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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烽烟尽处 作者:酒徒-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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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却清晰无比。那头狼仿佛就在人的身边,但是你却看不见他的踪影。其嗥叫的声音抑扬顿挫,与拉琴者发出的声音隐隐想和。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沧桑!

张松龄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躯壳里脱离了出來,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从高处向下望去,夜晚的草原安宁而又祥和。所有的硝烟都被夜风吹散,所有的血迹也都被青草掩埋。短短数息之间,高山就变成了平原,绿野就变成大漠。一处处孤零零的毡包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阙,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阙,眨眼后又变成了废墟,变成了瓦砾,变成了一粒粒尘沙,被风吹起來,迷住行路人的眼睛。

一伙光着肩膀的汉子从远处走來,手里拎着石块,棍棒上挑着羽毛。他们在草原上追逐野鹿,猎杀狐狸。他们为生存而挣扎,为争夺几头牛和一匹马的归属权而互相厮杀。他们的背影渐渐跑远,代之的是一群穿着牛皮甲,挽着巨盾的士兵。随着一声凄厉的牛角号,投出的长矛遮天蔽日。

遮天蔽日的长矛,很快又被遮天蔽日的羽箭所取代。牛皮甲变成了两档铠,巨盾变成了弯刀。当弯刀和两档铠被风吹散,铜钉夹棉铠和青铜火炮走上草原。随即,青铜火炮幻化成了步枪,日本鬼子的膏药旗遮天蔽日。

那些挑着膏药旗的鬼子点燃帐篷,牵走牛羊,杀死女人、老人和小孩,乐此不疲。张松龄的灵魂瞬间又从半空中跌回体内,抓起一直放在身边的三八大盖儿,本能地就往起跳。他的身体却被赵天龙牢牢地抱住了,“快醒醒,醒醒。黑灯瞎火地别乱跑,你根本不认识路!”

张松龄挣扎了几下洠苷跬眩H坏卣趴劬Γ霸趺椿厥拢空源蟾纾腋詹旁趺戳耍浚 

“你睡魔症了!”赵天龙慢慢放开他,低声回应,“啸是用來给死者送行的,第一次听到的人,非常容易睡过去!”(注1)

“呃,吼吼,吼吼,嗯,啊,哼,鞥……”马头琴声和吟唱声还在继续,调子仿佛一直洠в斜涔趾孟窬饲О僦直浠W诶僬咧芪У穆碓裘嵌及氡掌鹆搜劬Γ硖逅孀徘偕男汕昂蠡味

张松龄用手狠狠搓了把脸,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这是什么歌,真是奇怪。我一句都洠春孟癖凰曰罅艘话悖 

“我们叫它‘啸’,那些词,也压根儿洠魏魏澹 闭蕴炝至诉肿欤∽磐坊卮稹!盎岢娜撕苌伲际且淮聛淼摹N以沂Ω赋沂Ω甘歉Ω秆У摹C看蛲暌徽蹋蓟岢淮巍W庞脕砀勒咚托校 

“原來是这样!”张松龄轻轻点头,再度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却再也找不到刚才的狼嚎。

那头野狼消失了,或者从來就洠С鱿止淮嬖谟谒幕孟搿?赡峭防堑暮拷猩瓷钌畹亓粼诹怂哪院5敝校路鹁褪撬且涞囊徊糠郑露蓝志笄俊

注1:啸,古代草原民族的歌吟方式,历史可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甚至更久。通常用于战后为勇士招魂,或者战前鼓舞士气。节庆时期,也有专人吟唱。

第四章 群英 (六 下)

“你刚才梦到了什么?“赵天龙不想张松龄再度被琴声催眠,向他身边凑了凑,低声询问。

“很多东西!”张松龄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犹豫着回应。他在睡梦里看到了草原上数万年來的沧桑变幻,看到了现实世界中鬼子兵在四处烧杀抢掠。但这些,他都不认为是赵天龙想知道的。“最奇怪的是,我听到了几声狼嗥。却看不见那只狼在哪里?醒來之后再听,就怎么也听不到了!”

“那是狼神在托梦给你!”赵天龙想了想,脸上的表情非常郑重,“狼神本來就洠в猩硖澹阅悴趴床坏剿V劣谛褋碇螅味夹蚜耍比辉僖蔡患巧竦闹敢 

“问睿牵宜攀保矝'听懂他在说什么。假如真有你说的那个狼神的话!”张松龄苦笑着摇头,压根儿不相信这些毫无依据的胡诌。

“现在洠腔釠'到。等机会到了,就听懂了!”赵天龙看了他一眼,非常认真地提醒。

“算了吧,我才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张松龄笑着摇头,很是不解赵天龙为什么对梦里的事情如此上心。

赵天龙的脸色却愈发凝重起來,狠狠瞪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教训:“这话最好别给外人听见。蒙古人都是苍狼的子孙,多少人想得到狼神的指引还洠ё矢衲兀∧阈∽樱蛊碓诟V胁恢!

“行,行,我不说就是!”张松龄点头答应,心里却觉得赵天龙有些小睿笞觥Q杆侔鸦巴吠渌胤酱俺四阒猓一鼓芨嫡庑空源蟾纾壹堑媚愫孟窕褂懈雒晒琶郑俊

“嗯!阿尔斯楞!”赵天龙的脸轻轻抽搐了一下,幽幽地回应,“狮子的意思。当年我师父帮我取的!为的人跟牧民们打交道时方便。”

天色太暗,张松龄洠Э醇苑搅成系耐闯W约绦矢霾煌#澳悄阍趺从中樟苏裕磕愕降资敲晒湃嘶故呛喝耍俊

“我自己也不知道!”赵天龙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我是师父从雪地里捡回來的。他教我读书识字,教我打枪骑马,他姓赵,我就跟着姓赵了。至于我到底是蒙古人的孩子还是汉人的孩子,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你师父呢?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

“不清楚!”赵天龙继续苦笑着摇头,“小时候我不知道问。等我想起來问了,师父已经被右旗老王爷一把火烧死在林子里头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故事,张松龄眼前迅速涌起斯琴郡主那满是泪水的脸。“对不起,我不该问!”抬手拍了拍赵天龙的肩膀,他低声道歉。

“小屁孩子,事儿还挺多!”赵天龙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笑着骂道,“问都问过了,说对不起管蛋用?!我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家伙!因为几句话就跟你掰了!”(注1)

“那是!”张松龄挠了下自家后脑勺,讪讪地再度改变话头,“赵大哥你当年第一次听‘啸’时,也听到了狼嚎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好运气啊!能得到狼神的看顾!”赵天龙拍了他一巴掌,以示羡慕与嫉妒,“我梦见一朵云,托着我飘啊,飘啊,不知道要飘到哪地方?想停下來,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怪不得你绰号叫入云龙!”张松龄恍然大悟,笑着点评。

“扯淡!入云龙和这个洠О氲愣叵怠R蝗唬谔客访渭木陀Ω檬且话汛蠛潘⒆樱 闭蕴炝崆嵋⊥罚袢狭苏潘闪涞囊懿狻

“那他梦见了什么?”张松龄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抓紧时间假寐的黑胡子,继续刨根究底。。

“他梦见了一碗大米饭!”谈起这个话睿蕴炝屠值弥毕氪返兀疤卮蟮囊煌耄惫泵祝セ噬喜拍艹缘降哪侵帧?上'等他拿起筷子來,梦就醒了!”

“这个梦可真够悲催的!”张松龄也跟着轻轻摇头。“是不是你们这里每个人,都要听一次‘啸’,然后向长辈汇报自己梦见了什么?!”

“差不多吧!”赵天龙点头承认,“只限于男人。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长辈会送你去听别人的‘啸’,或者请对方到家里來唱。听完了,做一个梦,就说明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可以说媳妇了!对了,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张松龄顺口回应。猛然间,想起自己的生日好像就是今天。愣了愣,精神又是一阵恍惚。

上个生日时,自己正在铁血联庄会被老秀才抓了差,根本洠Ч松瞎=衲辏约涸蜃叩搅瞬菰希氩菰洗竺ΧΦ娜朐屏秃诤踊煸谝淮ΑC苏舛鳎肫饋砘拐娴氖呛蒙衿妗7路疒ぺぶ杏幸凰郑涯闩灼饋恚氯ィ鹌鹇渎洌觼頉'有一个可以预测的轨迹。

“怪不得!”赵天龙的话又在耳边传來,像是在点评某件事情,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松龄洠в薪铀幕安纾绦⒆朋艋鹬械牟写娴暮斓愣胱约赫庖荒甓鄟淼乃闹种郑较耄骄醯泌ぺぶ泻孟裾娴挠猩裣纱嬖凇

正困惑间,耳畔忽然又响起了黑胡子的声音,“龙爷跟张兄弟两个聊什么呢,嘀嘀咕咕的这么开心?”

“我跟他说你当年的丑事儿!”赵天龙一点儿也不想给黑胡子留面子,笑着奚落,“做梦梦见大米饭,吃不到嘴急得直哭!”

“那还不是饿怕了么?”不打仗的时候,黑胡子周黑炭是个非常和气的人,摇摇头,笑呵呵地替自己辩解,“况且东北贡米,就是好吃!我当年就想着,哪天要是不做马贼了。就在老哈河套下游那嘎哒,开上几百亩地。专门用來种大米。反正那地方常年发洪水,不愁洠Ф鹘降咀樱 保ㄗ2)

“嘿嘿,还越说越上样嘞!”赵天龙才不相信周黑炭会放下马刀,立地成佛,“ 就你,知道怎么握锄头不?还种大米呢,不当马贼的话,能不把自己饿死就烧高香去吧!”

“切,你真还别瞧不起人!”黑胡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我跟人问过,东北那边的气候,跟咱们这边差不多。老哈河与西黄水交汇之后,流向的就是沈阳。凭什么下游能种稻子,咱们上游就种不活?!”

“行,行,行!你有本事行了吧?!”赵天龙洠那楦诤犹教秩绱嗽洞蟮睦硐耄屏硕苑揭话眩ψ盼实溃爸值咀拥钡刂鞯氖虑椋勖且院笤偎担〗酉聛碓趺窗欤磕阈睦镉姓鲁虥'有?”

“我这不是正要跟你们两个商量呢么?”黑胡子歪了歪嘴,带着委屈的口吻回应,“可你一直洠Ц宜祷暗幕幔 

一旦说起了正事儿,赵天龙便收起了笑容。想了想,低声回应,“今天你虽然损失了好些弟兄,可保安队和镇国公的私兵,也都被咱们打残了。此刻藤田老鬼子手里只剩下一百多小鬼子,未必敢主动追上來!需要提防的是黄胡子,那厮今天跟藤田老鬼子勾结,存心是想把你往绝路上逼!”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顺便看看,有洠в谢岚牙隙堑氖甯低档卦嘶貋恚 焙诤拥愕阃罚硎驹尥蕴炝囊饧苯约旱陌才偶蛞樯芨驼潘闪淞礁觯跋挛缱鎏阶拥男值芩担匣蹲樱姥哿桶瞧す矶几坪釉谝黄穑耸谄甙俚桨税僦洹H绻孀飞蟻恚赡芑崾呛艽蟮穆榉常 

“的确!”赵天龙皱着眉头沉吟,“他们的喽啰太多,也不像镇国公的人那么好对付。可一个劲的逃下去的话,弟兄们士气肯定会出问睿!

“硬拼我还真未必怕了他们。但假如小鬼子的机枪队也跟着过來……”黑胡子呲牙咧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直洠в锌诘恼潘闪洹O挛缡焙笳咧傅愕哪且患堑雇蜒ィ盟两窕鼓钅畈煌H绻笳呋鼓茉傧氤鱿挛缡蹦侵制嬲忻罴疲幢慊坪哟鸥嗟娜耍米旁俸玫奈淦鳎参幢啬艽哟蠡镎舛值饺魏伪阋巳ィ

“张兄弟,张兄弟,赶紧想办法。大伙都等着你呢!”赵天龙也对张松龄的指挥能力深信不疑,退了他一把,大声催促。

“正在想,正在想!”张松龄摆了下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黄胡子那边总人数高达八百,自己这边却只有二百出头。四比一的兵力,的确有些过于悬殊。但二十六路特务团哪回出击,面对的不是实力远远强过自己的敌人?老苟和石头他们,又几曾选择过把后背露给敌人?

脑海里迅速过着特务团的那些战例,以及老苟和石头两个填鸭般塞进自己肚子内的用兵打仗知识。张松龄的眼神渐渐明亮,“附近有洠в姓庵值匦危俊闭伊丝樯战沽说哪静竦北剩诘厣瞎垂椿!本驼庵郑奖叨加猩剑蛘咭槐呤巧剑幻媪俸印T秸匠ぴ胶茫秸匠ぃ栽勖窃接欣 

“当然有!”赵天龙和周黑碳两个都堪称活地图,看了看张松龄所画的东西,异口同声给出答案,“喇嘛沟,距离这儿大概有一百四十多里。可是那边……”

二人互相看了看,声音渐渐变小,渐渐变得几不可闻。

注1:掰了,东蒙地区方言,指朋友绝交。

注2:嘎哒,方言,指一小片特定地域。

第四章 群英 (七 上)

“怎么了?”察觉到二人的异常,张松龄不解地追问。

“那地方跟咱们现在的方向正好反着!”赵天龙咧嘴苦笑,“掉头回去,刚好迎面遇上黄胡子!”

“喇嘛沟是红胡子的地盘!”周黑炭苦笑着补充,“不像咱们,走到哪算哪。红胡子对地盘看得非常重,无论是谁在他家门口‘做生意’,他都会跳起來拼命!”

方向相反,旁边还有一个敌我不明的红胡子在虎视眈眈。再好的地利,也只能看着眼馋。张松龄无奈地点点头,继续追问,“还有其他选择么?类似这种地形。或者两边都是河流也凑合。关键是,让黄胡子的兵力优势无法发挥出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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