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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乾隆皇帝-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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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要结账。”钱度五短身材,黑红的国字脸上嵌着一对椒豆般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显得分外精明。他一撩袍角翘足坐在申老板对面的条凳上,端茶喝了一口,微笑道:“店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有急事去济南,不能在这吃官司。”说着用手指指头顶上的天棚。三个人吓了一跳,看看天棚,才知道这耳房和西厢房上边是相通的,说话声极易传过去。申老板想想,没来由牵连客人,遂叹道:“由你吧,只是这大风雨,你可怎么走路?”钱度一哂,说道:“就是下刀子这会子也得走。我也不瞒你们,我是个刑名师爷出身,在河南田制台府里就了几年馆,这种官司没有两三年下不来,我孤身客居这里不比你们,不死也得脱层皮。三十六计走为上,所以咱们结账两清。我带着现任河南孙抚院的荐书,在济南要站得住脚,说不定还能帮你们度过难关。”
  小路子眼睛一亮,说道:“一看就知道您是读过大书的,说得真好!三十六计走为上,既如此,我们也逃他娘的!”“你说得何其容易!”钱度噗哧一笑,“这案子本来不是你们做的,顶多不过是个‘人证’,证实了贺某人是‘自杀’也就结案了。你们一逃,便落了个‘畏罪’的名。姓刘的就是因为寻不到替死鬼才苦心这般设计。你们若逃走,他岂不正好顺水推舟把杀人的罪名推给你们?”他简单的几句话便剖析了其中的要害,一听便知确是熟牍老吏,几个人哪里肯放他就走?只是哀恳他帮着拿主意。钱度嘬着嘴唇只是沉吟,说道:“我得赶紧走路,实在顾不上,你们看看外头这风这雨这夜……”
  “郝二,你去捆扎钱爷的行李,账不用结了。”申老板见钱度拿腔调,忙央求道,“好歹替小人们出出主意——店里还有一头大走骡,我送钱爷当脚力,算小的们一点孝敬……”
  “嗯……”钱度转着眼珠子,手托下巴站起身来,思索片刻说道:“想一点也不连累你们,这是做不到的。有两层意思你们要牢记——”他摇着步子慢吞吞说道:“一,刘康并不想把你们直接扯进案里,他只想叫你们作证,他离店时贺道台还‘活着’。这一条你们不等用刑就予以证实。但是你们又要说明白贺道台这人平素见人话不多,总是深居简出,你们不晓得他的根底。二,贺道台‘自尽’你们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拼着吃几板子也要这么说——要知道这么大的案子肯定要惊动朝廷,将来总有掩不住的时候,如果打得受不得,你们就随他说,‘自尽兴许是真的’。大不了将来东窗事发,落个‘屈打成招’。”他笑了笑,“有这两条就保住了根本,再塞点钱给衙门里上下打点,取保候审,把店里浮财转移了,也犯不着人人都在这里受苦。有申老板顶着,等结案了赶紧卖房子,一定了之,免得将来翻案时候再受牵累。”一转脸郝二已经进来,便问,“我的行李呢?”
  郝二忙道:“都给爷准备好了,在西侧院后角门洞里,我怕惊动东边……”“好,我这就走了。”钱度沉着地说道:“就照我说的,这样你们吃亏最小。不要怕,要知道他们更怕你们呢——咱们后会有期!”说着系好鞋带径自消失在门外黑夜雨声之中。
  三个人象童生听老师讲书般听完钱度的话,急急商议,决定由郝二、小路子带上店里所有钱财连夜潜回苏禄陵乡下看风势、申老板和几个小伙计留下顶案于,里外使劲共渡劫难,待到一切停当,已是鸡叫二遍了。
  德州府离济南只有三百多里地,钱度单身一人,行装简单,也亏了申家老店那匹大骡子,真的能走能熬,疾走十二个时辰,连打尖用饭第二日凌晨便到了济南。钱度心里自有主意:自己是个刑名师爷,这会子忙着到制台衙门投奔李卫总督,就算收留了自己,眼见德州这么大人命官司,审这官司,省里必定要派员前往。新来乍到的人难免要拿来“试用”,岂不是一盆子热炭往自己怀里倒?天一放明,钱度便在总督衙门对门一家大客栈住了下来。
  在济南住了三天,钱度饱览青山秀水林泉寺观,什么千佛山大明湖游了个遍,还去趵突泉品了两次茶,德州府的案子已轰动了济南。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贺观察有“疯迷症”,犯了病,自己想不开上了吊绳;有的说是撞了邪祟,吊死鬼寻替身寻到了他;有的说是前世造孽今生还报,被冤魂索了命去的。自然,也有的说贺露滢的死因不明,另有原委的。茶楼酒肆一时间众说纷纭,钱度都不大理会,只听说总督李卫和巡抚岳濬已经合折上奏,按察使衙门已停止审理别的案子。臬台喀尔良亲赴德州,会同德州府谳理,待官府那边铺摆停当,钱度才带了河南巡抚的荐书径往制台衙门投刺谒见李卫。约莫一刻时辰,才听里头传出话来:“请钱先生签押房外候见。”钱度只好跟着戈什哈沿着甬道、回廊走了好一阵才来到衙西花园月洞门口。听到签押房时断时续的谈话声和咳嗽声,便知李卫正在会客,便侧身站在花厅门口静候。那戈什哈轻手轻脚进去不知说了句什么,出来告诉钱度:“大人请先生花厅里吃茶,岳巡抚和汤藩台正在里头议事呢!”
  “您请自便。”钱度顺手将一个小红包递给戈什哈,笑道:“我就在外头恭候,不劳费心。”不料那戈什哈不言声把红包又塞了回来,小声说道:“在李制台底下做事,不敢犯规矩。”一笑而去。钱度心中不禁一动:久闻李卫苞苴不受、清廉刚直,果真名下无虚!
  正思量间,签押房传来的声音似乎大了点,象是在临别寒暄。不一时,果然见两个官员,一前一后走出了签押房。两人都在四十岁上下,一个戴二品起花珊瑚顶子,一个是蓝宝石顶子。戴蓝顶子的一边退出一边说,“大人玉体欠安,请留步……”钱度猜出这两人便是岳抚台和汤藩台。一个中年汉子没穿袍服,中等身材长方脸,两道漆黑的眉呈倒八字形,一对三角眼偶然一闪间如电光石火,烁得人不敢正视。钱度心里怦然一跳:这就是名震天下的“模范总督”,当今雍正皇帝极为宠信的李卫了!
  “运河清淤的事要抓紧,白露前一定要完工。”李卫瞥了钱度一眼,对两个大员嘻笑道:“贼娘的你们好好地干!兄弟进京,必定上天言好事!”直待二人出了月洞门,李卫转脸笑着对钱度招呼道:“是钱先生吧?呆站着作甚?进来聊聊!”
  钱度没想到他如此随和,提得老高的心放了一半,稳着步子进来,见李卫已经坐了,便扎手窝脚地请了安,把孙巡抚的荐书小心地递了上去,陪笑道:“孙抚台再三嘱咐小人,向大人致意:好好调养身子。让我带了二斤冰片,二斤银耳,说这些是大人使得着的……”李卫一边拆信,一边说道:“孙国玺这家伙还结实吧?他还说了些什么——他这字写得倒长进了!”钱度揣度着李卫的性子。极豪迈的,便乍着胆子笑道:“孙抚台骂您来着,说您象一只快散架的老瘦狗,还吝着舍不得吃……”
  “哦?”李卫一顿,突然一阵大笑,咳嗽着说道:“……好!骂得好……这龟儿子还惦记着我!”说着便看信。大概因不认得的字太多,信手将信丢在桌子上,说道:“不就是荐你来当师爷么?好,我留下你。”“
  “谢谢制台大人——”
  “慢着。”李卫一摆手,脸上已没了笑容,庄重地说道:“我的规矩通天下皆知,一条是诚,我不识字,所以格外看重这一条。要跟我玩花花肠子,在文字上头蒙混我,我就请上方剑宰了你。第二条,每月给你二百五十两银子薪俸。天下督抚侍师爷,没一个肯给这么多的。要不够明着寻我要,只是要取个‘廉’字。倘若在我衙门里日鬼弄棒槌,只会落个死罢了。我是叫花子出身,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到前头——勿谓言之不预也!”他突然冒出一句文话,笑了笑便收住。钱度早已站起身来,正颜说道:“东翁,就为敬佩您的为人,才识,学生才不远千里来投奔。您放心,钱度乃是大丈夫!”正说着一个戈什哈进来禀道:“外头有个少年,十五六岁光景儿,说是内廷派到苏州催办贡缎的,叫小的禀一声,有事要见大人。”
  “名刺呢?拿来看看。”
  “回大人话,他说不方便,没带。”
  “嗯?没有通个姓名?”
  “富察氏,傅恒。”
  李卫身子一颤,赶紧起身,说道:“快,带我去迎接——”他猛地一阵呛咳,竟咯出一口血,忙用手帕捂住,喘息一阵道:“傅恒是宝亲王的内弟,是我的半个主子——钱先生,烦你把这屋收拾一下,我去去就来。”钱度当即督促茶房的厮役扫地抹桌子,并亲自将散放在桌上的文犊案卷一份份依次收拾停当,接着便听到李卫的说笑声:“主子穿惯了我婆娘做的鞋,说是样子虽比不上苏州官制的,穿着合脚。前儿又做好两双,黑缎面青布里千层底儿皂靴,原想元旦我进京带进去的。六爷既来了,倒便当……”说着他亲自挑帘,跟着傅恒走了进来。
  钱度顿时眼睛一亮,只见傅恒一身月白色实地纱褂,上套着紫色灯芯绒巴图鲁套扣背心,一条绛红色卧龙袋束在腰间,只微微露出米黄色缨络,脚下一双皂靴已穿得半旧,底边似打了粉涮洗得雪白,清秀的面孔上,配了两个黑宝石似的瞳仁,顾盼生辉,潇洒飘逸的姿态恰如临风玉树,令人一见忘俗。钱度心里不禁暗想:“庙会上扮观音的童子也没这般标致,不知他姐姐——那必定是神仙了!”发愣间傅恒已经坐了,见李卫躬着身子要行家礼,傅恒忙道:“免了罢,你身子骨儿不好。”说罢看了一眼钱度问道:“上次来没见过,这位是……”钱度是个浑身装有消息儿的聪明人,一按就动,连忙上前禀道:“不才钱度,钱塘钱穆王二十六代孙,才到李制台府作幕宾的——礼不可废,我代东翁给您老请安了!”说着一揖,打个千儿起身又一揖,李卫在一旁看得直发笑。
  “你很伶俐,这个赏你。”傅恒矜持地一笑,从袖中掏出几个金瓜子丢给钱度手里,转脸问李卫,“德州的案子怎么样了?哦,你别误会,我不干预你的政务。只是这事皇上很关心,说历来只见欠空的官员自尽,没听说过催债的反而寻短见的。皇上已下诏着吏部、刑部弄清死因。叫十七王爷写信,叫我过山东时问问你。我只管带你的话回京。”李卫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案子是汤钧衡主理,我也感到蹊跷得很。汤钧衡已会同刘康过了几次堂,各造供词都用飞马报我。臬司衙门知府衙门会同验尸,确系缢死。门窗从内紧闭,不是他杀。死者生前与人无怨无仇,不象因情仇勒逼自尽。我原是有些疑刘康,园为贺露滢是去查他的亏空的,但藩库报来说德州只亏空三千多两,犯不着为此杀人。且德州府衙役和客栈店伙作证,说贺某死前并无异常,当夜刘康拜会,贺某还亲送出门——这事抚司、臬司回过几次,今儿还来说要以自杀结案,我叫他们别急,再过一堂再商量。”
  钱度在旁听着,十分佩服李卫精细。他思索一会,缓缓说道:“制台,请容我插一句。这是疑案,断然不能草草了结。这个案子我来济南时,曾道听途说,总觉得定自杀于情不顺,定他杀又于理难通。至于说什么‘冤孽’索命,窃以为更是离谱了。六爷回去自然要转奏皇上,这案子现时不能定,再等等瞧才是正理。”“对,”李卫笑道,“就是‘自杀于情不顺,他杀于理难通’。你这师爷够斤两!”傅恒边听边颔首,欣赏地看了一眼钱度,转个话题问道:“你有没有功名?”钱度忙躬身道:“晚生是雍正六年纳捐的监生。”
  “监生也可应考嘛。”傅恒说着站起身来,“不在这里搅了,得回驿馆去,明个我就回京,这次我不扰你,左右过不了几日就会见面的。”李卫起身笑道:“六爷并没有急事,耽几日打什么紧?哦——您话里有话,莫非有什么消息?”傅恒只用手向上指指,没再说什么便辞了出去。
  一个月之后,果然内廷发来廷寄,因直隶总督出缺,降旨着李卫实补。山东督衙着巡抚岳濬暂署。总督衙门立刻象翻了潭似的热闹起来,前来拜辞的、庆贺的、请酒的、交代公事的,人来人往不断头。李卫只好强打精神应付,实在支撑不来,一揖即退,请师爷代为相陪。钱度新来乍到人头不熟,接待客人不便,就讨了个到各衙递送公事文案的差使,每日坐着李卫的绿呢八人大官轿在济南城各衙门里转,倒也风光自在。
  一晃有半个月光景,这日正从城东铸钱司交待手续回来,路过按察使衙门口,隔着玻璃窗瞧见一个中年妇女头勒白布,手拉着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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