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们永无眷属-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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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石森浩的车子只与方艳艳相距不到五十米，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从山上塌下的巨石砸在方艳艳的车上，而方艳艳居然在这个时候将车子停了下来。石森浩放慢了车速，再向前开的话他的车子也会进入塌方区然后被砸中。他在后面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就只能干着急，他朝着前方大喊：“方艳艳！方艳艳！继续开车，将油门踩到最大，冲出塌方区！方艳艳！”石森浩声嘶力竭地喊着，喊得面红耳赤、脖子青筋暴起。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些声音全都淹没在了雨声中。
方艳艳却好像听到了一样，可能是心灵感应，她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终于想到要冲出这个塌方区。可是她刚启动车子，就被一块下滚速度极快的巨石给击中，车子大幅度的摆动了一下，朝山的边缘甩去。车子的甩动令方艳艳身体重心不稳，一不小心就用力地打了下方向盘，这一下，车子已经完完全全偏离了公路，朝山下滚去。
石森浩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方艳艳的车子滚下山。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石森浩的眼睛瞪大，眼珠里充满了红血丝，满脑子都是“不要死”三个字。尽管巨大的石块仍然不断从山上滚下来，但是石森浩像是完全看不见一样，他慢慢发动了汽车朝前走去，每朝前走五米就有石块砸在他的车顶。他慢慢地朝前开，一直开到刚才方艳艳掉下去的地方才停下。他打开了车门走下去，瓢泼的大雨马上将他吞噬。他走到公路边向下看，下面是一个小山谷，方艳艳的车子已经看不见了，被不断滚下去的大石块严严实实地埋住。看到这样的景象，石森浩顿时四肢发软浑身无力，他想要朝车子的方向走，想要回到车上，可是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以至于两三步的距离他迟迟走不完。他的嘴巴也开始不听使唤，不自觉地喃喃：“都怪我，要不是我把安心带来这里，方艳艳就没有机会将安心带走，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终于走到车门旁边，可是就在他开门上车的一瞬间，有一阵巨大的石块急速砸向车身。路面本身就很滑，加上石块的冲撞，车子也随着石块急速向山边滑去。石森浩都还没来得及上车，就随着车子一起滚下山了，那过程仅仅只发生了三秒钟。这三秒钟里，石森浩同样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想，自己应该马上就要死了，那他死前说的话，就应该算是遗言了。在翻滚下山的过程中，他说：“安玫，对不起。艳艳，对不起。”
另一边，安玫仍然呆在石森浩的别墅里焦急等待着，等了一个小时，终于把警察给等来了。可是同时也等来了一个噩耗。警察一进门就直接对安玫说：“安小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一个开场白，简单一句话，就将安玫仅有的希望给磨灭了。安玫不说话，等着警察把话说完。
“我们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通知了这边的公安部门，请求他们派员援助。就在刚才，我们接到通知，大概半个小时前，向东十公里的盘山公路上发生大规模的山体塌方，大量石块滚下山崖，两辆急速行驶的小轿车被砸中滚下山崖，现在车上的人员生死未卜。我们怀疑，车上的人，就是“绑匪”和你的女儿。由于暴雨不停，山体仍然有大量石块滚下，救援队目前还无法展开搜救。只能等到塌方情况稳定之后才能展开搜救工作，还请你们理解。”那名警察一口气将事故陈述完，清晰简洁，让安玫只听了一边就已经可以毫无疑问地了解整起事故。可是现在，她多么希望这起事故充满了疑问。
不知不觉间，安玫已经泪流满面。她跌坐在地上，韩佑立将她抱住。两人紧紧地拥抱，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六点的时候才渐渐变小。搜救队已经去事故地点展开救援工作。为了保证家属的安全，警察拒绝安玫与韩佑立去现场，于是两人只好在石森浩的别墅里等待。两人坐在前廊的躺椅上，望着远方的天空长久无话。天色渐渐暗下来，安玫接到电话，事故现场共三人遇难，两女一男，其中包括一个小女孩。两名女性当场死亡，一名男性重伤，昏迷不醒，救护车已经将遇难者运回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祝我们永无眷属（三十一）
安玫篇：
和韩佑立一起去医院认尸，安玫原以为自己看到冰冷的安心时，会痛哭不已，但是她并没有哭，只是安静地看着安心满是伤痕的小脸，在心中与她默默告别。不是不痛，而是已成事实无法改变，所以只好强迫自己去接受，怀着满心的痛苦和酸楚接受。
与安玫的安静告别不同，韩佑立认真地看着安心，对她说：“宝贝，爸爸对不起你。”
听到了韩佑立的声音，安玫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个人。她看了韩佑立一眼，拉着韩佑立走出停尸房。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两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面无表情，要是此时有人经过这里，一定会被这两个人吓到。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经过这里，毕竟这是在停尸房外。
可能是受不了这样的安静，韩佑立有一点不舒服。他轻轻揽住安玫的肩膀，微微靠在椅背上，安玫也顺着他的力量靠在椅背上。两个人各怀心事，以至于看上去十分貌合神离。韩佑立叹了口气，显得有些颓然。他能感觉到安玫身上散发出了一样气氛，这是爱了这么久后，自然而然产生的直觉，对方的丝毫异常都能牵动你的神经。他说：“安，你是不是在酝酿着跟我道别？”
安玫没有回答韩佑立的问题，而是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地说：“生命很奇妙，有好多巧合。比如安心，生于雨天，也死于雨天。哦，我说的并不是她出生那天，而是我们将她创造出来的那天，那个雨夜，在你爷爷奶奶曾经住过的老房子里。今天，我看着这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的大雨，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真的等来了噩耗。”
韩佑立趁安玫停顿的空隙插话，说：“安，你果然是在跟我告别……”
安玫不理韩佑立，接着说：“刚听到安心的死讯，我一点儿也接受不了。可是现在我想通了，陪伴是有期限的，这是安心陪我的期限到了。其实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因为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会永远相伴的人。高中的时候，我的班主任李青，你还记得吧，他那么爱师母，可是师母还是因病早逝，留下李青老师一个人，他孤寂得晚上都不敢早回家。还有风吟，阿忍和阿默都那么爱她，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她。还有徐彦哲，我知道他与他的前妻仍然相爱，可是就是不能在一起。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一样，爸爸早早地就离开了妈妈……你看，那么多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甚至是永远分开。真的没有人可以拥有一个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伴侣。所以，对于陪伴，我们都不应该强求。”
韩佑立听完后变得激动起来，他扳过安玫的肩膀，使两人变成面对面的坐姿。他无比认真地对安玫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一定会。”
这是一个誓言，可是，一个已经完全心死的人不会相信也不会在意誓言。安玫看着韩佑立，谈谈地说：“你走吧，我去看看石森浩。”
韩佑立说：“我陪你。”
安玫说：“不用，他应该不想见到你。”
韩佑立又说：“那我等你。”
安玫说：“不用，我想一个人。”说完，她起身朝重症监护病房走去，留下韩佑立一人独自坐在走廊上。
安玫独自一人来到石森浩所在的病房前，因为已经很晚了，早就过了探视时间，所以安玫只能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石森浩。她看着石森浩满身缠满纱布的样子，很是心疼。她对着石森浩说：“对不起……”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一张口，就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安玫倚着窗，仔仔细细地看着病房内的情景，长久不说话。她看着心跳仪上不断变换波频的线条，一想到这是石森浩的生命线条，她就很欣慰。她看着石森浩紧闭的双眼，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说：“石森浩，还好你命大……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不会跟你说再见，你最好在我回来的时候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我面前。”说完，她就头也不会的走了。
回到家，安玫快速地收拾好一些简单的行李，然后连夜打车去了机场。要去什么地方安玫也没有想过，在这个时间最快的一班国际航班飞去哪里，她就去哪里。有时候你做不了决定，“巧合”就是最好的决定。
在候机大厅等待飞机起飞的时候，安玫拿出手机发了三条短信：
妈妈，对不起。我想出去散散心，勿念。
风吟，对不起，没有陪着你一起等待你的宝宝出生。你一定要做一个坚强快乐的妈妈。
徐彦哲，对不起。你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伴侣。
三条短信发完，刚好到了登记时间。安玫关上手机，走也不回地走进登机口。
韩佑立篇
天亮了，韩佑立从长椅上站起来，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之前回了趟美国，原本是为了申请绿卡延期。但是米勒来找安玫闹了一趟之后，令韩佑立突然觉得没有再留在美国的必要，为了跟安玫在一起，他就放弃了绿卡延期，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安玫。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现在去哪里都一样，都一样没有意义。
————
从来没有试过在停尸房的门口待过一整夜，不过真的尝试了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一样，你以为你会无法忍受，但是当它实际发生之后，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具有毁灭性。就像安玫又一次离开了我。一整个晚上，我都这样安慰自己，安玫的离开，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其实安玫说得也没有错，确实很难有天长地久的陪伴，这个我也知道。但是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再给我们两个一次机会？有时候女人狠下心来是真的狠，所以，千万不要给女人有狠心、死心的机会。呵，这就是我刻骨铭心爱了一个人十多年后总结的经验。不过，这样的经验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安玫走了，还有哪个女人能让我毫无保留地守护吗？天知道，不会再有了。这样用力的爱一个人，一辈子只会有一次。
石森浩篇
安玫，为什么我的眼睛睁不开、身体也动不了，还是能看见你看我的样子？还是能听得见你说的话？如果我听到的不是幻觉，那请你遵守你的诺言，一定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并且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方艳艳篇
被石头砸那么多下竟然不觉得痛，滚下山也不觉得痛，我想我是解脱了。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最后没有接你打来的电话，如果接了，死前还能听一听你的声音，那就真的是死而无憾了。浩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接你的电话吗，我正在编辑一条短信，跟你谈条件的短信，内容是用安心来交换一个爱你与被你爱的机会，只可惜连短信都没来得及编辑完。你看，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连追求爱情的方式也一样，你用安心威胁安姐，我用安心威胁你，而且我们两个都失败了，并且以死亡为代价。只是，我对不起安姐。
被埋在山底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我知道你也掉下来了。那时候我祈祷我们可以一起死掉，你会怪我自私吗？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