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千重-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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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慢慢找。”子安说着搬过放在一旁的梯子踩上去，准备把书放回去。
“你看起居注这些做什么？”云奕说道，“看看你和叶远蹊在哪里说话，不会被史官写进去？”
“云奕你——简直过分！”
“怎么会找不到……”云奕丝毫不理会子安的怒火，“你拿的那本是什么？”
“嘉懿二十年的那一卷。”子安不情愿地说道。
“果然。拿给我。”
子安重重叹口气。实在是不想搭理云奕，可是自己在天一阁当值，本就该帮他找书，便将手中的书扔给了他。
“这种起居注都是孤本，你能不能爱惜一点？”
“云大人教训的是。”子安生硬说道，正准备从梯子上下来，却一脚踩空，向后仰去，倒在身后的书柜上。还好天一阁书柜都是特意加固过的，也不是普通木料，并未被子安撞倒，但子安没了缓冲，直接摔倒在地。
云奕原本已经翻开书看了起来，却听见身后一声闷响，转身一看，子安靠着书柜坐在地上，没听她喊疼，难道摔得晕了？连忙来到子安身边，见她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算是稍稍放了心。
“子安？”云奕蹲下来，皱着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唔……好疼。”子安这才从方才的惊吓当中缓过神来，“全身都疼。”
“本来也不高，缓两天就好了，没伤到筋骨就行。”云奕无奈说道，轻轻按了按子安的脚踝，“很疼么？”
“没有……”
“那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吧。”云奕站起身，“我先走了。”
“哎等等！”子安连忙抓住云奕的衣摆，“我有点事想问你呢！”
“怎么了？”
云奕心情这么差，可是自己最近又没犯什么事，那就只能是那个原因了。子安犹豫片刻，问道：“你……你和楚曜是不是吵架了啊？”
“没有。”云奕说道，“只是有阵子没见她了而已。西秦那边的摄政王亲自出使，月底就该到京城了。想必是准备好了什么条件，把楚曜换回去。叶远蹊也不准备继续扣留楚曜了。”
之前叶远蹊说的月底会没空，就是说这件事么？子安想了想，说道：“那，西秦有人要来，楚曜知道么？”
“我派人去和她说过了。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永远留在此处，无非卖她人情罢了。”
子安根本没把云奕的话当真，带了几分嘲讽说道：“既然楚曜姐是为了回到西秦，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当初色心顿起么？”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那你让卫澜庭去找琪琰，又是为了什么？”云奕反问道，“以及，你觉得我笼络楚曜，寻找琪琰，又和王正则有所联系，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子安重复着，原本攥着云奕衣摆的手无力松开。若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大概会觉得云奕是在帮叶远蹊做些什么。可是如今……云奕是为了什么？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子安……你怎么了？”云奕见她久久不说话，才担心起自己方才说的是不是有些过火，“我只是给王正则一个饵而已……”
“那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子安慌张道。若是云奕和叶远蹊走上对立……她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与王家交好，无非让他信任我罢了。”云奕蹲下来，耐心说道，“接近楚曜，是为了让他相信西秦会相助。找到琪琰，是为了……”
云奕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作为人质。王正则原本只是有谋反之意，现今我给他两个虚假的筹码，让他准备不足之时便付诸行动。”
“可是王正则，最初怎么会有贰心？”
“理由很多吧。”云奕笑道，“叶家原本也是人臣，如今安定的时间不久，且并未统一，自然也有别人会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何况，王正则的一些政令原本就不顺利，加之有祖父的前车之鉴，他会居安思危也在所难免。都是些细小的由头罢了……引导这些变成足以让他身死名裂的事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两年以来你一直在……谋划这样的事么。”
“西秦摄政王来京，楚曜归国，王正则又误以为西秦会支持他，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云奕知道子安担心，故意说得轻松，“璧犹是也。”
子安轻叹一声，缓缓站起来，说道：“你既然能全部都告诉我，我也就放心了。”
“你身上不疼了？”
“我可没觉得你做的这些事都是对的……耽误你这么久，你早就该走了吧。”子安说完，便转身离开，走回楼上。
云奕方才只说琪琰是作为人质，不过明显是在说谎啊。子安想到，包括云奕自己，还有琪琰，都是为了聚集复齐的势力？齐灭已经六十余年，真正的齐人恐怕早就没有了。但是，为了师出有名，依旧能够利用。
如此看来，云家的事，云奕应当早就知道——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云奕和楚曜之间……子安一时有些恍然，这些事，也还轮不到她来评判吧。
子安在天一阁闲散度日，加之无人管束，每日便越到越迟，越走越早。这天若不是早上出门前看了眼黄历，早就忘了该是休沐的日子。虽是休沐，但云奕依旧一早离了家。听说西秦使节两天前已到京城，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在忙碌吧。
若是使者已来，那么，楚曜很快就要走了吧。子安这么想着，才发现已是许久未见楚曜。等到此番别过，怕是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从与楚曜相识起就知晓会有这么一日，子安心下了无悲戚，换了衣服，便去拜访楚曜。
侍从告知子安楚曜正在卧房内，子安自然知道位置，径自走过去，到了门边，正想直接敲门，终是犹豫，让侍从先通报了。
不过楚曜立刻允她入内，子安走进去，见到楚曜，却是惊诧不已。
楚曜一身华服，立于镜前。周秦之衣裳，皆是简化自齐制，故而形似而又有细微不同。楚曜身着玄色，暗红镶边，极显高挑。往日松散的头发，今日以珍珠玉冠束起，煞是英气，妆容却又鲜艳华美。
楚曜在镜中见到子安走进来，说道：“子安，来帮我整理一下后面的束带。”
子安默默走过去，轻轻拉平束带上的细微褶皱，才说道：“楚曜姐，你这衣服是？”
楚曜并不答话，只是伸开双手，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道：“十一年了啊。”
不过子安已经大抵猜到，楚曜若是走，肯定不会悄无声息，若是有什么和秦使的会面，楚曜必会出席。这身衣服就是为此准备的吧。子安后退两步，仔细看了看楚曜，不由得赞赏道：“当真漂亮。是秦使送来的么？楚曜姐已经见过他们了？”
“只是几个侍从送来罢了，宁之今天才要来见我。”
“宁……贺宁之？！”子安惊讶道。
“是啊。”楚曜转过来，看着子安，笑道，“你会吃惊也是应该的。当初宁之是那个样子，今日，他也是秦的摄政王了。”
还真是难以想象，自己无意之间都交结了些什么人啊。子安从方才的震惊当中缓过来，又立刻说道：“摄政王……这算是个什么地位？秦虽为国，却从未称帝，封王，岂不就是最高的位置了？何况他之前曾经出卖你，现今……”
“以他送来的这身衣服看，倒是尊我为王了。”楚曜负手而立，“你来的也巧。宁之应该马上就到，有什么话，说清楚就是了。”
“所以楚曜姐，你现在已经算是秦王了？”子安笑道，“不过还是容许我这个周人，不行礼了吧。”
“不急。”楚曜意味深长地说道。
子安却并没听出她的用意，继续说道：“楚曜姐的自称该是什么？孤，不谷，寡人？都好奇怪啊……我也该叫你秦王殿下？”
“没那么多礼数，该如何就如何便是。”楚曜说着，便走出房间，子安亦是跟了出去。
在正厅内闲聊不久，便有侍从通报贺宁之前来。看着秦人侍从一一入内，楚曜端坐主位，子安想了想，还是起身退到一边。
子安刚刚站定，便见贺宁之大步流星地走进，单膝跪拜在楚曜面前，恭敬道：“属下参见王上。”
楚曜顿了片刻，才带了浅浅笑意，悠然说道：“多谢宁之。又不是陪周玩那些礼数，这些闲杂人等，还是先退了吧。”
这些人虽说是贺宁之的侍从，听了楚曜的话，却悉数退了出去。楚曜这才起身，扶起贺宁之，说道：“久别重逢，真是不知从何说起——子安恰好也在，你可还记得她？”
贺宁之看向子安，子安福身行礼，笑道：“古人言，苟富贵，勿相忘。”
“云姑娘可真是漂亮不少。”贺宁之称赞一句，目光又移向楚曜，“你们两个一个穿的这么暗，一个穿的这么素，还真是糟蹋底子。穿的艳丽一些才好，红色多一些——”
“红色哪能随便穿得，那可是嫁衣。”楚曜笑道。
“说起来，云奕是你兄长啊。”贺宁之说道，“当年我在凉山，正是被你哥哥所救。当时来不及问恩人姓名，昨日见了周朝官员，竟然就是他。若说巧，而后逃到泷川，又是被你救治。我这条命，左一半右一半，全是受了你们云家的恩惠。”
“那，还真是巧了。”子安一怔，下意识说道。以云奕的性子，竟然会搭救一个陌生人？况且当初云奕在凉山也是受了伤，自保都有些狼狈，到底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啊。
子安暗自记下，决定找机会问问云奕，而后便说道：“既然还记得这个人情，那我就安心了。”
子安顿了顿，敛容正色道：“楚曜姐……那我，就先告辞了。”
楚曜不语，只是点点头，目送着子安走了出去。
沉寂片刻，楚曜拂袖坐下，悠然道：“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的弑母仇人？”
贺宁之也坐下，说道：“她不知从哪里搞了什么长生不老的方子，吃得神志不清，骗她写了归位给你的遗诏，直接杀了就是。”
“这边肯放我回去，你又是拿什么换的？”
“停战通商一堆啰嗦的繁文缛节。”贺宁之笑道，“一纸空文……不对，一堆空文罢了。哪次不是这样，彼此早就都没了信用，还要装着温和的姿态。”
竟然什么都没要……楚曜想着，当初的所谓交易，云奕还真的守了诺么。
贺宁之见楚曜沉默不语，略有几分讶然道：“你不会真的相信，我记挂着云家的救命之恩吧。”
“当然不会。”楚曜笑道。贺宁之本就是叛国之人，当初背叛过她，如今背叛了她的母亲，又怎会在乎别人恩情。
“你想问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吧。”贺宁之难得认真思索，“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这样下午你就能和周国的皇帝见个面，再住两天就能回去了。不过他们的意思是要留我们到过完什么千岁节，我是无所谓，看你的意见。”
“回秦，我等了十一年，也不在乎这一日两日。而且今天，也还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贺宁之方才说了一大通，又以为楚曜没了正事，已经端了茶杯，疑惑道：“什么事能竟然留在最后，比你刚才问的那两个问题还重要？”
“娶我。”楚曜轻声说道。
贺宁之干脆利落地喷了茶，说道：“你开什么玩笑！”
“礼节什么的，在周的这几日办了也罢，在回去的路上办了也罢，抑或什么都不做，回去之后直接宣布结果也罢——”楚曜笑道，“总之，这是本王第一个命令。”
“我还犹豫怎么和你说，怕你不答应……”贺宁之缓缓说道，“之前那女人死了，你又不在，我是暂替执政，编了摄政王这个名号，现在却弄得麻烦得很，若是你嫁给我，王位名义上的让渡就好办了。”
“你既也有心，那就在这几日直接宣布了吧。”
“你怎么这么急？依我看，你刚才说的第三种做法才比较稳妥。”
“因为。”楚曜轻叹一声，“我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狂霸酷炫拽的西秦组正式登场。
☆、堂前燕
“早知如此，当初在泷川就该把你……觉得你那时年纪还小，没想到竟然别别人占了便宜。”
“别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楚曜冷笑道。
“你也别这么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会给别人养孩子啊！”贺宁之说道，语气却并不在意，“总之不是周国的皇帝的孩子那么麻烦的事情就行……已经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吧。”楚曜说道，“所以稍微有点着急了。”
“你根本就不在乎生孩子的时候嫁没嫁人，只是纯粹不想让别人知道是谁的孩子吧。”贺宁之轻笑道，“尤其是这个孩子真正的父亲？”
“我的孩子，关别人什么事。”
“总不会是你故意的。”贺宁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