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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谍影(出书版) 作者:新独秀-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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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共产党军队渡江前夕离开。不能提前得太早,因为离开得太早,他们就会怀疑。这个道理就不消我多说了。在此之后,你可以随时离开,或长期潜伏,这由你来决定。”杜林甫交代得很仔细。

“见鬼!谁愿意长期潜伏?我要走!赶快走!越快越好!在战争打响前五天、十天时我就走。不!提前半个月就走!我可以在离开瑶岗后,过江到黄山上转几天,然后再去南京向杜林甫复命。”此时,何芳琳暗自思忖。

想到临行前杜林甫的交代,还有刚才舞会上的惊魂奇遇,何芳琳在心里长叹一声:“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个可恶的杜林甫竟然说,这样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不知道他是怎么计算的?万分之一一旦出现就是百分之百!”半个月前的那次对话还在耳边。

“你这个主意看似高明,但风险极高!”何芳琳瞟了一眼杜林甫,不羁地说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既像父女,又似兄妹;既像上下级,又似朋友;既像同一阵营的战友,又似仇恨难消的宿敌。这种复杂的关系让何芳琳可以对杜林甫施以不羁的白眼。

“琳琳,你倒说说,哪里不高明?风险又在哪里?”杜林甫并不恼怒。

“我代替那个什么林秀打进他们的总前委机关,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比如三野七兵团的人到了总前委,我不就露馅了?”林秀问道。

“哈哈。”杜林甫一听,爽朗地大笑起来,“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早就考虑好了。”

“我当然担心。这是我拿命去赌,能不担心吗?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假如被他们认出来了,我以身殉国不算,任务也不一定能顺利完成啊!”

“是这样的。”杜林甫深吸了一口香烟:“第一,林秀是三野七兵团的机要科长,三野七兵团距瑶岗200多公里。这么远的路程,没有什么大事,七兵团的人是不会去瑶岗的。电报和电话可以解决的事情,他们就不一定要亲自长途跋涉,那样做,既辛苦又没有效率;第二,三野的头头脑脑到总前委的可能性比较大,比如开会啊什么的,但七兵团的人到总前委去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不多;第三,即使去了,他们不一定能够走进情报科。这是因为,情报科是总前委的中枢,按常规来说,七兵团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这个中枢的,倒是三野的头头脑脑有资格进入情报科;第四,退一步说,即使三野的头脑进了情报科,他们也认不出你。为什么?因为你是七兵团的机要人员,差好几个级别呢!他们原本就对林秀不熟悉;第五,再退一步讲,假如七兵团的某一个头脑进了情报科,他们也不一定能够确切地认出你。”

“为什么?”

“呵呵,你忘了,林秀刚刚因功从第九纵队报务员调任三野七兵团机要科科长。时间不长,他们对林秀的印象不深……”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何芳琳说。

“不牵强!”杜林甫胸有成竹,“我刚才说过,只有你才符合条件。因为你的年龄和容貌跟她差不多。”杜林甫说完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甩给何芳琳。

何芳琳拿起来,细细端详着。

“猛一看是有点像,可毕竟不是我。”她说。

“只要猛一看像就行了。难道你一定要把自己的脸让七兵团的人看上半天?”杜林甫反问道,“你就不会和他们擦肩而过?”

何芳琳轻轻地笑起来。

“真正的危险在于,七兵团的其它报务员,也就是已经和林秀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同事,他们专门到总前委情报科去找你,那样,你就……有点危险,就得随机应变,使出你的非常手段了。这样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

“你设想得很好。可是事情往往不会像设想的那么顺利……”

“秘密工作就是这样。如果完全的、百分之百的如设想的那样,并且百分之百的没有任何风险,那还叫秘密工作吗?”

何芳琳不吭声了。

“最后,我提醒你,尽量减少外出,尤其不要到总前委的其它部门!你就坐在情报科你的办公室,这样,你的安全系数将大大增加。”

何芳琳想到这里,心中说道:“杜林甫说的是对的。如果我坚持不去舞会,就不会发生这么惊险的事情。都是为情所俘!‘情’是特工人员自取灭亡的导火索,是鸩杀自己的毒药!”

想到“情”字,何芳琳不免暗自嗟叹。

她是带着仇恨和使命双重因素来到瑶岗的。长期的特训使她对共产党及共产党人有了妖魔化的认识,童年的记忆始终是一个梦魇。她恨她的父亲——陈德伦。只要写几个字,他就可以救下自己的宝贝女儿,但他竟然不肯写;他恨共产党,那是一个疯狂而可怕的组织。单说一件,出生入死后又抛下女儿不管的陈德伦,最后竟然被自己的组织处死了!所以,当杜林甫让她去完成这一特殊使命的时候,她没有过多的犹豫就答应了。她要让自己成为一柄利刃,插在敌人的要害部位,并给敌人以致命的一击!

可是,到了瑶岗,她却渐渐发现,共产党、共产党人、共产党的军队……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么邪恶、那么妖魔。尤其是他们的军民关系、同志关系、上下级关系等都让自己深深地震撼,并深深地困惑。

“这不是我心中的共产党。”她有点后悔来到这里,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是他们的敌人,我杀害了林秀,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方向晖不会放过我的!”

她知道,从第一次和方向晖见面她就知道!凭着少女的敏感和特工人员的嗅觉,她知道方向晖喜欢自己!后来的事情进一步表明,方向晖爱上了自己!她也假装爱上了方向晖,为了使命!在那时,她的心里还装着谈岳。

然而,那个温暖的午后,当她带着那封奇怪的密电来到方向晖的屋子,并且看见洗浴后的方向晖时,她的心里一颤!她竟然真的爱上了方向晖!无法自控!

那天,她坐在电报机前,突然发现有电台在紧急呼叫。她连忙准备抄收电文。令她大吃一惊的是电台示波器上闪烁的频率:10。9 10。9 10。9!

这是国民政府国防部保密局特情处的电台!也就是自己曾经值守过的电台!自己暗恋了很久的人——谈岳也在那里坐班!

“他们怎么和这里联系上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特情处出了内鬼!有共产党特务!”

容不得多想,她立即在电文记录纸的左上方写下了这个电台的呼号:“BTB66”。

随后,她准确而快速地记下了密电码。可是,在震惊和匆忙之中,她忘了按常规在记录纸上写下收电日期!

她很想知道这是谁发来的密电,真正的内鬼是谁,密电内容又是什么。

她琢磨了一番密电,知道一时无法破解!这封密电的加密方法不是情报科约定的几种加密方法之一,约定的几种加密方法何芳琳是知道的,因为此时的她已经是报务组组长“林秀”了!

这是冯儒发来的密电,内容是密报二监屠杀的事。

何芳琳为了刺探电文内容,就没有按照制度将来电交给小琴、张波等人登记解密,而是直接送给了方向晖。

这样做并不违反制度,因为自己和张波根本就无法解密这封电文。

她在进入方向晖的院子后,发现堂屋的门反闩着,曾想趁机掏出铅笔头和纸片,把密电码抄下来,回去后慢慢破译。可是,她立即意识到这样做极其危险。万一此时方向晖出来了,自己就露馅了。于是她果断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一边等方向晖开门,一边快速记忆那十来组电码。她在栖霞电训班上曾经专门学习过这方面的技能——快速强化记忆十来组电码!

方向晖开门后接过密电,一眼就看见了呼号:BTB66,明白这是冯儒发来的。此时,他的心里立即闪过自己和冯儒约定的密钥——日期密码,加月减日加空格。于是,他把目光移到电文右上角,想看看今天的日期。可是,他没有看到“林秀”在那里写下日期!在送电文的途中,“林秀”一直专注于电文内容,根本没有意识到日期问题。

此时,方向晖很恼火!忘了写电文日期,这虽然是无关紧要的疏忽,可是在此时却是一个不可原谅的疏忽!然而,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怕暴露“日期”后面的秘密!他本能地扭过头去看墙上的月份牌和手表……当他发现“林秀”在调侃了他一番之后,还站在那里观察他的这些动作,他心中不好明说的愤懑终于爆发了。

“林秀”为什么要继续站在那里,不得到逐客令就不离开呢?原因就是要观察方向晖的举动,想从中看出一点儿端倪。

她被方向晖逐出后,就端摩其中的细节。她想起特训班上教官的话:“一定要观察人的‘第一反应’!记住,是‘第一反应’!尤其是重要时刻的‘第一反应’!人会伪装,特情人员更善于伪装!但是,人的本能往往会让‘第一反应’流露出真实意图。尤为重要的是,当一个人认为自己的反应不会泄露他的秘密时,他此时的反应最有价值,最能流露出他的内心所想。举个例子,比如:张三和李四的家乡都在苏州。某次,两人通电话。张三说他在苏州,李四说他在南京。实际上,当时两个人都在南京。最后,张三问李四,‘你什么时候回去?’——老家苏州。这一句话就很可疑,我们由此可以推断张三在说谎。因为,正常来说,张三会这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而不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了‘回去’,说明他可能不在老家苏州!!看似一字之差,实是蛛丝马迹!再老到的撒谎者都不可能注意到这微妙的一字之差。说一整句的谎话容易,说一两个字的谎话,难!”

受此启发,何芳琳激动地推测,方向晖扭头望墙、望手表是他的本能产生的“第一反应”,而且他自认为这一反应不会泄露他内心的秘密——他并没有吐露出一个字!他在查找时间或日期,也可能他知道时间或日期,只不过是要确认一下。

“日期?”何芳琳一个激灵,她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在电文上注明日期!怪不得他要看月份牌和手表!

“对了,密钥可能和日期有关!”

循此思路,她用试错排除法很快破译了冯儒的密电!

后来,何芳琳寻机给杜林甫发了一封简短的密电:“共已知二监事我方有谍!GY。”

何芳琳的这封密电大有讲究。一、她没有在密电中说谁是那个“谍”。她猜测那个代号为“归路”的“谍”可能是冯儒、谈岳、李桂、小A等人,总之,是特情处机要科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但她不能妄下结论,一是人命关天,二是不能让杜林甫产生错误的判断;二、她为什么不在电文中说明“特情处机要科有谍”,从而缩小范围让杜林甫侦查呢?这是因为何芳琳考虑到也有可能是机要科之外的人盗用机要科的电台;三、她为什么不在电文中详细说明自己收到了“10。9KHZ”或呼号为“BTB66”发来的通共密电?或者再具体一点,在电文中注明是特情处机要科的电台发来的通共密电?这是因为,何芳琳在我方的眼皮底下给杜林甫发密电,电文代码不可能太多,发报时间不能太长,那样风险太大了,而且这不是她的主要任务!

后来,隔了几天,发生了方向晖在竹林里吹笛子、吴音提醒方向晖电文中有人名、方向晖收回电稿这一系列不愉快事件。何芳琳机智地在小琴的电文登记簿上看到了方向晖拟写的电文原稿,获悉冯儒就是潜伏在杜林甫身边的共产党特工。于是,她立即寻机发出了两份重要密电。一封以方向晖的语气发给了江宁游击总队一支队的钱队长:“……冯儒……已叛变无疑……现电令你部全力除之,免贻后祸……”

另一封密电发给了杜林甫,极其简短:“冯儒是共产党无疑!”

至于她对方向晖说自己已经侦收到敌台,正在全力破译,并且有了一点眉目云云,其实都是欺骗方向晖的谎话,是缓兵之计。

“明天‘破译’一个假的国军电报给他……”何芳琳此时这么想,“来了这么长时间,一封密电都没有破译出来,容易让他生疑,这太危险了。”

想到“危险”二字,她的心再次不安起来。

原来,五天前,何芳琳觉察到吴音在方向晖的办公室偷看过自己的档案,感到事情十分危险,吴音已对她形成极大的威胁,遂寻机用吴音的手枪杀死了吴音,并声称“吴音自杀了”。这一招是在栖霞特训班上学来的。可是,当她看着吴音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漏洞!!

她本想在拔出吴音的手枪,推开吴音的一刹那,开枪击中吴音的心脏。可是,在这紧急时刻,吴音的身体由于快速移动,子弹并没有击中左胸,而是洞穿了右胸。何芳琳马上就发现了这个致命的失误!因为,一个要开枪自杀的特情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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