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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张居正-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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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相爷,难得在这儿见到你。您老人家拜了相,咱们这些奴才,早就该向您道喜了。”
  “有啥值得道喜的。”张四维开心笑道,“一见到你胡有儿,咱就想起你制作的桃酥。那次你送了两盒来,咱带回去分给家人品尝,个个都说好吃。”
  “这点贱手艺,也值得相爷夸。只要相爷爱吃,早晚我给您老多送点。”
  说话间,几个挑着食盒儿的小火者已走到跟前,张四维瞧着担子上的明黄锦缎,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便问:
  “又是啥好吃的?”
  “月饼呀,”胡有儿答道,“李老娘娘自抱了孙子,一天到晚喜得合不拢嘴,吩咐咱糕点房多做上好的月饼,各个宫院都要送上几盒儿。咱们这就是往后宫各处送月饼的。相爷,你放心,外廷的官员也少不了。皇上有旨,凡二品以上官员,每人三盒;四品以上,每人两盒;余下所有京官,每人一盒。就为赶制这批月饼,咱糕点房的二三十号人,忙得几宿没睡觉。”
  胡有儿说着,又打了一拱,方告辞而去。张四维一边走着,一边心里头忖道:“皇上果真是大方起来了。他登极十年,此前过了九个中秋节,外廷臣工没有一次得到过他赏赐的月饼。施赠点心虽是芥末小事,亦可从中看到皇上心境的变化。”不觉已走到平台门口。这儿的值殿太监名叫孙理,见他来了,便趋上一步施礼迎接,说道:
  “老先生且进殿稍坐片刻,万岁爷马上就来了。”
  胡有儿方才见面喊“相爷”,意在表示亲热。现在孙理改称老先生,却是正常称谓。百人百口,张四维顿觉内廷一凼浑水不可随便趟得,遂收了心思正襟危坐。
  少顷,听得孙理在门外恭恭敬敬喊了一声“万岁爷”,旋即听得软底靴踏在砖地上的声音。张四维顺势看去,正好朱翊钧穿着簇新的衮龙袍,在周佑的引领下跨进了门槛。张四维连忙跪了下去,高声禀道:
  “臣张四维觐见皇上。”
  “平身吧。”
  朱翊钧说着已在御榻上落坐。张四维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坐下。尽管他已是文臣至尊的地位,但因是第一次单独面圣,仍不免有些紧张,讷讷言道:
  “皇上准旨召见下臣,臣不胜感激。”
  “张阁老不必拘谨,”朱翊钧一开口先自笑了起来,“朕一直未曾单独见你,你着急了是不是?”
  “是……”张四维拭了拭脑门子上渗出了细碎的汗珠,言道,“臣知道,皇上这些时很忙。”
  “不是忙,是心绪有些烦乱。”朱翊钧将搁在镶金红木脚踏上的靴子跳了一下,缓缓言道,“自从张先生,唔,不是你这位张先生,朕说的是元辅张居正。自他去世之后,朕一时不敢见外臣,无论见了谁,都会叫朕想起元辅,忍不住伤心落泪。”
  朱翊钧说着脸上便露出戚容,凭直觉,张四维觉得皇上的悲伤并不是发自内心。他当下就怀疑皇上这样作是不是试探他的态度,略一思索,他答道:
  “皇上对元辅的感情至笃至深,以至哀恸过度。太岳先生获此殊恩,令臣羡慕不已。”
  这回答多少有点令朱翊钧感到意外,他问:“朕心下悲痛,这算什么殊恩?”
  “首辅虽为人臣之极,但毕竟是皇上的臣仆。皇上以万乘之尊,如此锥心揪肺痛悼一个仆人,这是千古少有的事。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遇上明君圣主,实乃臣子之福。因此,臣决心誓死报效皇上。”
  张四维不显山不显水表了一个忠心,朱翊钧听了心下舒坦,便开了一个玩笑道:
  “报效则可,拍马屁则不行。”
  张四维没来由地遭此一讪,心下顿时慌乱,干笑道:“皇上,臣还没学会拍马屁呢。”
  朱翊钧笑道:“你主动让户部拨二十万两银子到内廷供用库,这不是拍马屁又是什么?”
  “这……”张四维的脸腾地红了。
  朱翊钧看着张四维坐立不安的样子,越发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谑道:
  “朕只是说句玩笑话,瞧你张阁老这副窘样儿,倒当了真!”
  闹了半天虚惊一场。张四维没想到皇上也会捉弄人,吓出一身臭汗,半晌没有说话。
  这时,只见朱翊钧已敛了笑容,言道:“往常,元辅张先生屡屡告诫朕,太仓银只可用于国家,不能成为皇室的私房钱。你这样做,是否有章可循?”
  张四维已自慌乱中镇定下来。皇上的这个问话是他早已料到的,此时从容禀道:
  “太岳先生为国家理财,任劳任怨不避利害,堪称明臣。但他把内廷外廷两本账分开,看似有理,实则差矣。《诗经》所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连天下九州万里都是皇上的,何况太仓里的几两银子?皇上厉行节约尽除侈糜,为社稷苍生计,始终撙节财用不肯乱花银两,这是圣君之道,是天下人的福祉。但这并不等于说,太仓里的银两,皇上不能调用于内廷。”
  “唔,张阁老如此一说,极有道理,”张四维几句话解开了朱翊钧多年的心结,只见他脸上笑容灿烂,接着又道,“这些时,为皇长子出生,张阁老操劳甚多。前些时收到内阁公本,你等辅臣述奏皇长子出生,朝廷应该做的晋封、大赦、蠲免租赋等三件大事,朕看大致尚可。只是几处细节,朕尚有疑问。”
  张四维赶紧奏道:“皇上有何训示,臣恭听在此。”
  朱翊钧说:“晋封之事,两宫太后,皇后之父王伟,加封皆为允当。大赦一事,你们辅臣提出要赦的是两部分人,一是今冬斩决犯人;二是前些年被拘谳定罪的官员。冬决囚犯赦放一批,料无人反对。但若恩赦犯罪官员,恐怕会招来许多非议。”
  张四维一听,有心辩解又没有勇气,只得支吾道:“咱们作臣子的,只是尽自己的见识建言,一切还听皇上旨意。”
  多少年来,朱翊钧每次与张居正议事,总是诚惶诚恐。现在见到张四维大气不敢出二气不敢伸的样子,他感到特别开心,便陡然间觉得长了不少九五至尊的威严。于是端起架子清咳一声,说道:
  “朕知道你张阁老的心思,是想起复这些犯罪官员,借此收揽人心。这想法不错,但眼下还不是时机,这一条暂且搁置。”
  皇上一言中的,张四维骇得背上冷汗涔涔,忙奏道:“臣谨遵皇上旨意。”
  “还有一件事,”朱翊钧顿一顿才说,“现有一人,也想加爵封伯,两宫太后亦有此意,只是不知能否办理?”
  “请问皇上,这个人是谁?”张四维抬头问道。
  “冯保。”
  “他?”张四维失口叫了起来。
  “怎么,张阁老感到奇怪?”朱翊钧追问了一句,又道,“冯保是朕的大伴,隆庆六年,又与内阁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位辅臣同受先帝顾命。四个人,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健在。皇长子诞生,论功行赏,合该有他一份儿。一般的赏赐,对冯保已无甚意义,晋封爵位,又牵涉朝廷纲本,朕一时委决不下。”
  张四维细心听来,觉得皇上的话中藏有玄机:虽然表面上他保持了对冯保的一贯礼敬,但并不想给冯保封爵。只是李太后发了话,他不敢硬顶着不办,故在此提出来商量。张四维一时也感到不好办,只得敷衍道:
  “太岳先生在世时,对这类封赏,是一概不允。理由是赏爵太滥,坏了朝廷纲常。”
  〃问题是太岳先生已经不在呀。如果他在,这类事根本用不着朕来操心。内阁现在是你张阁老掌制,你是何态度?”
  张四维一下子被顶到墙上,想耍滑头已不可能。想了想,决定趁此机会试探皇上有无诛除冯保的意思。遂把心一横,冒险言道:
  “臣觉得,给冯保加封爵位不妥。”
  “不妥在哪里?”
  “历朝封爵者,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建功立业的大臣;一种是皇亲。冯保以一个太监出身,既无伟功建树,又非在国难时有救驾之功。如果给他封爵,势必会引起士林非议。”
  “朕怕的不是士林非议,”朱翊钧眉梢一扬,露出不屑的神气,言道,“你要说清楚,前朝太监中,有无封爵的人。”
  “有一个。”
  “谁?”
  “刘瑾。”
  “刘瑾,”朱翊钧一愣,说道。“这不是武宗皇帝爷手下的司礼监掌印么?此人极坏。”
  “皇上所言极是。此人生封爵位,死有余辜。”
  “既如此说,冯保封爵之事,也该搁置起来。”朱翊钧仿佛了下一桩大心事,舒了舒腰,漫不经心地说,“张阁老回去后,就按你方才所言,给朕写一个条陈。”
  “说什么?”
  “就说冯保为何不能封爵的理由。这个条陈一定要写好,朕要给太后看的。”
  张四维一听,不免心下暗暗叫苦,想不到绕了半日,他竟被皇上绕进了套子。皇上要他当恶人整治冯保。如此一来,他不但与冯保彻底撕破脸,捎带着还把李太后得罪。事既至此,想当缩头乌龟已不可能。张四维本想趁机给皇上多多进言,却见皇上已是起身离座返驾回宫,临走时留下一句话饶有深意:
  “张阁老,凡事都要多多琢磨。”
  第三十三回 玉蟾楼密议掏墙法 夫人庙乞讨护身符
  中秋佳节各衙门照例放假一天。张四维整整一个白天闭门谢客,猫在书房里起草条陈,阐述为何不能给冯保封爵的理由。这一辈子他给皇上写过的奏折,大大小小拢共有上百道,却没有哪一道奏折像今天这样叫他费尽心思,前后不过数百个字,竟折磨得他茶饭不思。写完之后,心下一松,不觉天色已暮,但见幽邃高远的穹窿之上,却早推出了那轮明月。此时京城里多少官商士民人家,无不肴果满席庆贺佳节,或诗文觞咏或丝管竞奏,或酒垆茶灶仙侣嘉会,或倚红偎翠泛舟清沦。张四维因新任首辅,家中自是更加热闹。傍晚他自书房出来,正说高高兴兴与家人一起吃顿晚宴,经张顺提醒,他才猛然记起数日前李植等一帮门生就来说过,中秋节晚上要请他到玉蟾楼赏月,他当时是应允了的。此时忙到后院挑了一件夹料纻丝酱色雷公袍,换下家居方便起坐的开襟大褂,并选了一顶金丝起箍的坡公巾戴在头上,命即速起轿,望玉蟾楼匆匆而来。
  玉蟾楼在珠市口附近,是京城里上好的地望。张四维现在是首辅,出入警跸森严。他人还没到,玉蟾楼周围,早添了不少的巡兵游哨。这玉蟾楼共有五层,李植他们数日前就付了定金,包下最高一层。按理说,首辅驾到,玉蟾楼就该戒严,一应闲杂人等不得人内。但张四维虑着现在还不是摆谱的时候,一切尚须低调,便特别关照不要清场。因此,一至四楼如常营业,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喝五吆六喧声一片。张四维在一干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五楼,李植、王继光、雷士祯、褚墨伦等五六个门生都早早儿到了,一起趋到楼梯口迎接。虽然那地儿狭隘,李植带头,都要跪下去拜迎。张四维吩咐不必拘礼,众人便改作大揖,将张四维迎至楼中。
  这玉蟾楼的五楼是一间通楹大厅,四壁吉祥如意木格明窗,如今都珠帘卷起。从窗前放眼望去,但见参参差差十万楼台,都罩在清辉朗月之中。闹嚷嚷的街面上巾车辐辏,黑黝黝的瓦脊上铺着如水的月华,浓淡异色锦绣多姿。这如诗如画的京俗良宵,看了怎不令人心旷神怡!张四维站在窗前,听得李植对上楼问菜的店家说:“菜肴就是先头预订的,不作改动,另外,醋壶、茶壶都要,酒壶就免了。”他连忙插话:
  “酒壶不能免。”
  李植一怔,笑问:“大人,你不是戒酒了么?”
  张四维一笑。他年轻时本是豪饮之客,山西蒲州家乡的老白烧,虽然辣得呛人,他来了兴致,扬脖儿就能咕下一海碗。后来当了京官,地位渐隆,再不作那牛饮之事,但每日晚上用膳,总还免不了自得其乐地抿几口。自张居正病重之后,他突然觉得天底下第一等的重要事就是保养身体,于是在武当山道人的劝诫下戒了刘伶之好,几个月下来滴酒未沾。此时他踱到楼面正中的大圆桌边坐下,笑道:“如此良辰佳节,可人的满月莲花世界,岂能无酒?店家,你店里有何佳酿?”
  店家是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长得猴脸猴腮,一双眼睛贼精。听得首辅问他,便习惯性地把两手朝库灰梭子布长衫上蹭了蹭,答道:“有玉壶春的十年陈窖,还有四川的太白液,山西的老白烧。”
  李植知道张四维的嗜好,便抢着说:“将上好的老白烧先抬上一缸来。”
  张四维说:“老白烧是要,其它好酒,也拿两三样上来。菜呢,点的什么菜?”
  李植回答:“咱点了三汤四羹五大菜,都是这里的招牌菜。店家,你再给首辅大人报一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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