几乎掉了一地。展秦充耳不闻，不管不顾的找他自己的东西。
“小心。。。。。。。。。。。。。。”
我未说完，哐啷一声，玻璃杯掉在地砖上，砰然而碎。
那一声巨响仿若抽走了展秦最后的一点力气。
他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慢慢的掉了下来。
那天展秦几乎没有合眼。坐在床上，整整一个晚上。
“回学校。”第二天早上他在我手心写道。
“你这样我不放心的！”
“不会死。”他又写。
“展秦。。。。。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谢谢。”他最后这样说。
回校后的两个礼拜时间，是他们学校期末的日子。我实在不放心，几乎天天去学校看他一次，也碰见了他的那个室友几次。
“展秦挺好的。”那个男生笑着跟我说：“就是不爱说话。”
“他最近嗓子哑了，说不出来。”我陪笑着说道。
“没有啊，昨天还跟我聊天来着。”
“他跟你。。。。。聊天？”我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昨天他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就喝了点啤酒。他大概有点醉，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又哭又笑，稀里糊涂的，听不太清楚。我也记不得了。”
我顾不得那个男生，直接冲到屋子里，展秦带着耳机坐在书桌前复习，我一把拉下他头上的耳机，兴奋的问道：“展秦，你昨天喝酒了？”
他一愣，点点头。
“能说话吗，现在？”
他怔了一怔，随即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
“我刚才碰见你的室友，他说昨天你们两个喝啤酒了，你大概是醉了，说了好多话！”我很激动的说：“所以你看，没问题的。你喝醉了会说话，只是清醒的时候说不出来而已，慢慢来，一定会好的。”
他迟疑了片刻，对我笑了笑。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觉得很美好，无限温柔的那种美好。
他们期末考四天，第一天考完的时候，我去看了他一次，第二天我上下午都有考试，便没有来得及去看他。
学校领导的电话，是第三天上午接到的。让他家里人去一次。我匆忙赶到学校，才知道，展秦不知道和校领导有点什么矛盾，竟然在第二天的考试里，交了白卷，被学校要求退学。
“而且你们家属是怎么跟学校沟通的？他现在说不了话了，学校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那个姓刘的老师对着我一脸怒色：“我们选上去的优秀大学生，教委学期末要来审查的你们知道吗？现在他这个情况，你让我怎么弄？”
“对不起，老师。。。。。。。。”我耐着性子赔礼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那个老师一脸不耐烦：“英语四级是外面老师来监考的，不知道他的情况不是很正常，我们已经跟老师打过招呼了，展秦眼睛不好，允许他使用光学助视器，他一定要带电子的，电子设备考场不能用的啊！教委规定的我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他单独监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