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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爱走薄刃-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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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灵垂下了沉重的长睫毛:“谢谢你。”
陆克渊笑了,转向前方向后一靠:“谢什么。”
希灵想了想,忽然问道:“要不然,我到你家里住几天?”
陆克渊一点头:“可以,反正我已经是你的奸夫了。”
希灵听了这话,略一思索,随即却是摇了头:“不好,在打完官司之前,我不能落人口实。”
陆克渊笑了一下:“行,打完官司后再来住。”

☆、第三十四章 风浪(二)

陆克渊把希灵送到了白府门口,又留下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专为了给希灵守夜。希灵挑出了几名壮年男仆,让他们牵着狼狗组成巡逻队,夜里轮着班的满宅溜达。
独自坐在一缸热水中,她手持一把长柄镜子,伸了舌头细看伤口,又抬手从头上摘下了很粗的一绺卷发。头皮还是受伤了,但不严重,不必特地的管它。
一定是白子灏,她想,除了白子灏,自己也没有别的仇人,何养健在大牢里,也不可能支使几条关外大汉袭击自己。想要夺回白家产业,通常的法子是打官司,捷径则是直接对自己下手。自己若是凭空消失了,不就再也没人拦着白子灏回来重掌家业了?
陆克渊起初让她报警,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又改了主意。白子灏既然敢公然的这么干,自然是不怕警察,那么索性自己也不做声,让他完全摸不清这一边的虚实。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漠然的想:“还赔了个容秀进去。”
至于小耗子,她倒是不在意。
希灵是总结了人生教训,而翌日上午,白子灏和李孝忠也开始了新一轮密谈。
“她不是有防备吗?”李孝忠对着白子灏辩解:“那个小娘们儿真是太他妈奸了,自己在前头走,让人在后头远远跟着,我的人刚一出手,后头那个姓陆的就带人冲上来了。我哪想到她有援兵啊?我要是知道她有援兵,我能就派那么几个人去吗?要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活的了,我直接让人给她一枪!”
白子灏思索了片刻,末了叹了口气:“咱们这一招,好像是使急了。照你这么说,她是早就等着咱们出手。这可不是两人打架,谁先出手谁占便宜。咱们这么干,容易露了底。”
“那咋办呢?”
“没事,事在人为,再说咱们有多深的底,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能知道?”
李孝忠听到这里,忽然换了话题:“今天下午,你是怎么和那个苏秘书说的?”
“我说上海黄老板来的烟土,原来本来是拜托他们虞司令保护的,结果自从陆克渊占了太古码头之后,就把黄老板的货全接过去了。虞司令在这上面,不说一年,单是一个月,得损失多少?”
“那是,得损失老了!”
“苏秘书说虞司令其实也是很生气,但是陆克渊和那帮白俄军火商联系很密切,就因为这个,他在军界很认识几个人,虞司令也就不好意思跟他翻脸。”
“噢,姓陆的还有这个本事。”
白子灏看了李孝忠一眼,感觉这人倒是块当幕僚的料,接话接得恰到好处。
“我对苏秘书说,让虞司令别顾忌他,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天津卫并不是只有一个陆克渊认识白俄,像他那样的人,我自己就能找出四五个来!”
“你真能啊?”
“我能个屁!”
“那你这不吹牛逼吗?”
“那你甭管,我再想办法。”
谈话至此告一段落,白子灏又给李孝忠下达了新任务:他让李孝忠以他白子灏的名义出面,去英租界找一位别尔夫什卡将军,此将军乃是纯种沙俄皇室后裔,如今赋闲在中国,生活状态类似前清遗老,经济状况也和遗老们类似。白子灏让李孝忠问他愿不愿意联络几位依然有枪有炮的子侄——只要他能联络上,自己就给他提供军火销路,利润少不了他的。
李孝忠只会打硬仗,不会耍心眼,白子灏句句有理,让他心悦诚服。而等他走了之后,白子灏没有叫人,自己转动轮椅移动出了门。门槛子早被锯平了,他现在可以随意的出入各间房屋。
慢慢的向后转到后院,在一丛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后,他看见了容秀的脸。容秀是不施脂粉的,面颊绯红,全是天然颜色。她正带着小耗子伺候花,忽然看见白子灏来了,她抬手一拂微微汗湿了的薄刘海,对着他绽颜一笑:“这就谈完了?不留舅舅吃顿午饭?”
白子灏停下来,大声答道:“我能让我媳妇伺候他?”
容秀站了起来,笑得眼睛扑闪扑闪:“哪有你这样的人,好像我只给他一个人做饭,你不跟着吃似的。”然后她弯腰又牵起了小耗子的手:“我俩洗洗手去,你也快进屋,院子里晒死人了!”
白子灏盯着容秀的背影看。容秀是健康结实的小女人,腰身柔韧,双腿修长,胸脯和屁股都是圆溜溜的饱满。她的身上没有香水味,无论何时触摸她的肉体,都是光滑温暖的。而他现在经常会感到寒冷和虚弱,他需要她的热。
忽然间,白子灏想把自己那口鸦片烟戒掉了。
鸦片烟所给他的快乐,比不上这女人给他的快乐。
白子灏宛如军火界的皮条客,一边找买主一边找卖主,自己坐在中间舌灿莲花装模作样,让买主卖主都只认他。他的爹能从一名土匪干到大帅,他想自己即便只有父亲十分之一的本领,也不会是笨蛋。
与此同时,他花钱打点了地方审判厅,让他们赶紧给陆克渊下传票——他连人证物证都预备好了,就等着地方审判厅判陆克渊一个杀人罪了!
然而陆克渊拒不到庭。
传票没用,就下拘票。可是陆克渊不出租界,中国的法律,管不到他。
老狐狸不露头,那就先收拾小婊子。白子灏听闻希灵已经请了个津门有名的大律师,像是认真要和自己打一场官司了,便在心中冷笑。这么显而易见的对错,请来什么律师都是白费力气!
可是他没想到,希灵性情古怪,另有一套与众不同的思路。
这天夜里,白府忽然起了火,起初谁也没留意,等到有人看见火光的时候,那火势已经是失去控制了。大夏天的,天干物燥,火焰过处,立时便沦为火海,白府的男女老少吓得鬼哭狼嚎,光着屁股往外逃,而希灵裹着睡袍,在童子军的护卫下跑出大门,一边跑她一边回头瞧,一张脸隐在黑暗中,唯有火光偶然爆发似的一闪,方能照出她脸上那一抹笑。
救火会闻讯赶来,冲天的水龙落入茫茫火海之中,连一丝白汽都不留。希灵看一会儿,感觉火要烧过来了,便后退几步。生平没见过这么大的火,这么急的水,她这一回是开了眼界。
等到看够了,一张脸也被热气灼得疼痛了,她转身上汽车,趁夜开进了英租界。
天明时分,救火会消防队费了牛劲,终于扑灭了明火。此时白府已经化为废墟,虽有几座洋楼还屹立不倒,但是全成了烟熏火燎的鬼窟模样。警察找上门来了,救火会消防队也伸手来要酬金了,然而白家没了主人,只剩了一群蓬头垢面哭哭啼啼的仆人。
想方设法的,他们通过电话找到了希灵,然而希灵让他们去找白子灏拿钱。
白家是白子灏的嘛!找她干什么。

☆、第三十四章 风浪(三)

希灵冷不丁的来了这一手,让白子灏立刻傻了眼。
对于希灵,他所控告的罪状之一,就是强占白家家产,可现在家产的详情姑且不提,首先这家产的标志便付之一炬了。大帅府化为焦土,“白家”忽然成了个抽象的概念。
他召集了几名白家旧仆,然而也并没有询问出更多的信息来。倒退一年,这几名旧仆也是有头有脸的,不说是无所不知,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问三不知——他们再有老资格,也早被那几位童子军越到了头上去。
但是他们也都怀疑是希灵放的火。白府的房屋格局,他们最了解,想要无端的起火灾,基本是不可能的。而大火并没有把白府的地面烧出个大窟窿来,房屋没了,地皮还在,希灵走了个无影无踪,但是在报纸上发表一条能气死活人的声明——她表示自己同意白子灏的要求,将永远搬离白家大宅,从此和白子灏脱离关系、一刀两断,恢复她肃希灵肃小姐的身份。白子灏若想回家,随时可以。
横竖一场大雨过后,“家”中已经长了野草,别说白子灏,就算是条野狗,也可以颠着爪子到那“家”里找窝了。
白子灏读了这条声明,气得头疼,本来打算戒鸦片烟的,因为气得一颗心乱蹦,所以只好推迟戒烟时间,连吸了几个烟泡压心慌。然后把容秀叫过来,他把报纸给了她,让她自己看。容秀一字一字的读了声明,也是大惊失色:“那么大一片房子,全烧没了?”
白子灏气哼哼的问:“我说就是她放的火,你信不信?”
容秀默然无语的放下报纸,搭讪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心里其实是信的,但是嘴上不肯随着白子灏骂她。
白子灏转动眼珠盯着她,忽然又道:“秀儿,你知不知道,我和她是血海深仇?”
容秀立时抬眼望向了他:“怎么——哪至于呢?”
白子灏推开烟枪坐起身,一掀身上的毯子,他咬牙切齿的压低了声音:“秀儿,我告诉你,我这两条腿,是她弄断的。”
容秀把手中的的茶杯放到了炕桌上,脸上表情一僵:“子灏——”她很突兀的笑了一下:“你恨她归恨她,可也不能把什么都往她身上推啊!你这是车祸——”
白子灏一摇头,用眼神打断了她的话。
“车祸是她设计的。”他直视着容秀的眼睛说话:“她亲口向我承认过。她以为我这辈子就要烂在那间屋子里,所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了:“她很得意的!让我没了腿,她很得意的!”
然后他逼问了容秀:“你信不信?”
容秀的脸蛋褪去了绯红,因为她在理智上,依然是信。
一歪身坐在了床边,她伸手去轻轻抚摸了他的腿,像是摸着新生婴儿的肌肤,小心极了,心疼极了。抬眼再看白子灏,她发现白子灏眼中亮晶晶的,白眼球上蒙了红血丝。
“秀儿,你说。”他向前挪了挪,挪到容秀面前:“我不该恨她吗?我不该找她报仇吗?我不该把我失去的,再夺回来吗?”
容秀不知道怎么回答,心中乱透了,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抬手搂住了白子灏,这一刻她是他的娘,她恨不能把他裹到自己的怀里,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白府被一场大火夷为平地,眼见的房子院子和家具,确实是全烧没了,眼不见的金银细软古玩字画,则是下落不明。于是白肃二位的官司又增添了新内容——希灵一口咬定自己是火夜孤身逃出来的,连衣服鞋帽以及自己的体己都留在火场里了。
希灵这一回,公然住进了陆克渊家里。
在这之前,陆克渊也不知道她起了放火的心思,她裹着睡袍跑进他家里时,他还以为是白子灏的人打到了她家里去,及至听闻她在白府放了一把大火,陆克渊咬着雪茄看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活到四十出头,真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这已经不只是老谋深算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了,他觉得这位伪小姑娘简直就是有些疯。而希灵蓬着一头乱发,穿着白色睡袍,睡袍拖拖曳曳,袖口领口全镶着繁复的花边,花瓣一样的大领子中托出她的小脸——脸蛋是红的,眼睛是黑的,两道眉毛挑起来,她向他抿着嘴笑,抿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紧接着,她的行为又让他相信她并没有疯,因为刚刚学会开汽车的吉庆驾驶着一辆汽车驶入陆公馆大门,汽车的后备箱里码着一层扁木箱子,箱子里装着金条,箱子上面乱七八糟的堆了无数东西,一眼望过去,只见一片宝光璀璨,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再打开后排车门——后排座位上堆着乱糟糟的字画,字画表面一点保护也没有,在这汽车里完全受着废纸的待遇。
“我那辆汽车里还有东西,你瞧瞧,都值不值钱。”
陆克渊疑惑的问道:“这是——”
“烧掉的东西。”
陆克渊恍然大悟:“哦……”
在那个火烧红了天的夜里,希灵坐在陆公馆的长沙发上,从陆克渊手里接过了一杯热水。喝了一口之后,她抬头问道:“有咖啡吗?”
“不睡觉了?”
希灵蜷起双腿踩在沙发上,用宽松沉重的睡袍把自己罩成小小的一团,笑着对陆克渊摇了摇头,一场大火,烧出了她的好兴致。
陆克渊没给她咖啡,只给了她一杯加了糖的热茶。她捧着茶杯慢慢的喝,赤脚和沙发的坐垫相触了,她感到了放松和舒适。
陆克渊坐在她身边,问道:“那些东西,是要寄存在我这里?”
希灵一点头:“嗯。”
陆克渊一听这话,倒是笑了:“胆子不小,不怕我把东西扣下不给你?”
希灵不假思索的摇了头:“你不会。”
“为什么不会?我可是个坏人。”
希灵向后一靠,枕着沙发的靠背,扭过脸注视了他,很认真的说道:“你千万不要这样做。”
陆克渊露出了个疑问的笑。
希灵郑重的答道:“你需要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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