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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爱走薄刃-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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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克渊一耸肩膀,面向前方笑道:“那就没办法了。”
两辆汽车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希灵和陆克渊徑自回了家,进门之后迎面看到了果子和小桐,果子迎上来接了希灵的大衣和帽子,小桐则是低着头。悄悄的溜了。陆克渊看在眼里,上楼后就对希灵说道:“到底还是太太高明,既没伤了和气,又解决了问题。”
希灵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你说什么?”
陆克渊笑道:“小桐啊!你说得对,十四五的小子是爱犯浑,浑过一阵子就过了劲。”
希灵这才反应过来,她心里是不像陆克渊这样客观的,可是也懒得多说,只道:“他和果子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真要是好上了,还算青梅竹马呢。”
然后她又说道:“等到夜里,咱们给小宝烧些纸钱元宝吧。还说小桐浑呢。我也够浑的了,天这么冷,小宝没钱买棉衣,不成小冻死鬼了?”
陆克渊听了这话,心中暗暗的纳罕––再怎么样,玉恒和小宝都是她怀胎十月分娩出来的,她怎么就一个亲一个疏,差得如此分明?不过从另一方面想,一个小女人,刚刚摔死了一个活人,紧接着就能若无其事的谈起烧纸之类的闲事,这当然也不是个凡类。兴许是个什么东西托生的––当然是个凶恶的东西,若是托生成了男人。大概会是个混世魔王。
房内安静了片刻,陆克渊觉出了异常,走到希灵面前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心事呢?”
希灵闷闷的垂头站着,听了这话,她盯着地面低声答道:“也没什么,就是又想起小宝了。我想小宝来世间一趟,就是为了救我性命来的。”
然后她抬起头,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哀戚之色,只是眼珠漆黑的深不可测:“小宝的眼睛可像你了。”她抬起双手,用拇指和食指在眼睛上围了个圈:“俩大眼睛,这么大。”
这句话让她说得很平静很认真,陆克渊看了她这样子,倒有些心疼。果然她也不是无坚不摧的,他还以为她已经把那个小奶娃子忘记了。
当天晚上,陆克渊出了门,没能等到给小宝烧纸。于是希灵就蹲在后院,一个人烧。
烧着烧着,小桐悄悄的走了过来。在她身边蹲下了,他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黄纸:“你别烧了,风冷冻手。我烧,你看着。”
希灵说道:“我是想尽一尽我的心。”
小桐答道:“我替你尽也是一样的,我跟着他隔着一层肚皮,也在一起过了十个月呢。我开车带着你走,平时跟你说话。他肯定都知道。他要是见了我,也一定认识我。我给你烧,你有什么话对他说,你就说说。”
希灵听了小桐这孩子气十足的话,忽然有些感动。把两只手揣进袖子里,她清了清喉咙:“小宝,你––也不知道你长大了没有,你要是还小,那就拿钱雇人去给你买吃的和穿的吧!”
然后她问小桐:“小宝还不会说话吧!”
小桐一本正经的答道:“鬼和人不一样,鬼不用说话。”
希灵听了,很不信服,但是也没法子。
“妈给你报仇了。”她喃喃的又说:“他摔了你一次,妈摔了他两次,加了倍的报仇。”
小桐把最后几个纸元宝扔进火堆里,然后用一根小树棍翻动着纸灰,眼看纸元宝化为灰烬了,火苗也由明转暗熄灭了,他伸手攥住希灵的胳膊,起身把她拽了起来:“跺跺脚,蹲得腿麻了吧?我腿也麻了。”
希灵用力的跺了跺脚,然后低声咕哝道:“这我心里就舒服多了。一口恶气,总算是出尽了。”
然后她带着小桐回了楼里,刚一进门便赶上陆克渊也回了来。陆克渊冻出了个红鼻尖,告诉希灵道:“白子灏的死讯传出去了,天下大乱,他那个小老丈人,怕是顶不住。”
希灵没听懂:“容秀他爸?他爸有什么可顶的?”
陆克渊笑道:“白子灏留下了一大摊子乱账,他一完,账主子怕自己找不到还债的人,所以全堵到他家里去了。”
希灵听了,不是很感兴趣,只说:“他爸要是没饭吃了,我给他几个钱,让他和那孩子有饭吃就是了。”
然而如此过了两天,容少珊并没有登门讨要钱财活命,并不是容少珊高风亮节不食周粟,是他不识方向,是个路痴,一进日租界就转向,找不到陆公馆的大门。
女婿家挤满了债主,他是住不得了,女婿在白府旧址上修建的新宅子,也被债主们盯了上,也去不得了。于是他领着玉恒回到了自己所居的一间小院里。小院独门独户三间房,一大一小是足够住了。而容少珊是天生的灵魂逍遥,女儿死了,他哭过几场之后,认为这也是两人父女缘分已尽,哭也无用,便不哭了。
容少珊基本不会过日子,他自己看着形象飘逸,并不是他苦心修饰出来的结果,是他天生丽质难自弃,一张脸三天不洗也还是干净模样。玉恒没有姥爷这样高妙的天赋,过了没几天,脸就脏成了花猫脸,胸前的衣襟撒了汤汁糖汁,先是黏后是硬,最后结成了一块板。他自己不会脱棉裤,撒一泡尿也要喊姥爷帮忙,姥爷嫌麻烦,于是突发奇想,把他的棉裤剪成了开裆裤。数九寒天的,玉恒就这么露着屁股在院子里跑,跑了好些天,姥爷才忽然醒悟,发现外孙这样很有冻掉小鸡鸡的危险,故而改变战略,把玉恒关进了屋子里,决定等天气暖和到不能冻掉小鸡鸡了,再放他出来。

☆、第六十二章 坠落(三)

天气总也不见暖和,于是玉恒就总也不得出门了。
容少珊连自己都管不好,对待玉恒,更是伺候得一塌糊涂。他不会拆洗棉衣,玉恒的开裆裤经过了大半個月的拉与尿,已经臊臭得不能闻,屁股因为总也不干净,所以也红肿了。容少珊看出外孙子比野狗还髒,便出门又给他买了一身棉衣棉裤,然后将个大瓦罐子装了水放到小炉子上,他像煮汤一样,把玉恒放进了瓦罐子裏。玉恒自己坐在热水里泡着,他守着一桶冷水坐在一旁,隔三差五的瓦罐子里加一瓢凉水。以免水温太高,真把外孙活活煮熟。
玉恒洗澡,更衣,被姥爷剪去了长头发。然后祖孙二人坐在一鋪热炕上吃晚饭,晚饭没有饭也没有菜,是一盒蜜三刀之类的甜点心,配着一大壶苦茶。玉恒专心致志的啃着点心,点心太甜了,齁得他吭吭的咳嗽。容少珊一直提防着他会向自己闹着要妈,然而他一共只要了两次,第二次没要来之后,他就像把媽忘了似的。再不要了。
“等春天。”容少珊向外孙许愿:“到了春天,姥爷领你上街玩去!”
玉恒低低的“嗯”了一声,又就着容少珊的手喝了一口茶。他的脸瘦了一圈,额头上还有几道抓伤,不是容少珊打了他,是没人给他修剪指甲,他那小手在不知不觉间就长成了爪子,自己抬手挠痒痒,结果一下子挠破了脸上的嫩肉皮。
因为新棉裤没有被容少珊立刻剪成开裆裤,玉恒自觉着不冻屁股,就自作主张的又跑出了屋子。在院子里自己玩腻了,他推开院门坐在门槛子上往远望,一望能望很长时间。
结果这一天。很偶然的,他望来了一个巨人––在他眼中,何养健那样的大个子,就算是巨人了。
何养健只是经过而已,看见这户小院的门口坐了个面熟的孩子,就盯着他也看了又看。末了忽然想起来,他停住脚步问道:“是玉恒吧?”
其实玉恒看他也眼熟,但他究竟是谁,玉恒就不知道了。扶着门板慢慢的站起身,他仰起脸问了一句话––小孩子,口齿不清,声音又低,何养健没听懂,反问道:“什么?”
玉恒又说了一遍,何养健还是没听懂,于是玉恒骤然提高了声音。呐喊一样的叫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何养健对白子灏是深恶痛绝,对于容秀和这个小毛孩子却是没有意见,听了这句话,他摇了摇头,又微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的话,玉恒倒是一听就懂。重新坐回到了门槛子上,玉恒茫然的看着他,不言语了。
屋里的容少珊听见玉恒在外面出了声,连忙推门走了出来。结果迎面一见何养健,他也愣了一下––对于何养健,他和玉恒一样,都是看着眼熟,介于认识和不认识之间。
“您是那个……”他思索着问:“那个……”
何养健早就听闻这位是条大糊涂虫,所以提前给了他答案:“敝姓何,何养健。”
容少珊当即笑眯眯了:“对,对,想起来了,是何先生。”
何养健又问:“容先生如今就带着玉恒住在这里吗?”
容少珊一点头:“嗯,就住在这儿。”
何养健犹豫了一下,又问:“生活的可还好吗?”
容少珊答道:“目前饭是有得吃,不过李师长一死,我的差事也丢了,不知道手里这点老本能吃多久。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何养健点了点头:“是这样……你和玉恒要是生活上有困难,可以到荣兴当铺去找我。荣兴当铺知不知道?”
容少珊想了想,末了答道:“不知道。”
何养健强忍着保持了和颜悦色:“问路会吧?”
“会。”
“那你可以边问边找,那个地方是很好找的。”
“好,我记住了。”
何养健告辞而走,同时怀疑容少珊脑子有问题。
一路走回了荣兴当铺,在众人不知不觉之间,这间当铺已经成了他何记的买卖。白子灏一度很重用他,而他在那一段时间里,学了旁人几年才能学到的经验和知识。白子灏一死,当铺也立刻被人盯了上,但何养健早做了准备––自从进了这家当铺那天,他就不打算再往外撤了。明明是白子灏的买卖,白子灏死了,他作为一个管事人,又不是白子灏的孝子贤孙,当然没有继承当铺的资格,但是他懂法律,他知道这事放在官面上应该怎么办,他还笼络住了当铺里的先生伙计,他还弄了好几份可以以假乱真的合同。
于是短短几天的工夫,这家当铺就姓何了。
从一个惶惶然的丧家之犬,到了一家当铺的主人,何养健筹划了很久很久,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有陆克渊。
陆克渊那种老狐狸似的东西,会看不出他的图谋?但是看出来了也没关系,接下来他还有很多步要走––繁复的步,曲折的路。牢是不能白坐的,苦也不能白吃的,他觉得自己是脱胎换骨,已经不能想象自己也曾是个雄心勃勃的青年。
新年过完,何养健的当铺来了一位客人––容少珊。
容少珊走了一头的汗,肩膀上还扛着玉恒。家里没人看孩子,他非得把玉恒随身携带不可,玉恒越长越大,他又没有健壮的体魄,所以抱着抱着抱累了,就由抱改成了扛。
见了何养健,他抬袖子一擦汗,很和气的说道:“走错路了,绕了个大远才找过来。过年好啊。”
何养健也站了起来:“容先生,过年好。”
容先生忘记了放下外孙,扛着玉恒,含羞带愧的笑道:“说起来也是不好意思,我这一趟来,是给你添麻烦来了。”
对待容少珊,何养健没有敌意,但也无论如何没法尊敬,开门见山的问道:“是不是生活费发生问题了?”
容少珊笑了笑:“何先生,你这里需不需要人手?我呢,大本事没有,但是会写几笔字,记记账还是能的。”
何养健心想你就是写出王羲之的字了,我也不敢用你这糊涂虫。低头拉开抽屉,他数出了二十块钱向前递给容少珊:“我这里是小生意,用不了多少人,这有二十块钱,你先拿去用吧!”
容少珊接了钱,挺不好意思的又是一笑。玉恒这时从容少珊的臂弯中挣扎下地,仰起头看看何养健又看看钱。容少珊低头说道:“玉恒,说声谢谢,再拜个年。”
玉恒不理会。
容少珊讪讪的一笑,拉扯着孩子想要告辞。何养健不缺这点钱,权当是做了慈善,也不在乎。而在容少珊领着玉恒跨出当铺门槛之后,门外的玉恒忽然停步转向门内,双手抱拳向何养健拜了拜。
他这个动作做得很快,容少珊根本就没察觉,只有何养健看了见。而玉恒随即贴着容少珊的大腿向前走了,何养健那下意识的微笑来得晚了半步,就错过了门外那位小观众。

☆、第六十三章 男女问题(一)

如果没有靠山的话,何养健这种不干不净的黑买卖,是做不下去的。
幸而他能找到靠山––当初给白子灏跑腿的时候,他没少登那幫富贵人物的大门,富贵人物们露了面,接待的也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白子灏。
现在白子灏没了,何养健硬着头皮繼续登门。太谄媚的话他说不出,于是他用行动弥补了语言的不足,该给钱给錢,该送礼送礼,他不吝啬,一切都按规矩办。
然而单是按规矩办还不够,既然他那买卖能赚钱。那么就是一塊肉,就有狼盯着。何养健打通了官面上的路子,但是不能率领先生伙计们上阵去和大小混混们对殴,于是他又找上了陆克渊。
他清点当铺里的存货,找到了一把不知是谁当过来的、很新很漂亮的一把手枪。用一只天鹅绒匣子把手槍装了,他把它送给了陆克渊,求陆克渊发句话,让那帮混混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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